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她回去了
鏡像吳空破天荒地沒有嘲諷吳空,而是低頭沉默了片刻,不知道在想什麼,再抬頭時,臉上竟然帶著一絲的落寞,「良哥他……以前可是個不折不扣的弟控,誰要敢惹他的寶貝弟弟,下場一定很慘,可如今,他竟然自己對他寶貝了那麼久的人下手。生死面前,他大概真的怕了……呵,原來他也是個凡人。」
沒有得過重病的人,當然無法理解躺在醫院裡飽受折磨的痛苦。生命在一點點流逝,而自己卻無能為力,對於一個曾經在拳擊界稱王的人的驕傲,是一種極大的摧毀。這種摧毀是致命的,甚至比疾病本身還可怕,很可能讓一個人面目全非。
這個問題實在太沉重了,吳空不想去思考,也不想去細細體會,她想起了自己一直想問的另外一個問題,「你把我打暈了帶過去之後,扔到了哪裡?怎麼會被范桂花發現了,還扔進了情人酒店,她甚至還叫來了軒轅卓,想要……」
「什麼?」鏡像吳空一驚,抬眸看她,眼神犀利滿是驚訝,「被范桂花發現了?不對啊,是我把你丟進酒店的,怕別人看到我們兩個的臉,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我還特意把你的臉蒙起來了,還找了個小弟,給了他不少錢。這個二百五送你去的是情人酒店?范桂花把軒轅卓叫過去了?她有病吧?」
吳空也驚住了,范桂花為什麼要撒謊?
這突如其來的真相,猶如拼圖的最後一塊,那些凌亂的畫面在吳空腦子裡,不受控制地旋轉起來……
范桂花悲憤的巴掌,她的謊言,看似魅力無邊的柳德厚顏無恥的嘴臉,范桂花與鏡像吳空不可調和的恩怨,鏡像吳空……
記憶碎片隨著這種旋轉慢慢拼湊,成了一張完整的畫面,她猛然間想通了一些事。
「吳空……」吳空大叫了一聲自己的名字,但是她並不比在叫自己,而是面前的鏡像吳空,小臉也跟著緊繃起來,她抓住了鏡像吳空的手,就像照鏡子一樣,強迫鏡子中的自己看著她。
「吳空,你聽我說。范桂花並沒有你想的,也沒有我想的,那麼不堪。你最近一直都沒回過家是嗎?那麼她是怎麼知道你……呃,我,反正在外人看來就是你,你跟軒轅卓交往了,並且準確地將放開送到軒轅卓的手上?她能做到這一切,唯一的解釋就是,她在默默地關注著你。若不是關注著你,她可能連軒轅卓是誰都不知道。除非你跟她說起過,還帶她見了軒轅卓。」
「我瘋了嗎?我怎麼會跟那個瘋女人說起軒轅卓?」鏡像吳空甩開她的手,無法接受她的說法,又無法反駁,大腦中陷入一片混亂中。「可那個瘋女人,一見我就罵,一句好話都沒有,恨不得我去死,怎麼可能……」
「她一見你就罵,那你見到吳大柱的時候呢?」吳空看著她。
「什麼意思?你去見吳大柱了?」鏡像吳空大叫,似乎吳大柱的存在是件十分丟人的事。
「見了,而且聊的很好。雖然他一句你的壞話沒說,但是從他對我的態度,不難看出來,你對他有多差勁。可就算這樣,他還是十分愛你。」吳空說著從包里拿出錢包,抽出吳大柱給她的紙幣,在鏡像吳空面前晃了晃,「他給你的,這是他這個月全部的零花錢,哦,也不算全部,他還請我,也就是請你吃了頓飯,花了一百二。他一個月就這麼點錢,全部給你了。」
鏡像吳空看到那些錢,就像看到了什麼刺眼的東西,一把將錢奪過來丟在地上,「吳大柱一年賺多少你知道嗎?他算是個小老闆,一年沒有一百萬,也有幾十萬,身上就這麼點錢丟不丟人?還拿這點錢來噁心我。」她說著,發狠地抬腳使勁踩著那些錢,「窩囊廢,窩囊廢,被那個女人管得死死的,窩囊廢……」
「他確實很窩囊,又窩囊又可憐,甚至還有點可恨,明明有能力,卻因為怕老婆,不敢給女兒錢,不能讓女兒過好日子,可我現在跟你說的不是他,不是吳大柱,我在說你。你真的是嫌錢少而厭惡他嗎?說出自己內心的想法真有那麼難嗎?」吳空看著她發脾氣,前所未有地冷靜,「你跟范桂花是一樣的,你們對待自己愛的人的方式就是這樣,就是不停地刺痛,希望通過刺痛讓對方醒悟。可是你自己被刺痛著養育了那麼多年,你醒悟了嗎?你真的覺得這樣對待別人是正確的方式嗎?」
