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醫鬧
然而夫婦兩人誰也沒有注意到旁邊的那個女孩兒，此時忽然開口道：
??“國家規定器官的接受人是捐贈人的配偶、直係血親或三代以內旁係血親，這一條倒是好辦。我可以讓我爸爸動用關係幫你開出相關的證明文件。隻是錢的問題，我爸爸怕是不會為陌生人幫忙，確切的說，我後媽不會同意的。”
??夫婦二人迷惑地問道：
??“這位姑娘是？”
??張石頭不假思索地說道：
??“是個假警察。”
??“什麽？”
??夫婦二人一聽更糊塗了，女孩兒笑道：
??“瞧你那小氣樣，還生氣呢?叔叔阿姨，我叫嶽盼盼，和他是昨天去人體器官黑市的時候認識的。他昨天對器官販子說要買A型血的心髒，就是幫你們女兒問的吧？”
??夫婦二人拉著張石頭的手道：
??“孩子，你有心了。”
??張石頭搖頭道：
??“有啥用，遇到的是個將人迷倒後割取人家器官的犯罪窩點，被她給一勺燴，全抓去派出所了。”
??“呦，這姑娘厲害啊，那你怎麽還說人家是假警察呢？”
??張石頭還沒答話，ICU病房的護士長上班來正好看見了張石頭，立刻說道：
??“你是十六床病人的家屬吧？”
??“是，咋了？”
??“你賬上的錢已經花完了，昨天下午的時候就剩幾十塊錢，趕緊去交錢。”
??“什麽？五萬塊錢就這四五天的時間沒啦？”
??護士長平靜地說道：
??“這稀奇麽？ICU是什麽地方你不知道？”
??“可俺妹子的病一下都沒治呢，五萬就花光了，花哪兒啦？”
??護士長不淡定了：
??“呦，你這意思是說我們醫院亂收費了？”
??“俺……俺不是這意思，但錢怎麽就沒了呢？”
??“你要是不放心，每天都有消費清單，裏麵羅列的清清楚楚，你看看就明白了。”
??叫做嶽盼盼的女孩兒拉了一下張石頭道：
??“算了，ICU裏麵什麽都收費，而且按次數、按時間收費，收的還奇高。比方說量體溫，量一次體溫十塊錢，一小時量一次，一天別的不算，一個小小的體溫計，你就得花二百四。”
??“可俺妹子又不是發燒，她是肝髒有病。”
??嶽盼盼笑道：
??“你這話醫院方麵可不認同。我表姐夫上個月去醫院看病，說腸胃不舒服，結果醫院讓他進行了幾十項檢查，什麽核磁、彩超、肝功、X光、大小便之類的，下來光檢查費花了兩三千，我表姐夫說他隻是腸胃不舒服，你查個大小便應該就夠了的，可醫院說人體五髒六腑都是相生相通的，保不齊你哪裏有問題呢，所以都做了也是為患者好。你說這理兒怎麽論？要不怎麽說現在到處都是醫患關係緊張，這裏麵還是有說道的……”
??“可是俺妹子的病還沒治，錢沒了咋辦？”
??張石頭哭喪著臉道。
??護士長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說了：
??“你趕緊去交錢吧，不然十六床就得搬出去。”
??“搬出去？搬哪兒？”
??嶽盼盼黑著臉道：
??“搬哪兒？讓你搬出他們醫院！”
??張石頭一聽火大了，吼道：
??“敢？誰敢動俺妹子一下，俺拍死他龜孫！”
??想來在ICU病房聽到這種色厲內荏的話聽得多了，護士長並不在意，嗤笑道：
??“也就我們二院還能做到這一步，這要是擱到中州大學一附院，昨天就把你妹子攆出去了。人家一年百十億的營業額，你以為都是賒來的？別說像我這樣一個ICU的護士長，就是人家一個普通護士，都比我拿錢多。”
??說完甩下門口一群幹瞪眼睛的人，轉身進了ICU。
??怎麽辦？沒錢就得滾蛋，誰管你是死是活！
