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線索

  霍雲深一走，傅七七又偷偷摸摸把日記本從枕頭下拿出來。


  “女兒的身體很弱，醫生說可能跟早產有關係，別人家的孩子流流鼻涕咳嗽什麽都不用在意，可我家寶貝每次一旦咳嗽，就會得肺炎支氣管炎，這次也是從流鼻涕開始，漸漸就嚴重起來，在家吃了幾天藥後，還不見好，今天住院了。這次住院，花了好多錢，把我存了好幾個月的錢都花完了。生活的壓力很大，我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今天，老婆又從一個男人的車上下來，我遠遠看到了，卻什麽都不敢說，為了給女兒一個完整的家，我要忍。我想，她早晚有一天會明白，我才是最愛她的那個男人。”


  一頁一頁翻下去，傅七七似乎能透過這些沉重的文字，看到這個男人老婆一次又一次的出軌。


  她不再細心照顧女兒，早早的把孩子送到托兒所，而她自己每天早出晚歸，打扮的花枝招展。


  這個男人沒有辦法，因為他人窮，而且長得又醜，能娶到這樣漂亮的老婆，已經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更別提敢對老婆怎樣。


  這樣的日子維持了幾年，直到有一天。


  這個女人向他提出離婚。


  “今天，阿珍終於跟我提了離婚，她說她受夠了，不想再過這種鬼日子，她說，我給不了她錢，給不了她想要的生活，就算一輩子打拚，都無法讓她過上榮華富貴的日子，她受夠了，不想這麽窩囊。我知道她早晚有一天會提出離婚，所以沒有挽留，我隻求她別把女兒帶走，我以為她會和我搶女兒，誰知道，這個女人竟這樣無情，她說，就算我不提，女兒她本來就是不準備要的。”


  看到這裏，傅七七的心咯噔了一聲，替這個小女孩覺得心疼。


  “今天是阿珍走的第一天，她什麽都沒帶走，隻穿了一件她最喜歡的裙子，那個男人在弄堂門口開著車等她。女兒突然醒了，從床上爬下來，追著她跑。阿珍停下腳步，回頭抱了女兒一下，她說，囡囡乖，等媽媽有錢了以後，再來接你。”


  “阿珍走的第二天，女兒發燒了，39度半，半夜的時候不停的哭著叫媽媽，吃的東西全部都吐出來，看到女兒傷心難過的樣子，我好痛苦，我不是一個稱職的好爸爸，我也不是一個稱職的好老公，我給不了她們好生活，也許阿珍離開我，是對的。”


  “我換了一份工作，給有錢人當司機，工資比以前高了很多，我很開心，女兒上了幼兒園，認識了一些字，我很欣慰。”


  “今天老板來找我，叫我幫他辦一件事情，事成之後，給我十萬塊錢，我在猶豫，畢竟十萬塊不是一筆小數目，隻要拿到這筆錢，我就能再買一套大一點的房子，給女兒過上過一點的生活。可我不敢，我從來沒幹過傷天害理的事情。”


  傅七七原本一目十行的看字速度，在這裏漸漸慢了下來。


  雖然日記中並沒有提到這個老板的名字，但是不難猜出，這個老板就是溫兆祥。


  事情到了這裏，就像浮出水麵的石頭，一切都豁然明朗。


  記得曾經在一本雜誌上看到過一句話，這個世上，幹壞事的不一定都是壞人，而做好事的不一定都是好人。


  這個男人，他是個好人，可惜在貧困不堪的生活麵前，卻不得已走了歪路。


  “老板給我一個星期考慮的時間，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女兒又生病了，這次又是支氣管肺炎，住院需要交一千多塊錢的押金，我沒這麽多錢……站在醫院的走廊上，看著其他人都過的那麽好，看著其他人家的孩子都穿著那麽光鮮亮麗的衣服，我突然下了決定，我決定幫老板去做那件事。這個社會，沒錢是萬萬不能的，為了女兒，為了這個家，就算叫我去殺人放火，隻要能讓她過的稍微好一點，我都願意去做。”


  “我殺人了……那是一個才11歲的孩子，我親自踩著油門撞了上去，看到他倒在血泊中……我很害怕，很自責……那個孩子穿著白色的校服，長得特別俊。這幾天晚上，我都睡不著覺，看著躺在身邊的女兒，害怕老天爺會報應到女兒的身上。但是一想到十萬塊即將到手，我又覺得很開心。”


  “是不是窮人就活該被人欺負？今天我又去要錢，可是老板卻閉門不見，他趕我走，說我沒完成他交給我的任務，因為那個孩子根本沒有被撞死，而是變成殘廢，那麽先前許下的十萬塊錢也不算數。我生氣極了，和他大吵起來，結果被他的手下攆出來。”


  “女兒晚上又發燒了，吐得床上到處都是，看到女兒跟著我受苦，我心裏很不好受。我決定明天再去上門要錢，那十萬塊必須到手，不然我就把這件事情公布於眾，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日記到了這裏，再翻下去，後麵都是白紙，沒有再記錄下去。


  傅七七合上這本日記，心情變得無比沉重。


  不難想象，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情。


  溫兆祥是個貪得無厭的家夥，他愛錢又惜命，在這個男人頻繁上門要錢後，就起了滅口的心思。


  他上門殺了這個男人，然後偽裝成自殺的樣子。


  因為這個男人性格沉默寡言，再加上老婆剛剛跟別的男人走了，他的自殺在鄰居們看來，並不是一件太意外的事情。


  所以，沒有人對他的死，產生懷疑。


  而霍庭軒的案子，也因為這個男人的上吊自殺，不了了之。


  傅七七歎了口氣，很長一段時間，都沉浸在這份悲傷裏，難以跳出來。


  最讓她覺得難過的是，裏麵的那個小女孩。


  她先是被媽媽拋棄，而後爸爸又去世，那麽小的孩子，失去雙親，就隻有送到孤兒院了。


  ……


  孤兒院。


  這三個字在傅七七的腦海裏飄過，忽然，電光火石之間，她打了個寒顫，隱隱中，有幾個細小的線索，迅速拚湊在一起。


  她睜大眼睛，顫抖著雙手從抽屜裏拿出照片。


  照片的背麵，寫著，美珍，阿天，攝於1994年7月3日。


  7月3號……美珍……阿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