「你看清了柳德的真面目,希望范桂花能跟吳大柱複合,就去勾引柳德,希望通過這種刺痛的方法讓范桂花醒悟。其實目的達到了,范桂花不但醒悟了,看清了初戀的真面目,但同時也對自己的女兒失望了,以為自己的女兒就是個喜歡勾搭男人要錢的人。雖然失望,但是還是關心你,但那種失望又在心裡揮之不去,所以一直在刺痛你,希望你也醒悟,不要再犯錯。」
「你們這對母女,性格都惡劣,口是心非,滿身是刺,真得……一言難盡。」
「閉嘴。」吳空說完最後一句,鏡像吳空彷彿被戳中了要害一般,瞪著發紅的眼睛,猛地揮起拳頭朝她砸了過去,卻又在中途轉了個彎,砸在她身側的水泥橋墩上,這一下力道十足,鮮血登時就流了下來。
吳空看了眼她手上的血,慢慢將包拿過來,從裡面掏出一件沒穿的白衣服,撕成條,又將她的手拉過來,細心地纏上,繼續說:「我吧,從小就被范女士教育,怎樣才能討人喜歡,要為他人著想,所以,從小我就特別會察言觀色,說討人喜歡的話……」
鏡像吳空起先還想掙扎,但是慢慢就放鬆了身體,將手完完全全交給她,哼了一聲:「你不覺得這樣很虛偽嗎?」
「虛偽啊,我也是最近才知道這樣真的很虛偽。」吳空看她,笑了一下,「是了解了你之後,才知道自己有多虛偽的。」
鏡像吳空臉上竟然爬上了一絲紅暈,彆扭地別過頭,「我並不喜歡聽這種話。」
吳空笑起來,「但是我也很慶幸,慶幸自己一直都在讓父母開心,讓朋友開心,也曾做過傷害她們的事,不曾說過傷害她們的話。這種慶幸,就算進了棺材,也能讓我笑出來,沒有遺憾地閉上眼睛。」
她給她包完了手,繼續說: 「我不是沒有刺。你是我的另一面,你有的我當然也有。可為了我愛的人,我心甘情願把那些刺都拔了。」
「你是讓我也把刺拔了嗎?」鏡像吳空看著她,冷冷地搖頭,自嘲地笑起來,「那我根本活不下去。」
「我可沒有那麼說,我是我,你是你,我們雖然都是吳空,但畢竟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你的刺是你的缺點也是優點。我只是希望,你在自己覺得辛苦、難熬的時候,能夠稍微拔掉兩根。兩根就好,一片柔軟的地方留給自己,一片柔軟的地方留給愛的人。」
吳空認認真真,說著舉起兩根手指,白白嫩嫩的手指,像是騷到了鏡像吳空內心的溫柔處,鏡像吳空突然低頭捂住了臉,有濡濕從指尖滲了出來,許久許久,都沒有干。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站起身來,朝河岸走去,吳空跟在她後面,見她翻過了欄杆,就沖她喊:「回去了,就別再回來了。」
「看心情吧。」鏡像吳空頭也不回地說著,瀟洒地跳下了河。
光芒閃動,也不過一瞬間,人影就不見了。
吳空彷彿卸下了心頭的一塊巨石,慢慢在河岸上坐下,看著遠處河面上星星點點的光斑發獃,鏡像里的自己,鏡像里的軒轅卓,鏡像里的朋友們,一切一切都結束了嗎?這段時間以來,她一直在祈求這一刻,然而這一刻真的來臨時,她竟然有些茫然和不舍。
可想一想,那終究不是屬於她的世界,就算不舍,也要強行斷開,這麼想著才站起來,不小心踩到腳邊的大石頭,大石頭上寫著那句熟悉的話:辛哲喜歡趙苗苗。
「辛哲啊,你打底追上趙苗苗了沒有?」她喃喃著,又蹲下來,描畫著石頭上的字,雖然他根本不認識辛哲,更不知道趙苗苗是誰。
但是她卻知道,暗戀的美妙,苦苦追求的心酸。
而這一切的一切,都是軒轅卓給予她的。
她連這樣的苦楚都想要好好的珍惜,一點一滴都捨不得放手,她果然是無藥可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