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他的另一面
今天被柳德糾纏,幾乎是立刻勾起了她的恐怖回憶,失去了所有的抵抗力,能堅持著跑沒當場暈倒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軒轅卓看著她煞白的臉,黑眸里有掩飾不住的心疼,伸手碰了碰她的手臂,「是他嗎?你纏著我哥想學拳擊,說將來一定要打死的那個人。」
吳空心裡還在「砰砰跳」,大腦也停滯了一般,無法思考,就只是獃滯地點了點頭,「是要打死他,很想打死。」
「奇怪了,那人對你怎麼那麼執著?我記得當初,我哥收你當了徒弟,有一次他喝多了,帶著你找過他,結結實實打了一頓。我哥的拳頭那麼重,他被打了,竟然也不怕,還敢糾纏你。」軒轅卓握了握吳空的手,「你現在已經不是原來的你了,你甚至比我哥當年還要厲害,你能保護自己,不用再怕他了。」
街角的風吹過來,吹到吳空身上,一身的冷汗瞬間變得冰涼,吳空一個激靈,清醒了一些,她抹抹腦門上的汗,悶悶地說:「是啊,不一樣了。我已經不一樣了。」
這句話也是在提醒自己,自己身處的世界不是原來的世界,她不能失神,不能慌張,要時刻保持警惕才行。
「你……你怎麼在這裡?」吳空這才想起來抬頭看軒轅卓,問。
軒轅卓頭上紗布已經取下來了,也許是因為住院不見太陽,臉色也是蒼白的,唇上沒什麼血色,卻無端有種病美男的奇異魅力。
「找你啊。你家裡電話沒人接,手機不開機,我有什麼辦法,只能在你可能出現的地方轉。」軒轅卓說到這裡有些委屈,「常年不開機小姐,跟你談戀愛很累唉。」
吳空在隨身的包里摸了半天,果然摸到了鏡像吳空的手機,也果然是沒開機。
她來到這邊還沒用過這部手機,完全疏忽了,不過聽軒轅卓的口氣,好像吳空本來就不怎麼開機的,應該是沒露餡。
不過,這也難怪鏡像吳空失蹤了也沒人找她,不是不找,是想找也找不到,估計時間久了,那些試圖找過她的人也都放棄了。除了軒轅卓。
吳空晃了晃手機,找借口,「沒電了。」
「我知道你不喜歡帶手機,也不喜歡時刻被人盯著,所以不管是沒電了,還是忘記開了,都沒關係。」軒轅卓看著她,目光雋永,「我只是想確認你的安全,僅此而已。」
那種雋永的目光,讓人沉迷,吳空慌忙低下頭去,心裡滿滿都是愧疚,畢竟前不久,范桂花還曾經干過那麼齷蹉的事。她能想象出,范桂花的動機,無非就是覺得軒轅卓家條件好,一旦生米煮成熟飯,她便可以鬧上門,將吳空強行推銷給軒轅卓,這樣她的日子也能好過點。
想到這裡,吳空就無法直視軒轅卓,她替范桂花害臊。
「天快黑了,你現在是想回家,還是去哪裡?我送你。」軒轅卓說著嘆了口氣,似乎十分可惜,「雖然很想把你抓去約會,但是你的臉色真的不太好,還是好好休息一下吧。」
「我……」吳空抬頭望天,天已經開始暈沉了,街道上的霓虹次第亮起,果然要天黑了,可是她能去哪兒呢?「我也不知道去哪兒,無處可去了。」
「雖然這麼說很自私,但是聽你說到無處可去,我真的好開心。」軒轅卓俯下身看著她,眼睛亮亮的,「因為實在太巧了,我可去的地方多的很,多的都有些空了,你願意賞臉幫我分擔一些嗎?」
「你……你家嗎?」吳空絕對不想看見鏡像軒轅良,也不敢。
「不是。是我自己的秘密基地。」軒轅卓神秘地朝吳空眨眨眼睛,「而且是我們的愛情開始的地方。」
愛情開始的地方,那應該就是鏡像吳空知道的某處,可是吳空完全不知道,卻又不敢表現出來,就愣了一下沒說話,軒轅卓看她的表情一片茫然,竟然沒懷疑,反倒笑起來。
「一猜你就不記得了。」軒轅卓說,然後拉著她的手,來到停在路邊的一輛白色車前,打開副駕的門,溫溫柔柔地笑:「在去的路上你可以好好想想,想起來了有獎勵。」
不知道的事情,哪裡想的起來呢?吳空順從地坐進車裡,竟然有點遺憾,遺憾自己可能得不到他的獎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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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卓的駕駛技術很好,車子很平穩,平穩到她竟然睡著了,等醒過來,自己正沉浸在一片漆黑里,面前唯有軒轅卓的一雙眼睛,明亮而雋永,似冬日裡暖人的桃花燈。
