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救人
嶽中麟讓張石頭將嶽孝娥背回了繡樓，四大丫鬟趕緊幫小娘子擦了身子、換了幹淨衣裳。張石頭在繡樓下不安的逡巡，問嶽中麟道：
??“老師，那老馮能讓皇上派禦醫來麽？”
??嶽中麟小聲道：
??“你放心吧，趙構此人，十分要麵子。此間有你、有楊沂中、有馮益為此事做背書，趙構便是不情願派禦醫，他也不會讓臣下將好名聲都得了去，自己落下個刻薄寡恩的口實。而且趙構生性多疑，派禦醫來，正好可以看出我老姑奶奶是不是裝病、病情究竟如何。”
??張石頭聽罷，心下稍安。此時，李氏在繡樓上看丫鬟們在嶽孝娥身邊忙亂，便隨手牽著兒子嶽震下了繡樓，走向張石頭二人。
??張石頭低聲道：
??“哎，老師，您老祖奶奶領著您祖爺爺來了！”
??嶽中麟瞪了他一眼：
??“又貧嘴！”
??李氏來到嶽中麟麵前盈盈作禮道：
??“剛才多虧嶽先生出言相勸，馮公公方肯回去請禦醫，多謝嶽先生了！”
??嶽中麟慌忙回禮道：
??“區區小事，不足掛齒。”
??張石頭笑道：
??“義母大人莫要和他客氣，俺老師也是咱們嶽家人。”
??“哦？嶽先生不是與石頭同鄉嗎？”
??嶽中麟斟酌了一下道：
??“在下祖籍河北相州湯陰縣，一筆寫不出兩個嶽字。”
??張石頭道：
??“是啊，義母大人，您就把他當作自家人，保證沒錯。”
??說著，看到旁邊隻穿著肚兜、一手拉著娘親，一手正在摳鼻子的嶽震，張石頭促狹的笑道：
??“你說是不是啊，小嶽震？”
??一邊說，一邊伸出手，彈了一下的嶽震的小雞雞，嶽震向後一縮，委屈的向李氏喊道：
??“娘，石頭哥又欺負我！”
??李氏笑了笑沒應聲，嶽中麟忍不下去了，蹲在嶽震麵前溫言地說道：
??“不要怕他，今後若是你石頭哥再欺負你，你便對他喊道：‘欺負我便是欺師滅祖’！他便保證不敢了。”
??嶽震不信：
??“這麽簡單？”
??嶽中麟笑道：
??“就這麽簡單！除非他敢欺師滅祖。”
??張石頭苦笑道：
??“俺哪兒有那麽大的膽子！大不了以後不彈你的小雞雞，俺去彈嶽靄的！”
??李氏全當這是個笑話，沒有深入去理解欺負嶽震和“欺師滅祖”之間有何關聯，當然，即便她想破頭，也理解不了。
??李氏歎了口氣說道：
??“以後，以後怕是就天各一方了。石頭你可別再這麽任性，這馮公公乃是皇上身邊的紅人，今日若不是你老師攔住你，將馮公公得罪狠了，將來於你大為不利。”
??張石頭不服道：
??“哼，誰怕他！今日孝娥妹妹沒事就罷了，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俺……”
??嶽中麟立刻出言喝道：
??“你想怎麽樣你？有為師在，你不要亂來，控製好自己的情緒，別動不動就發飆。”
??“額……是，老師。”
??可這一說到嶽孝娥，張石頭又焦急了起來。
??又過了三炷香的功夫，在前院中廳守候的楊沂中，領著馮益和一名禦醫來到了東跨院。
??馮益對李氏說道：
??“皇上仁德，特派了這位禦藥院管事王繼先王大人，前來為你女兒診視。”
??李氏慌忙答謝：
??“皇上大恩，我嶽家永世難忘。有勞這位王大人了！”
