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衝動是魔鬼
楊苗苗整個人窩在沙發裏,因為片刻前哭得厲害,肩膀還在一抽一抽的。
而我剛站起來走到和南宮磊同意直線的角度,這樣望過去,南宮磊的動作便像極了從背後擁著楊苗苗,我收住腳步。
“南宮磊,這屋是胡麗和苗苗兩個女孩子住的,你沒事不要來串門,旁人見到了影響不好。”我說。
“小飯桶……”
“還有,我不叫小飯桶,以後請叫我喬瑾瑜!”
“喬瑾瑜?”南宮磊重複了一遍,和同樣一臉茫然的楊苗苗交換了一下目光,“發生了什麽事?”
南宮磊是與火羽一起處理我養父事情的人,隻是當初我並未說明所有情況,他們一直以為王大仔是我的親生父親。
王大仔也因為想多撈點錢,沒有挑破。南宮磊一直認為他對我知道的夠多,因此才會覺得奇怪。
而我據此得了一個信息,看來,風晨霆並沒有把我和喬達房的關係,告訴他一直信任的南宮磊,風晨霆是不是發覺身邊人的不對了?
我正斟酌著用怎樣的說辭,在既可以說清情況又不用把喬達房扯進來的時候,堪堪看見從廚房走出來的胡麗。
“對啊,薇薇,”胡麗剛好把南宮磊的話聽了個真切,“你這幾天都做的什麽事啊,怎麽又有這麽多人黑你?”一邊說一邊來拉我進廚房。
餐桌上,有一碗色香極佳的雞蛋羹。
我嚐了一口,轉頭看著滿眼期待地看著我的胡麗,眼底流淌著一抹清泉般的純淨,更有如孩子考出好成績急需大人表揚的期待。
噎了噎。
硬生生把到嘴的話咽回胸腹裏。
胡麗以前做雞蛋羹沒有這麽地道,口感略顯粗糙略硬,而我麵前的這一碗,入口如絹豆腐一般絲滑柔嫩。
胡麗對我知之甚多,我對食物都是看眼緣,首要是賣相好看,因此胡麗做菜,俱追求式樣美觀入眼,讓我看著就不會拒絕,不過胡麗在味道方麵總是欠了那麽點火候。
呢這碗雞蛋羹色香味俱全,若不是經由名家調教,七天時間,胡麗的廚藝不會如此突飛猛進,用腳趾頭想,我都能猜到那個名家是誰。
剛從南宮磊那裏壓下的不舒服又被一碗雞蛋羹挑起,我揉揉太陽穴,腦袋漲的很。
最近怎麽這麽不順心?我不希望南宮磊和楊苗苗太親近,可偏偏他們兩沒耽誤半點親近,我不希望胡麗與葉飛宇過多接觸,可偏偏他們倆也沒少接觸。
我原本是要叱責胡麗的。
可,當對上胡麗滿懷期待的目光時,所有的自我變得那麽不重要。
那一瞬間,我甚至閃過一個念頭,隻要胡麗想要,隻要胡麗開心,隻要胡麗幸福,隻要胡麗喜歡葉飛宇,葉飛宇願意也得願意,不願意也得願意。
我被自己的頃念嚇了一跳:我當自己是誰?慈禧嗎?可以隨意指定那個男子作為自己心儀的妹夫?
我無視胡麗殷切等待誇獎的目光,忍住口腹對美食極度的饑渴,慢條斯理地一勺一勺的吃完了雞蛋羹。
平日裏我吃一碗雞蛋羹用的時間最多十分鍾,但是今天,在南宮磊倚著廚房玻璃門三番五次大聲地告訴我,去見風晨霆的情況下,我花了將近半個小時才全部吃完。
這是我吃不喜歡的東西時的樣子。
我不很清楚自己哪裏來的毅力,克製住一顆吃貨心麵對美食時候的誘惑,我隻是知道,唯有如此,胡麗才有可能會對葉飛宇的廚藝失去信心。
我知道彼時的自己就像一個費心拆小情侶的惡人。
走出大門的時候,我順了順心口,用一個看起來很是偉大的借口安慰自己,我是為了胡麗,為了她不受傷害。
而我心底立馬跳出一個聲音反駁我,你是為了自己,為了讓胡麗永遠呆在你身邊,給你做飯陪你孤獨……
門內,響起胡麗詢問楊苗苗的聲音,她不明白楊苗苗吃了雞蛋羹說好吃,為什麽我卻吃不下,緊接著是楊苗苗安慰胡麗的言語,說我或許是剛回來太累味覺不好等等,然後又聽見南宮磊的聲音。
“狐狸,你先別激動,你做的雞蛋羹我也吃了,絕對是羹中上品,你家小飯桶鬼精鬼精的,她吃得慢可能有別的打算,不一定是不好吃。”
楊苗苗說,“這個有可能,薇薇腹黑著呢,她轉一個念頭,咱們就得栽個跟鬥。”
胡麗道,“不許說薇薇壞話,薇薇可心疼我了,她才不會害我。”
聽得出,胡麗帶了點哭腔,我握緊拳頭,忍一時心痛,避未來後患。
又聽得南宮磊說,“小飯桶是和外柔內剛的性格,她總以為自己是你們的保護傘,她真心疼一個人才會在乎,在乎才會做一些她自認為對你好的事!哦,我記得聽你們說過,小飯桶不怎麽喜歡飛宇。”
