第八十六章 睡都睡了還不嫁
我不知道自己當下是什麽心情,我想了解風晨霆的生活,想進入他的圈子,可冥冥之中又有一個聲音在警示我,讓我盡快遠離,不要陷進去。然,心不隨我,我是理智不是無情,於是便總會在某些時候,被情所動。
唯遠離,唯不見,才可斷一切。
我不等合約期滿就組建工作室,是因為我怕到時候的自己,邁不動腳步,我沒想到風晨霆會給予所有支持,雖高興,卻越加煩悶。
我不相信風晨霆會如此輕易放手,雖然我現在的所有準備所有動作,都是為在將來的某一天,在風晨霆要離開我厭棄我前,先把他拋棄,但當一切在毫無阻力下發生,太順,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我和風晨霆不是一個世界的,我和他之間有千絲萬縷的關聯,關於我的工作,關於他的家庭,關於古陌,關於喬達房……
風晨霆把我的手放進他的手掌心,一下一下輕輕揉著,慢慢給我講述起他想要讓我知道的事,“我大學是在國外念的,和魏雲誌是校友,石鵬程也是,我們在同一個學校裏,因為中國人不多,很快我們就熟識了。”
我動了下,想從風晨霆腿上下來。
風晨霆摟著我腰部的手卻忽地收緊,另外一隻手伸長,探身從抽屜裏拿出個打著紅色玫瑰結的檀木盒子遞給我,“看看喜歡不?”
我和往常一樣隨手接過來,風晨霆經常給我買禮物,因此這次我也不覺得有什麽特別,打開一看,居然是一粒鴿子蛋大小的藍色鑽戒,我還沒反應過來,疑惑地看向風晨霆,“怎麽是戒指?”
風晨霆側頭把手放在鼻尖上,一笑,轉回來看著我,鄭重其事地說,“對,是戒指!做了一年多了呢,是按照你手指尺寸定做的,除了你,沒有人可以帶上它。”
我眨眨眼,再眨眨眼,幾個意思?風晨霆在向我求婚?我四下裏望了望,沒有風晨霆經常布置的玫瑰海,不是求婚?我看看手裏幾百克拉的鴿子蛋,看看風晨霆似是而非的笑臉,他送過我很多名貴的珠寶項鏈,不過還是第一次送戒指。
“晨霆,你這是做什麽?”
“薇薇,古陌去巴黎找你的事,我知道了,”風晨霆把臉伏在我的肩胛骨上,聲音沉沉,“薇薇,我日前得到消息,古陌是埋在我家裏的一根釘子,而且埋得極深,薇薇,我需要時間搜集古陌有關人等的證據,而這段時間是我們的關鍵時期。”
我呆呆地想,這……和鑽戒有什麽關係?
“薇薇,在你做決定前,我先跟你說一下我家的背景,”風晨霆保持著那個姿勢,似乎此刻他的情緒極是不好,隻有這麽緊緊貼著我才可以安撫,“薇薇,我懂事起,就被告知必須替我父親擔起我風家基業,我的父親在失去我的母親後,便到處流浪,從不曾在一個地方停下過。”
“即便是和我媽媽結婚時,我父親也隻在家呆了一個星期,他經常會看著我失神,說我長的像極了我母親,他從來沒有對我表示親密,我長這麽大,叫爸爸的次數一隻手就夠數了。”
“我爺爺有三個兒子,我父親是老幺,我沒有見過另外兩個伯伯,隻聽說過家族裏有他們存在,我是我爺爺親自教養長大的,每年暑假,爺爺都會帶著我去各個國家各個地方的貧民窟住上一段時間,我們節衣素食,依當地生活標準過日子,就我和爺爺兩個人。”
“南宮磊,火羽,魏雲誌均是在那樣的環境下領養的,他們是我爺爺為我選的得力幹將,我爺爺用我的名義養育他們,讓他們和我一起上學,讓他們發揮所長,在各自的領域成為佼佼者。”
我腦海裏浮起一張古色生香謙謙君子的臉龐,恰好風晨霆好像說完他要告訴我的全部,於是我問道,“肖瀟是不是一起的?”
我注意到,在風晨霆聽到肖瀟名字的時候,他抬起頭看了我一眼,雖隻一瞥,我還是很清晰地看清了他眸底有一線晦澀的難言,不知道為什麽,我的心莫名其妙地狂跳起來,片刻後,我聽見風晨霆閑看落花的語氣。
“不是,肖瀟是魏雲誌的朋友。”他說。
“你認識肖瀟嗎?”我追問,有些許不甘心,是我想太多?
“薇薇,今天我們談結婚的事,不說其他無關人等,好嗎?”風晨霆認真專注地看著我的眼睛,“我說這些,是想讓你知道,我的求婚是認真的!”
我與風晨霆對視,恨不得從他的眼睛望進他的心底,“可是……沒有玫瑰花可以求婚嗎?”我從未想過自己和風晨霆的明天以後,他給我來這麽突然的襲擊,還期待我一時半刻的能給出什麽回應?
