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坦克
看著嶽孝娥一絲不苟、有板有眼的行禮，嶽盼盼總感覺哪裏不對，可是竟摸不到頭緒。兩個女孩兒回到住的屋裏簡單收拾了一下，便出去了，嶽盼盼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
??“現如今農村對禮節的要求，如此嚴謹嗎？現在各個大學都有漢文化禮儀協會，我們學校也有的。我今年才參加了一些漢禮漢服活動，沒成想在這偏僻的山村之中，竟然已經普及了！”
??嶽孝娥卻沒有回答她的疑問，而是笑著說道：
??“女捕快，像門外那種惡人，殺了是為民除害，今日你來動手？”
??嶽盼盼聞言一把拉住嶽孝娥，低聲說道：
??“你是瘋了嗎你，還要殺人？昨夜咱們在暗處，黑燈瞎火的沒人看見，今天要在酒店搞宴請，你可不能在宴席上暴起殺人啊！那樣的話，你這輩子算是活到頭了。”
??嶽孝娥笑著挽起嶽盼盼的手臂道：
??“放心吧我的捕快大人，世上不是隻有彎弓搭箭才可以殺人。”
??相對於嶽盼盼忐忑的心情，福栓夫妻二人更是不安。
??看著嶽孝娥拉著嶽盼盼出了房間，福栓眉頭緊皺，思慮半天對妻子說道：
??“孝娥這孩子還是缺乏社會經驗，扮羊吃虎，說的輕鬆，即便她有些身手，萬一失手呢？再者說，扮羊吃虎，她一個女子，能吃他一個大老爺們兒什麽？頂多教訓他幾下；可是她一旦失手，落在常生那個畜生手裏，可就要吃大虧了！”
??桂花聽了心頭一緊道：
??“那俺去把她叫住，說什麽也不能讓她去。”
??說著便要開門出去，小花卻一把拉住了她娘道：
??“娘，你們可千萬別小瞧了俺嫂子，俺嫂子……”
??桂花看著吞吞吐吐的女兒道：
??“這孩子，有話就說嘛！在爹娘麵前還藏什麽？”
??小花一咬牙說道：
??“你們聽沒聽見二蛋說鄉裏派出所昨晚上死人了？”
??福栓奇怪道：
??“聽見了啊，還說是被弓箭射死的，咋了，這和你嫂子有什麽關係呢？”
??小花撇撇嘴道：
??“二蛋也說了，現如今哪有用弓箭殺人的！可昨天俺嫂子帶著俺，上山砍了一根柘木和竹子，回來自己動手做了弓箭，而且做的十分熟練，弓箭也十分精致。做完試射，讓俺隨便扔一個玉米棒，結果她隨手一箭，就把俺扔到天上的玉米棒射下來了，那準頭，絕了！晚上她和盼盼姐兩人悄悄地開車去鄉派出所救俺哥，說俺還小不帶俺去，結果俺哥沒救回來，第二天一早就……”
??桂花嚇得脫口而出：
??“你說派出所的人是你嫂子殺的？”
??福栓一家三口都呆呆的站在屋裏，一時間誰也來不及消化這個令人震驚無比的消息。就連小花，對這事兒在心裏琢磨了一上午，可是乍一說出來，連她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可要說鄉派出所被箭射死的人不是嶽孝娥所為，那還能有誰？
??殺人，這是多大的事情啊！可以說福栓脊椎上的問題，毀了他一輩子的生活，算得上是殘疾，這都是拜張常運所賜。但即便如此大的仇怨，福栓也並沒有往殺人這方麵去想。這嶽孝娥一個斯文柔弱的女子，竟說殺便殺，殺完人之後第二天還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嶽飛的後人，難道都是如此彪悍嗎？剛才說要扮羊吃虎，想來這“吃”，恐怕不簡單，多半是又要出人命的……
??屋中沉寂了良久，桂花抓住丈夫的胳膊問道：
??“他爹，你說孝娥這樣一個粉麵桃花的美貌小妮子，有這麽狠嗎？”
??福栓想了半天，歎口氣道：
??“嶽家後人，說不定真不是一般人。”
??小花又撇撇嘴，欲言又止的樣子讓他娘看在了眼裏：
??“小花這孩子，一向是心直口快的，怎麽今兒個老是吞吞吐吐的呢？”
??小花隻好說道：
??“嶽家後人怎麽了，俺哥更厲害！俺說了恁倆可別上頭。”
??“說吧，啥事兒？難不成還有比你嫂子殺人更可怕的？”
??“昨個半夜，俺嫂子和盼盼姐摸黑回到屋裏，她們倆以為俺睡著了，其實俺裝睡呢。她倆睡下之後半晌了，盼盼姐突然問了俺嫂子一句話。”
??“問的啥話？”
??“盼盼姐問：‘你剛才說石頭殺的人有一千以上，我不信！你肯定是在騙我，石頭就算殺豬也不會有一千頭吧？’”
??“啊，那你嫂子咋說的？”
??“俺嫂子隻是偷偷地笑，末了對她說了句：‘千真萬確，不信你去問他。’”
??“這……”
??一家人這回更加沉默了，好半天福栓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
