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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朱家的大劫

  活人住的地方叫房子,死人住的地方叫墓地。


  房子很昂貴,要傾全家之力;墓地同樣寸土寸金。所以才有人開玩笑說,我們這一代人活不起,也死不起,是只能厚著臉皮,在這世上飄著。


  好在朱家祖上算是光耀過,給子孫留了塊墓地,朱義才算有地方可去。


  朱家的墓地在北山,及其金貴的地段,鄰里們談起這個還都是一臉羨慕。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家裡都敗落成這樣了,至少還有這麼一套房子,還有那麼大一片墓地,再不濟也是有地方住,有地方埋,比我們這些人家好多了。」住在附近的大嬸,提到朱家的兩兄弟就一臉的惋惜,「只是可惜了兩個好好的孩子,跟著大人遭罪。」


  「當年到底出了什麼事?怎麼好好的一個家就敗落了呢?」吳空充分發揮她搭訕的特長,跟大嬸湊著近乎,「您是老住戶,一定什麼都知道。」


  「聽說是仇家尋仇,家裡的幾個大人都被砍成了血葫蘆,當時兩個孩子一個上高中,一個才初中,都在學校,算是躲過了一劫。」大嬸說到這裡還心有餘悸,「雖說警察比較能幹,壞人都被抓起來了,可兩個孩子一下子成了孤兒,擱誰誰也受不了,就都輟學了,在這一片招貓逗狗的,特別討人嫌,家底都敗光了。我們這條街上的人,都受過他們家恩惠。誰家過日子還沒個七災八難的?朱家知道了能幫都幫,有他家在,我們這片兒連小混混都不敢來,一次賊都沒招過,太平的很。看著他們家遭災,兩孩子不學好,心裡頭都不是個滋味,覺得對不起朱先生朱太太。就一起做他們兩個的工作,讓他們去上學,好歹上完大學,找份正式工作。勸了好久,倆人才繼續去上學,也沒考上什麼好大學,進了江陵學院。可臨近畢業了,老大卻跟人打架打成了植物人躺醫院裡了,最近又……老二那時候剛進學校,沒多久也輟學了,之後就很少見他回來,也不知道在外面幹什麼?真是作孽。」


  「老大朱義是什麼時候過世的?」吳空一臉的沉痛,「不瞞大嬸說,我們是朱義的同學,今天去醫院看他,護士說已經過世了,我們很難過,就想拜祭一下他,在他的牌位前上柱香。」


  「就是上個禮拜的事兒。喪禮什麼的都是我們給操辦的,老二那個渾小子心腸硬著呢,露面都沒露面。」大嬸說到朱孝還是一臉的氣憤。


  「那大嬸知道朱義喜歡什麼嗎?吃的、用的、玩的都行,我們想燒給他。」吳空又問,這一題是軒轅卓特意囑咐問的。


  「你們不是同學嗎?怎麼連這個都不知道?」大嬸疑惑起來。


  吳空撓頭,打哈哈,「不蠻您說,雖然是同學,但是我們跟朱義關係一般,就是一個班的,想盡一份心。」


  「那你們真是有心了。」大嬸唏噓道,「老大這孩子脾氣硬,隨他爸,看起來不好相處。小時候摔過,腿腳不太好沒法跟家裡人一樣都練武,但是喜歡看武俠小說,小時候老說想去古代當大俠什麼的。」


  「知道了。謝謝大嬸。」


  告別了大嬸,軒轅良還是一臉的急躁,對軒轅卓嚷:「你打聽這麼多,不還是什麼都沒打聽到嗎?白白浪費時間。」


  軒轅卓回頭望著朱家舊宅,尖尖的木質屋頂,神情淡漠,「你抓住朱孝的時候,他以為我們是魯大慶派來的,他說,魯大慶想拿回東西,門都沒有,除非答應他的條件,否則就讓他死!這是不是說明,他和魯大慶鬧翻了,不止如此,他手上還握著能魯大慶大把柄,這個把柄能讓魯大慶死。不管這個把柄是什麼,我想它對我們很有利。而且他還可能看見了這邊的吳空被綁架,或者被……他看見了,一定要找到他。」