??王繼先道：
??“莫要多禮，救人要緊。”
??“樓上請。”
??平時繡樓裏是不許有任何男子進入的。但今日情況特殊，一行人上了繡樓，除了李氏領著王繼先進了閨房，其他人都在房外的樓道內候著。
??王繼先人品雖然惡劣，但祖傳的醫術的確有些門道。一番認真的診斷之後，王繼先搖了搖頭，與李氏退出嶽孝娥的閨房。
??李氏看到王繼先這番表情，心中慌亂，出了門便問道：
??“大人，小女病情如何？”
??王繼先道：
??“實不相瞞，令嬡溺水，因搶救及時並無大礙。但是……”
??李氏咬牙道：
??“大人隻管實言相告。”
??“好吧，人之肝髒為陰陽統一之體，肝以血為體，以氣為用。氣屬陽主動，血屬陰主靜。而令嬡因氣怒攻心，無法紓解，以致肝氣盡散、肝血迸出。如今氣血兩虧、陰陽敗壞，命不久矣！”
??一聽此言，閨房內的四個丫鬟已經哭了起來。
??李氏強忍著淚水問道：
??“還能活多久？”
??王繼先道：
??“若是用上好的金石丹藥續命，或可延至月餘，否則，最多十天左右吧。哎，恕本官無能為力，告辭！”
??王繼先走後，張石頭早已哭的不成人形。馮益還有皇命在身，可這時候張口要人家全體到前院正廳叩聽聖旨，似乎有些不合時宜。正在左右進退不得的時候，嶽中麟突然說道：
??“石頭，你先別哭，為師有個主意。”
??張石頭一聽，趕緊收住哭聲，眼巴巴地望著老師。
??別說張石頭，繡樓裏所有人都驚得連忙閉嘴，四大丫鬟也在房中收聲豎起耳朵。
??嶽中麟沉吟一會兒，然後道：
??“剛才那位王大人的話我聽明白了。意思就是氣大傷肝，如今肝髒受損，危及生命。石頭，這在咱們家鄉，也許不是不治之症。”
??“咱們……家鄉？……登封縣？”
??嶽中麟向張石頭眨了眨眼睛道：
??“不錯，就是咱們——那邊兒——的家鄉。”
??“那邊”二字，嶽中麟故意停頓，咬的很重，張石頭終於明白過來，這是叫俺帶孝娥妹妹穿越到現代去求醫。對呀，現代的醫學發達，古時候治不了的病，到現代很可能都不是什麽事兒！
??張石頭頓時生龍活虎，喊道：
??“那俺現在就帶孝娥妹妹走。”
??李氏迷惑道：
??“石頭啊，你們家鄉登封縣，真的有神醫能治安娘的病？”
??張石頭斬釘截鐵道：
??“義母大人放心，一定能治！”
??楊沂中一直不發一言，此時忍不住了：
??“張大人，嶽家家眷沒有皇上的命令，出不了這個府門的。”
??張石頭一聽怒了：
??“楊大人，你也曾經與嶽元帥稱兄道弟，可是你都幹了些什麽？俺不說你也心裏有數。”
??“你……你竟敢這麽和我說話？”
??“敢，俺有啥不敢的？今天誰敢攔俺帶走孝娥妹妹，俺就先殺了誰！”
??馮益一看趕緊出來圓場：
??“哎呦，二位大人都是禦前中軍的，皇上最信重的人，可千萬別動氣，有話好好說。”
??嶽中麟說道：
??“二位大人稍安勿躁，救人如救火，如今嶽家小娘子生命垂危，情勢危急，當應從權。皇上一向仁德聖明，張大人更可以用他的官位作保，皇上那裏，楊大人據實說了，想來是不會怪罪的。”
??“別說用官位作保，用俺的命來作保，成不？”
??張石頭的武功天下無敵，嶽中麟又被張石頭稱作恩師，那麽嶽中麟的武功將是如何恐怖？楊沂中想想，順坡下驢道：
??“既然是人命關天，權且變通一回？”