??社會就是這麽殘酷！但請不要抱怨，假如抱怨有用，那還要銀行幹什麽？社會也是用錢壘出來的，包括醫院。但是對於我們這個擁有上下五千年文明的中華古國來說，少一些功利主義，多一些仁愛關懷，會不會更好？
??然而現在談這些玩意兒，對張石頭沒有絲毫幫助，但他也絕不會眼睜睜的看著嶽孝娥得不到醫治而被趕出醫院。咬牙切齒的張石頭，此時就如同一頭被鬥急了眼的公牛，喘著粗氣，惡狠狠的去十一樓肝膽外科找嶽孝娥的主治醫生陸春生去了，嶽盼盼看熱鬧不嫌事兒大，跟屁蟲似的跟著去了。
??陸春生帶著幾名實習醫生正在查房，張石頭找到了他。
??“陸大夫、陸大夫，俺有肝源了，趕緊幫俺妹子移植吧？”
??陸春生三十多歲，雖然如今醫院裏麵的蠅營狗苟有不少，很多醫生隻把病人當成增加自己獎金、分紅的搖錢樹，但他還算是比較有醫德的一個人。至少陸春生給自己定了一個原則，那就是錢多的人不妨讓他多花點，錢少的人少花點，沒錢的人盡量不讓或者少讓他花錢。
??張石頭就是典型的窮人，陸春生本來是想告訴他，你要是沒錢，你妹子其實不一定非得住ICU，來我們肝膽外科的普通病房，一天花不了多少錢。可是張石頭是通過急診直接進了ICU，他陸春生要想讓張石頭搬出來，會觸痛很多人的既得利益，最終他還是選擇了明智的把嘴巴閉上。
??一大早張石頭風風火火的來找他，十六床病情極為嚴重，他不敢怠慢，趕緊讓幾個實習醫生先代他查房，將張石頭引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問清了緣由後，不由得歎了口氣：
??“小兄弟，不是我不幫你，錢是硬通貨。你沒錢醫院是絕不會給你做手術的，賒賬也不行。你求我也沒用，我隻是個普通醫生，這事兒啊，我做不了主。”
??“誰能做主？”
??正好一個人進到辦公室來，陸春生趕緊說道：
??“這是我們副主任，你問問他吧。”
??副主任一臉懵逼，等問明了緣由，苦笑道：
??“我隻是個副主任，咱們主任才是肝膽外科的一把手，他說了算。”
??張石頭又去主任辦公室，找到了肝膽外科的主任，這是一個將近五十歲的禿頂胖男，笑起來非常和藹，聽完張石頭的陳述，和顏悅色地說道：
??“醫院不是慈善機構，更沒有賒賬這一說。小兄弟，你還是去想想其他辦法吧。”
??張石頭哀求道：
??“俺妹子生命垂危，已經拖延不得了。算俺借您的錢行嗎？俺一定還，真的！”
??“切！咱倆又不是父子關係，不沾親又不帶故的，張嘴就向我借錢？”
??張石頭撇撇嘴：
??“俺也沒說要收你當兒子啊……”
??“放肆！怎麽說話的？”
??禿頂胖男一掃和藹的麵容，怒喝道：
??“去去去，都出去，別影響正常辦公。”
??張石頭怒火滔天，一巴掌拍在主任身前的辦公桌上，將桌上的文件夾、筆筒、台曆、訂書機，甚至筆記本電腦，全都震得飛起，灑落一地。
??“難道你們就見死不救嗎？”
??看著張石頭能夠吃人的眼神，禿頂胖男有點兒心慌了。
??好漢不吃眼前虧，禿頂胖男故作鎮定地一邊將地上散落的東西一個個撿起來，一邊語重心長的說道：
??“不是我見死不救，其實我也沒這個權力。”
??“那誰有這個權力？”
??“院領導。”
??“院領導？你們主治醫生告訴俺，要副主任拿主意，副主任告訴俺，隻有主任才是一把手，你現在告訴俺，是院領導才有權力。是不是要俺去找副院長，然後副院長推給書記，書記再推給院長呢？”
??禿頂胖男忽然獻媚的一笑：
??“小兄弟，這回他們誰都推不了啦！”
??“為啥？”