“胡麗說你對花粉過敏,她在騙我嗎?”風晨霆雙眼亮晶晶地看著我笑,“比起胡麗,我認為你才是小騙子。”
我本想告訴他,我沒有花粉過敏,我隻是不喜歡花,確切說是不喜歡被摘下來的花。
胡麗以前鄉下家的庭院裏有一大叢玫瑰,每到花開季節,胡麗喜歡把花一朵一朵摘下來養在她書桌上的一個水瓶子裏,而我,見不得那樣的情景,因此我跟胡麗說我花粉過敏,然後胡麗就再也不往房間裏放花,而那些玫瑰得以在枝頭灼灼綻放,盡情享受屬於一朵花短暫卻耀眼的光陰。
我喜歡花朵在枝頭綻放的美麗,我喜歡花朵在陽光下迎風招展的姿意,我喜歡自然美麗的景色,我討厭人們把花摘下來,討厭花朵離開枝頭後的萎蔫。我感覺那是硬生生把花與生養的花樹剝離,誠如強力把稚子與母親生離。
躊躇良久,我終究沒有跟風晨霆說起這些,盡管我並不認為我對花與花樹的執念與別人不同有什麽過錯,但說服,顯得那麽多餘且無聊。
我不清楚自己是不是那個自找麻煩的杞人,我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心理上有些亞健康,但我非常清楚,我不能答應風晨霆的求婚。
然而,我心底又有一個聲音在阻止我說出拒絕的話,我沒曾料到自己會有這樣矛盾的心理,原以為自己對風晨霆不會有索求,“我……可以給我一些時間考慮考慮嗎?”
風晨霆伸手勾住我的下巴,溫熱的鼻息擾得我臉紅,“薇薇,你是不是傻?我們睡都睡了,你還不想嫁給我?而且,這個戒指是用我的身份證定做的,一生隻能定做一次。”
我內心各種吐槽:誰說睡了就一定得嫁?還有,是真當我傻啊,還用身份證訂做戒指,還一生一次,以前怎麽沒發現風晨霆哄女孩子的技巧這麽不高明?說謊也不懂撿些不好戳穿的說。不過,我對這方麵也不懂,或許人家真的有也說不定。
我從風晨霆懷裏離開,慢慢踱著小步走到玻璃牆邊,彼時太陽藏在山坳後,東方天際有金黃色的層雲疊疊,好似被火燒著了,我的心如是。
我在猶豫,是不是應該趁這個機會讓他多少知道些我的心意,免得以後總是糾結於結婚這個問題?或許是他沒有阻撓我自己組建工作室的舉動,加持了我的膽量;亦或許是近來他對我不經意的忍讓,縱容了我的任性。
念頭一旦產生,便會朝既定方向努力膨脹,於是在短暫酌量後,我極力克製住情緒上的波動,用慢悠悠的語氣,跟風晨霆說出我一直以來的打算:我不會結婚,不過我希望可以有個孩子,孩子不能給風晨霆,如果風晨霆結婚我不會再打擾他等等之類的話。
在我說話的時候,風晨霆傾聽著的樣子頗為專注。
我用眼角餘光觀察風晨霆,試圖從他的神情上看出點什麽,但他一直維持淡淡的冷冷的,如第一次我求他收留時的模樣,似乎我的說的一切他均無所謂。
我越說心裏越涼,越說越感覺委屈,我是費盡心力想拉開自己與風晨霆的距離,然而當真正麵對如此陌生的他的時候,一種被忽視被邊緣化的悲傷莫名其妙地覆上心頭,喉嚨漸漸梗咽,淚水不知不覺地盈了眼眶。
在風晨霆走過來從背後抱住我的時候,我的喉嚨終於失了聲。
風晨霆把我整個人擁在懷中,聲音裏有一種讓人心甘情願被迷住心攝去魄的寵溺,“小乖乖不要難過,我會站在你的背後等你,隻要你願意,你任何時候的任何決定我都會尊從,你想怎樣都沒關係,隻要你讓我每一天可以看到你,隻要你不把我推開。”
“真的嗎?”我歪過頭看風晨霆,意外又狂喜。
“真的!”風晨霆低下頭,用舌尖舔去我眼下的淚珠,而後把我的身子翻過來麵對著他,“薇薇,我尊重你的任何決定,不過這鑽戒你必須收下,每天帶著,對外也要宣示你已經訂婚。”
在我臉色微變剛要責他怎麽出爾反爾前,風晨霆在我唇上豎起一根手指。
“別急,聽我講完,”他說,“我們倆必須訂婚,這麽做可以達到一箭三雕的效果,讓古陌知道你在我心中的分量,讓隱在古陌身後的人盡快現身,還有就是讓喬達房知道我對你是真心的。”
原來風晨霆送我鑽戒不是因為愛我想和我訂婚……說不上來是為什麽,我忽然特別失落、特別後悔自己片刻前的滔滔長論,懊惱於自己怎麽沒看出,他給我鑽戒的舉動本就極為隨意,他是為謀,我卻當成了愛。
我怒自己不聰,恨自己不慧,我忘記了自己組建工作室的初衷,忘記了拚命想要遠離風晨霆的初衷,忘記了自己和風晨霆身份上的鴻溝。
我差點像任何一個被愛背叛的女人那樣失了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