??說著，拿眼望向馮益。馮益心下了然：
??“此間情勢危急，為了救人做些變通，我回宮複旨時，會如實向皇上稟報的。”
??張石頭立刻跑進閨房，將嶽孝娥抱起，便下了繡樓。
??眾人跟著來到院中，嶽中麟在身旁叮囑他道：
??“把我那匹馬也帶走，兩匹馬換著騎，能快不少，你的潘安也能緩口氣兒。回去後開我的車去醫院，車就在雞鳴山的山腳下，你是知道的，鑰匙在我的褲兜裏。路上多給嶽姑娘推拿輸氣，我見過你師父用真氣給人治病，這樣應該可以延緩嶽姑娘的病情。”
??四大丫鬟哭著跟在身後，想隨著張石頭一起去，但也隻能跟到府門前。她們在宣讀聖旨後，便要由官府發賣給其他人家為奴了。
??張石頭到了府門前，將嶽孝娥扶上戰馬，而後再縱身躍上，向親兵甲一招手，指指腰間，親兵甲頓時明白，解下腰帶遞給張石頭。張石頭將身後的嶽孝娥與自己捆在一起，又向楊沂中、馮益二人伸手要銀子。二人這樣的身份，出門什麽時候帶過錢？楊沂中隻好又向身邊的親衛要了一些散碎銀子和銅錢兒遞給張石頭，張石頭也不客氣，拿了銀錢，在馬上向眾人一抱拳，帶著另一匹從齊慶生那裏劫來的大青馬，便揚長而去。
??齊慶生這大半個月來，日子過得很滋潤！自己的戰馬丟了，不但沒有治罪，反而升官了！
??根據他們這個小隊的上報，因他退敵有功，他的大舅哥，千戶大人羅成良立刻將他提拔為牌子頭，雖然他這個牌子頭依然隻有十二名手下，但官階上了一個台階，人手日後再補，重要的是，依然是十三人分贓。既能升官，又不少分錢，齊慶生十分開心。雖然他上報的軍功到處都是破綻，可是誰敢說什麽呢？誰叫人家大舅哥是千戶大人？
??朝中有人好做官！
??今日吃罷晌午飯，齊慶生騎在大舅哥贈給他的一匹黃驃馬上，一邊剔著牙，一邊懶懶的說道：
??“猴子啊？”
??“在呢，頭兒。”
??“你如今也是隊正了，遇事要多動腦筋。”
??憨牛在一旁替竄天猴說道：
??“猴哥腦子可靈光了！上次不還給悶驢出了一個妙計，啃小姨子屁股，結果分出來了不是？”
??齊慶生無奈的搖搖頭：
??“那也叫妙計？悶驢，我問你，你啃完小姨子屁股，第二天到婆娘那裏，是不是看到婆娘屁股上沒有牙印子？”
??悶驢道：
??“是啊，猴哥妙計安天下！我一看婆娘屁股上沒牙印，那就說明我睡的是真小姨子。這段時間啊，經常睡小姨子，嘿嘿，美滋滋！”
??齊慶生歎氣道：
??“若是你婆娘讓你咬了，而第二天換你小姨子冒充你婆娘，讓你驗腚，你還美滋滋嗎？”
??悶驢大駭，結巴道：
??“這……不能吧……”
??一線天笑道：
??“悶驢你別心塞，至少你小姨子的光腚讓你驗看了不是？”
??竄天猴老臉通紅，突然又計上心頭，摟著悶驢的肩膀道：
??“哥這回給你出個絕招，包你萬無一失。”
??“猴哥請講！”
??“你回去仍然要不動聲色，繼續睡你小姨子。睡完之後，你讓你小姨子去睡他自己的男人，你在門外瞅著。”
??悶驢不解道：
??“這裏麵有什麽講究？”
??“你想啊，若是真小姨子，睡自己的男人，順理成章，也不會別別扭扭的；但若是你的婆娘，她肯和別的男人睡嗎？”
??悶驢恍然大悟：
??“猴哥，實在是高！”
??說著話，南邊來了兩匹馬，齊慶生懶洋洋道：
??“生意來了，猴子帶人把他做了。”