??“因為現在院領導班子全體都在行政樓六樓會議室開會呢！你去了，一鍋端，誰也推脫不掉了，可以立刻給你拍板拿主意。”
??“真的？”
??“騙你是孫子！”
??目送著張石頭和嶽盼盼二人慌張離去的身影，副主任靠在主任辦公室的門邊，低聲地說道：
??“你這樣讓他們去找院領導，真的好嗎？”
??禿頂胖男恨恨的道：
??“好個屁！我這是調虎離山懂嗎？趕緊給保安打電話，就說有醫鬧！”
??看了一眼辦公桌上那個深深的掌印，禿頂胖男不由得一哆嗦，心裏話保安你們別怪我，自求多福吧！
??行政樓在病房大樓的後麵，張石頭二人從十一樓下來，出了病房大樓，轉頭來到行政樓。此時行政樓前一字排開，站了四名年輕力壯的保安，為首的這位身高足有一米八幾的個子，渾身肌肉，手裏拎著一個橡膠棒，正在打眼瞄著張石頭。
??“站住！你是不是叫張石頭？”
??“是啊，你咋認識俺？”
??“嘿這小子，你不搞醫鬧，我怎麽會認識你？”
??“誰搞醫鬧啦？俺這是要去找院領導反映情況。”
??“哼！這就是醫鬧。小子，老老實實的回家去，別在這兒鬧騰，否則沒你的好果子吃。”
??“憑什麽不讓俺找你們院長？”
??“院長是你想見就見的？”
??“哎喲，你們院長難道還是國家元首不成？”
??“少貧嘴兒，乖乖滾蛋。”
??“不然呢？”
??“不然？”
??大個子保安摩挲著手中的橡膠棒，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不然我可以試試這個橡膠棒能不能把你的胳膊腿兒打折！”
??身後幾名保安跟著一陣哄笑。他們幾個都是有兩下子的，且不說別的，一身蠻力絕對不少。如今醫患關係日益緊張，哪家醫院也少不了和病人家屬磕磕碰碰的，所以醫院雇傭的保安，即便是看停車場的，也都是身強力壯之人。這幾個保安初出茅廬，血氣方剛，還真不怕把事兒搞大，即便將眼前這個醫鬧分子打個筋斷骨折的，也有醫院這棵大樹撐著，正好還可以在院裏的同行麵前立立威，所以他們一點兒也不介意張石頭繼續鬧下去。
??張石頭顯然滿足了他們的願望，虎眼一瞪道：
??“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狐假虎威的假警察，還自以為了不起了？”
??身後的嶽盼盼不願意了：
??“喂，你別張嘴閉嘴的就是假警察好不好？這根本就是保安，人家什麽時候冒充警察了？”
??張石頭哼道：
??“今天別說是什麽保安，就算是特警隊來了，也攔不住俺！”
??說完眾人隻覺得眼前一花，四名保安便從空中摔了下來，“噗噗通通”幾聲響，四個人被摔得七葷八素、眼冒金星。還別說，樓門前停滿了小汽車，這四人摔的真準，沒有一人碰到車輛，實打實的和水泥地麵親密的接觸了一回。
??等四個人眼中的小星星少了些，隻看到嶽盼盼驚訝地瞅了他們幾眼，一跺腳，跟著張石頭上樓去了。
??“哥幾個，哎，咱們今天是不是遇到了真正的武林高手了？”
??大個子一聽氣不打一處來，劈頭蓋臉就把那個保安剛撿起來戴好的大簷帽打飛：
??“誰他娘是武林高手？咱們就是武林高手，他才不是呢！”
??“那剛才那位？”
??“他？他娘的他一定是魔道妖人，使的是宇宙洪荒一般的妖法。”
??“哥，仙俠小說看了多少部？”
??“網上隻要有的，我基本上都看過。”
??“額，怪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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