我有種想要進去把南宮磊嘴巴縫上的衝動。
衝動是魔鬼。
幸而我與魔鬼插肩而過了。
我不能自亂陣腳,我了解胡麗,任憑南宮磊如何說,隻要我不親自開口,胡麗便絕對不會相信,要知道,胡麗對我的信任不止是一點點盲目。
至於楊苗苗,在我之前的有心透露下,就楊苗苗現在對南宮磊的印象,南宮磊要真追求楊苗苗,也不見得能得到什麽好處。
這麽一想,頭頂的烏雲散去,該去辦正事了。
風晨霆在陽台,他背對著門,修長指頭在方形小茶桌上有節奏地無聲地彈跳,挺直的脊背使得他的背部線條纖長優美,身邊是白色鳥巢秋千,於綠植相映,陽光恰好灑在秋千三分之一處,美好如畫中人。
聽見開門聲,風晨霆略略偏過腦袋,逆天長睫微微一動。
“瑾兒,過來。”
心跳突然加快。
因為我突然想起了一本抄襲小說裏的一句話,雖然知道風晨霆不會看那樣子的小說,不可能知道這是如今正盛行的情話,但我卻為此亂了呼吸。
在要商量重大事情的時刻,我的心思如此旖旎實在是讓我自己匪夷所思,然而我沒法控製自己的腦子,所以說人的思維有時候連自己都無法認同和理解。
我長長呼出一口氣,沉才肩膀,邁步朝風晨霆走過去,為了盡快讓自己平複,也為了不給風晨霆發現我臉上未褪的紅暈,我一開口就是正題,“晨霆,和南宮磊商量的怎麽樣了?”
風晨霆給我喬正鳥巢秋千,讓我坐下後,語調沉沉地跟我講起了與南宮磊商量的結果:國家法可製十年以上重刑的,多為主動犯罪,如聚眾擾亂、盜竊搶劫、危害國家、貪汙和非法拘禁等等。
王大仔惡事做的不少,但都是小打小鬧,全數搜集了,也就是關個兩三年。
南宮磊還嚴正警告了我和風晨霆,不要用陷害作偽證等手段讓王大仔坐牢,因為那也是重罪,為了消滅一隻老鼠,而在房間裏放滿老鼠藥的,都是腦子有問題的人。
我很是汗顏,比起風晨霆,南宮磊更了解我,我確實是想要用盡手段,把王大仔送進監獄的。
風晨霆見我麵露失望,又說,“我們得從你養母入手,找出王大仔犯事的證據,多找一些,我們的目的是讓他關一關,讓他在媒體上說的話,變成廢的就行。”
我想了想,既然不能做手腳,去找我養母是唯一的辦法。
車子行駛在彎彎曲曲的山路上時,我還不能相信,因為我曾發誓永遠不回到這個地方。
道路兩旁是青翠的山林,左邊山體高聳,右邊溝深林秘,九曲十八彎後是幾個下坡,而後就看見了那個幾乎被我遺忘了的小村落。
當嶺頭村三個字映入眼簾的時候,我愕了一愕。
記憶裏用黑墨書寫村名的木樁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塊兩米高的石頭和龍飛鳳舞的紅色刻字。
隨著車子緩緩弛入,道旁村民投過來見怪不怪的目光,和一點點進入視線的高樓,我初始的陰霾轉換成好奇,如此樣貌,哪裏還有往日裏小村落的印象。
然而,當那幢熟悉的小房子出現的時候,烏雲再次覆上我的頭頂,隱有極怒雷霆:王大仔拿了一百萬,居然沒有老婆孩子修一間像樣點的房子。
十幾年風霜,以前就破敗不堪的房子,現在更顯飄搖,在周圍都是紅牆綠瓦的映襯下是那麽殘舊那麽凋零。
然後我看見了掛在小院子晾衣杆上的幾件衣服,我從未見過一個女人,可以如我養母那般吃苦耐勞,她的衣服永遠就這麽幾件,我都不用想,就知道住在房子裏的一定是她。
廢話,她的房子不是她住還能是誰……
車子停下的時候,我發現不遠處的一幢裝修氣派的三層磚房前,有個女人一直朝這邊看,風晨霆今日開了六輛車。
鄉下少見這麽壯觀的車隊,多看也是不奇怪,我不去管她,徑直拉開破敗的木籬笆。
“阿莫!”我大聲叫著養母,她沒讓我叫她媽媽。
房子右邊的小土溝處,走出一個腰彎到胸口的老人,她費力地抬起頭,她極力想要挑開趿拉著蓋住眼睛三分之二的眼皮,“招娣?”
“嗯……”我應著,喉頭哽塞,腳步如鉛。
忽然,聽見一個尖利的女聲叫嚷。
“你們攔我幹嘛,那個老太婆是我家婆,媽!媽!”
我轉頭望去,正是剛剛那個一直觀察這邊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