??竄天猴樂嗬嗬的答應著，手搭涼棚仔細一看，哭喪著臉道：
??“頭，是張石頭，旁邊還有您的大青馬呢！”
??憨牛登時就慌了：
??“頭，咱快跑吧，今兒個總共也沒撈到多少油水，不夠這位爺敲的。”
??齊慶生呆呆的道：
??“跑，往哪兒跑？這位爺吃咱的、喝咱的、穿咱的、拿咱的、騎咱的，根本就是衝著咱們來的，不把咱們玩兒殘，他怕是不會罷休了！”
??竄天猴抱著僥幸道：
??“也許他是來還您的大青馬呢？”
??與死神賽跑!十天時間，帶著一個始終昏迷的人，從臨安奔到登封，幾乎是人不歇腳、馬不停蹄，還要抽出時間來，為嶽孝娥推拿輸氣，每天隻睡兩三個時辰。若不是嶽中麟讓他帶上大青馬，潘安雖是千裏神駒，怕是也要累垮。張石頭這一路真的沒少吃苦，但是這點兒苦，與拯救嶽孝娥的生命相比，實在不算什麽。
??眼看就要進入登封縣城，前麵一群人馬擋在了他的麵前。
??齊慶生在馬上謙恭的笑道：
??“哎呦爺，您這風塵仆仆的，又上哪兒去啊？”
??張石頭在馬上喘了幾口粗氣道：
??“趕緊讓開，俺要救人呢！今兒個沒空搭理你們。”
??齊慶生這才注意到張石頭的後背，還捆縛著一個昏迷不醒的小娘。今天居然連包子、燒雞都不用孝敬，齊慶生心中一樂，吆喝道：
??“趕緊給爺讓開路，讓爺過去！哎，爺您慢走，爺您慢走！”
??目送著張石頭遠去的背影，一線天湊上來獻媚道：
??“頭，一匹大青馬，換個牌子頭，這生意，不虧！”
??齊慶生摸著沒有毛的下巴，矜持的一笑，還沒等他發表重要指示，竄天猴就喊了起來：
??“頭，南邊又來了一大票！”
??放眼一望，煙塵滾滾。齊慶生樂道：
??“果然是一大票！這個商隊絕不會小，人數不會少於三百，宰了夠咱們吃上一段的。我來親自操刀！”
??竄天猴忽然全身發抖道：
??“頭……頭，這是……這是山匪劉黑子的隊伍！”
??“你看仔細了？”
??“不會錯！年前我跟著張老七他們在城西打草穀，碰見兩次劉黑子的人馬，他們的旗幟上繡一個黑骷髏，沒錯的！”
??這時候，南麵來的隊伍發現了他們這十幾匹人馬，喊殺聲立刻傳來。
??齊慶生一提馬韁，豪情萬丈的向眾位弟兄們吼道：
??“娘的，愣著幹嘛？逃啊！”
??竄天猴跟在齊慶生的馬旁說道：
??“頭，前麵有條大粗腿，抱住他，劉黑子算個屁！”
??齊慶生牙齒一直打顫：
??“腿……腿太粗，怕是……抱不住！”
??“試試唄！”
??張石頭已經聽到了身後的喊殺聲，但他可不在乎，他現在唯一的任務就是救嶽孝娥。齊慶生從身後追上來，淚流滿麵的哭道：
??“爺，救救我們吧爺，山匪來了！”
??“山匪來了就跑唄，進了縣城就沒事了。都有腿有腳的，要俺救甚？”
??“可我們是官軍啊！”
??“切，現在知道你們是官軍了？每日在這裏攔路搶劫、敲詐勒索的時候，怎麽不想想自己是官軍？”
??“爺，您別走啊，留下來，我們哥幾個，願意與您並肩作戰！”
??“嗬嗬！”
??張石頭再不理齊慶生的哀求，飛馬直奔登封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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