「看來你真的累了,這麼一點路程也能睡著。」他們還在車裡,軒轅卓正托腮看著她,整個人笑吟吟的,「繼續睡,還是要跟我上去?」
吳空搖頭,「不睡了。」
軒轅卓下車幫她開門,滿懷期待地問:「想起這裡是哪裡了嗎?」
吳空走下車舉目四望。
這裡是江岸邊一個小區,並不奢華,卻十分别致,從小區里能看到不遠處靜逸的江面,以及對岸的萬家燈火。
竟然是江陵市的對岸,從江陵大橋的傳過來,路途不遠,但確確實實跨市了,垮了市房價就是天壤之別,所以很多江陵市的年輕人都會來這邊買房子,每天跨江跨市上班,然後再回到對岸生活。
她卻不喜歡這種折騰的生活方式,畢竟家裡在本地就有大房子,孟桐曾經吐槽過她這種想法叫做「不識人間疾苦的傲慢」。
她不喜歡的地方,想必是鏡像吳空十分喜歡的,但也確實不知道是什麼地方,只能老老實實地搖搖頭。
失望從軒轅卓那雙漂亮的眸子里一閃而過,隨即便什麼都不見了,他依舊微笑著,牽著她,說:「不記得了也沒關係,跟我上來吧。」
吳空跟著他走進一棟居民樓,上了電梯,最後停在頂層,十八樓。電梯門打開,軒轅卓帶著吳空來到一扇門前,拿鑰匙開門,然後對吳空做了個「請」的姿勢。
看著軒轅卓滿臉的期待,吳空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走了進去。
是一套非常普通的單身公寓,若非說有什麼特別的,便是卧室三面都是玻璃,外面的江景和對岸的燈火毫無遮掩地在眼前放大,美到炫目。房間里有張大床,睡在上面猶如置身江中燈海,很酷,但是吳空有些怕。畢竟是十八樓,太高了。
她怕,想必鏡像吳空會非常喜歡。她轉頭看軒轅卓,沖他笑了一下,「真酷啊。」這一句是替鏡像吳空說的。
「你第一來這裡的時候,也是這麼說的。」軒轅卓帶著她來到窗前,面對著一覽無遺的江面和燈海,「不過那個時候,不是在這間房子里,而是在樓頂。」
「那時候,你剛拿奪走了屬於我哥的金腰帶,破了他所有的記錄,而我哥躺在醫院裡,病情持續惡化,你想去看她,被他拒絕了,你在走廊上遇見我,問我願不願意陪你喝酒。」
「然後,你提著酒和鴨脖子帶我這棟樓的樓頂,我們兩個喝了兩瓶烈酒,你把我摁在樓沿上,問我為什麼明明配型成功了,卻不肯給我哥捐骨髓。我沒回答。你就開始哭,問我,如果你給我睡,我去捐骨髓好不好?然後就開始吻我。懸在半空中的吻,你只要一鬆手,我們兩個就都是死。那種體驗,這輩子就那一次,那時起,我就愛上你了。」
房間沒開窗戶,並沒有風,吳空卻覺得耳邊全是嗡嗡的風聲,瞪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軒轅卓。
軒轅卓靠近她,微笑,「看來那天你真的喝多了,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連我們睡過了都忘了。」
吳空猛地後退了兩步,一股奇異的感覺從指尖傳向全身,驚愕太過強烈,她幾乎忘記了自己四肢的存在,過了許久才慢慢呼出一口氣,找回了理智。
「你為什麼不肯給軒轅良捐骨髓?他是你大哥啊。」她聽見自己的聲音,顫抖著問。
軒轅卓笑了起來,笑得肩膀都在抖動,「過了那麼久,你最想問的,居然還是這個問題。」
又是輕飄飄的掠過,然後更讓吳空驚訝的是,他竟然隨後望著窗外,雲淡風輕說:「不想就是不想,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吳空在這一瞬間似乎明白了鏡像吳空的心情。
她對軒轅卓應該是恨的,就算軒轅良厭她,打她,但是對她來說,她都是恩師,是會狠狠毆打欺負她的人的大英雄,在她心裡是如兄如父的角色。然而這樣重要的一個人,命垂一線時,他的弟弟卻拒絕救他的命,毫無理由,就是不想。
而若是沒有一絲愛意,她應該也能夠毫無保留的恨,可偏偏對他還有愛,因此才會如此矛盾,如此痛苦。甚至就希望有人趕快將軒轅卓搶走,讓他不要再愛她了,她才能得到解脫,只留下恨。
她望著軒轅卓,突然覺得他十分陌生,陌生到讓人覺得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