  軒轅良緊皺著眉,「歸根結底,還是得抓住朱孝那小子。你說從死人手上入手,怎麼個入手法?」


  「對死人能怎麼入手?既然知道了墓地,當然是去祭拜。」軒轅卓說著,帶著吳空往外面走。


  「墓地在那邊,你走反了。」軒轅良指著上山的方向,喊,「有點方向感好不好?」


  「祭拜總不能兩手空空,至少買束花呀,大少爺。」吳空回頭沖他做鬼臉。


  軒轅良不耐煩地皺眉,嘟囔著跟著往街上走:「真麻煩。」


  三個人買了三束花,又買了點水果,最後跑去書店,買了成套的金庸和古龍,提著趕上了山。


  墓地管理的很好,即便親人不來,也有人打掃清理,墓碑前十分乾淨,水果和花還都是新鮮的,說明這兩天有人來過。


  他們將水果和花擺上,又將成套的武俠小說拿出來,一一擺好,然後對著墓碑鞠躬。


  軒轅卓看著墓碑上的照片,神色沉重,那張年輕的面孔看起來跟他記憶中的朱義實在太像了,不免讓人傷感,就蹲下身來,打開《倚天屠龍記》,慢慢讀了起來。


  讀給墓碑下的朱義聽,雖然這個朱義他並不認得。


  「金花婆婆見他英俊文秀,討人喜歡,卻受了這不治之傷,連說:可惜,可惜。張無忌心頭忽然湧起三句話來:生死修短,豈能強求?予惡乎知悅生之非惑邪?予惡乎知惡死之非弱喪而不知歸者邪?予惡乎知夫死者不悔其始之蘄生乎?

  「這三句話出自《莊子》。張三丰信奉道教,他的七名弟子雖然不是道士,但道家奉為寶典的一部《莊子南華經》卻均讀得滾瓜爛熟。張無忌在冰火島上長到五歲時,張翠山教他識字讀書,因無書籍,只得劃地成字,將《莊子》教了他背熟。


  「這四句話意思是說:」一個人壽命長短,是勉強不來的。我哪裡知道,貪生並不是迷誤?我哪裡知道,人之怕死,並不是像幼年流落在外面不知回歸故鄉呢?我哪裡知道,死了的人不會懊悔他從前求生呢?」莊子的原意在闡明,生未必樂,死未必苦,生死其實沒甚麼分別,一個人活著,不過是做大夢,死了,那是醒大覺,說不定死了之後,會覺得從前活著的時候多蠢,為甚麼不早點死了?正如做了一個悲傷恐怖的惡夢之後,一覺醒來,懊惱這惡夢實在做得太長了。


  「張無忌年紀幼小,本來不懂得這些生命的大道理,但他這四年來日日都處於生死之交的邊界,自不免體會到莊子這些話的含義。他本來並不相信莊子的話,但既然活在世上的日子已屈指可數,自是盼望人死後會別有奇境,會懊惱活著時竭力求生的可笑。這時他聽金花婆婆連聲」可惜」,便淡淡一笑,隨口將心頭正想到的那三句《莊子》說了出來。金花婆婆問道:」那是甚麼意思?」張無忌解釋了一遍,金花婆婆登時呆了。」


  軒轅卓並不是武俠迷,家裡也不可能讓他看武俠小說這種上不了檯面的書籍,《倚天屠龍記》也就只在學校的圖書館里偷看過一些,當時看的時候就非常喜歡這一段,今天故意翻到這一段讀給地下的朱義聽,估計也是想問問他:死後的感覺怎麼樣?是否如噩夢初醒?是否覺得活著的人十分可笑?


  吳空也不怎麼看武俠小說,《倚天屠龍記》只看過電視劇,除了花痴男主角之外,對劇情也沒什麼多大印象。她聽完軒轅卓讀這段,咂嘴感嘆:「就算是做夢,我也想夢的長一點,畢竟我的夢是美夢。」


  軒轅卓看到她眼中的星光,心領神會,笑起來,「我以前是噩夢,遇到你之後就也變成美夢了。」


  軒轅良對兩人公然秀恩愛的行為表示不滿,當即翻了個白眼,霸氣道:「我這一輩子就算是噩夢,也不想醒!要是,只有夢裡能見到相見的人,是噩夢我也認了!」


  吳空也深有同感,軒轅卓也點了點頭,合上書,將書整齊地擺在墓碑前。


  又絮絮叨叨說了一些話,一直在墓碑前呆到天擦黑,才起身離開。


  下山的路上軒轅良又抱怨起來,「浪費這半天時間,到底有什麼意義?」


  「拜祭亡者,需要什麼意義?」軒轅卓冷漠臉,「你要是不想去可以不去,我又沒逼著你去。」


  軒轅良被懟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暗暗磨牙:「你要是我弟弟,早被我打死了。」


  吳空看他被氣得無計可施的模樣,哈哈笑起來,「你要是他哥哥,早就被氣死了,還有力氣打人?」


  想想確實是這樣的,以軒轅卓的性格能跟他相處的只有一種人,就是死皮賴臉、毫無羞恥心地纏著他的人,比如她,比如那邊的軒轅良。


  這邊的軒轅良這個暴脾氣,也就只有這邊的軒轅卓那種好脾氣才搭配。


  所以上天是智慧的,雖然給每個人都出了難題,但也給每個人都留了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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