??“難怪今兒個上午她問石頭是不是從小就殺豬……哎，兒大不由爺了，石頭這小子是要翻天呐！”
??兒子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桂花決計不信兒子殺人如麻：
??“他爹，許是孝娥這閨女和盼盼鬧著玩兒的，當不得真！咱娃怎麽會殺人呢？再說了，他啥時候殺過人，一直都在武校學習呢，從小他也十分聽話，你不讓他和別的娃子打鬧，從此別的娃打他他也沒有還過手，怎麽會殺人呢？俺不信。”
??福栓搖搖頭說道：
??“孝娥說的話的確可以不必當真，但是你娃子絕對不再是從前那個乖巧聽話、老實本分的娃了。前天在橋頭那一戰，你不在場，俺可是看得分明，那小子出手的狠辣勁兒，俺看的心驚肉跳的。好家夥一拳下去，人就飛了，不是胳膊腿兒斷了，就是碎了滿嘴牙，不少人當場就被他一拳打暈了過去，偏偏還沒出人命。這要不是殺過很多人，下手哪兒能把火候掌握的這麽好？”
??桂花不樂意聽了：
??“他爹啊，說來說去的，你也認為咱娃殺人了？”
??“嘖，俺也沒這麽說啊！你以為俺願意他殺人呐？不過俺又尋思著，你說咱兒媳婦殺人不眨眼的，咱娃子要是身上不背個幾條人命，將來能降得住咱那寶貝兒媳嗎？”
??桂花一拳打在丈夫肩上，嗔怪道：
??“你這當爹的咋說話呢，咋就不想讓他學好呢？要是依俺來看，孝娥這閨女，也不會是個殺過人的女娃，興許都是誤會。”
??福栓事到如今，倒也想得開了：
??“嗬嗬，是不是誤會，且看還有沒有人丟掉性命。”
??張常生完全不知道，從他邀請嶽孝娥共同赴宴起，便已經把自己這條命拴在了褲腰帶上。此時他正坐在副駕駛的位子上，體貼入微的向嶽孝娥講解勞斯萊斯幻影這台車的檔位係統。
??“這是懷檔式，向前撥呢，是倒擋，中間是空檔，向後撥才是前進擋。哎對，哎對對對，就是這樣操作。嶽姑娘真是冰雪聰明，什麽東西一點就……”
??嶽孝娥知道了懷擋的操作技巧，便笑著說道：
??“你買車不就是為了坐在後麵享受的嘛？這個位置是我盼盼姐的，你到後麵坐去。”
??張常生媚笑道：
??“不妨不妨，其實我也是非常喜歡駕駛樂趣的，坐在副駕駛的位子上，能親手點撥嶽姑娘駕駛技巧，我榮幸之……”
??嶽孝娥杏眼一瞪道：
??“讓你讓位你就讓位，囉嗦什麽？”
??這話要是擱在別人的嘴裏說出來，張常生一定覺得掉了他這個黑大哥的麵子，是要拚命的。可是從嶽孝娥嘴裏罵出來，便成了仙樂一般。如此和他不客氣，顯然是說明關係近。要不怎麽有犯賤這一說呢……
??張常生不怒反喜，美滋滋的下了車，和嶽盼盼換了座位，對著身旁的司機喝道：
??“還不趕緊謝謝嶽姑娘？讓你小子今天有幸和我坐在一起。”
??可惜嶽姑娘還沒等他致謝，一腳油門悶了上去，車像離弦之箭一樣竄出。別看這車外表給人一種十分沉穩莊重的感覺，6.7升V12發動機，隻要舍得給油，它會像下山的猛虎一般迅捷。
??這不，差點就上樹了！
??好在嶽孝娥反應及時，猛拉一下方向，雖車身堪堪躲了過去，但後視鏡還是被張石頭家門前的那顆榆樹，掛了個稀爛。
??司機嚇得閉嘴不敢出氣，張常生刀疤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看剛才的情形，且不說後視鏡，左側車身從頭到尾應該都被樹幹刮到了，估計這一刮，飄飄的幾十萬就沒了……
??嶽孝娥笑道：
??“怎麽，就這都心疼了？”
??說著話油門一個深淺沒掌握好，又是一竄，順著張石頭家的院牆蹭了一下，右邊的後視鏡被擠了個粉碎。
??張常生的心肝劇烈的跳了一下，但不愧是黑老大，隨後便哈哈大笑道：
??“我是感覺著嶽姑娘撞得不夠平衡，車子就剩一隻耳朵怎麽看著都別扭啊！這不，右耳朵嶽姑娘也給撞沒了，這就完美了！嶽姑娘就是厲害啊，連撞車也是美感十足，哎呀真是……太好了！哈？”
??說著，用胳膊肘捅了捅自己身邊的司機，司機立刻反應過來附和道：
??“是啊嶽姑娘，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您這兩連撞，絕對經典！掌握的火候那叫一個準，老司機啊！而且這車您是知道的，它結實啊，怕啥它都不怕撞。您盡管可勁的開，它跟坦克一樣安穩。”
??嶽孝娥微笑著，腳上的油門並未鬆懈。張家溝的水泥路，就是張常生手底下的施工隊負責鋪的。修成後沒多久，便路麵開裂、坑窪難行了，標準的豆腐渣工程。勞斯萊斯雖然豪，可是底盤畢竟是轎車底盤，通過性差了些。不過老司機能避坑騎溝的，每次張常生坐這輛車回來，倒也沒什麽問題。
??可是今天這位“老司機”絕不走尋常路，她賦予了這輛勞斯萊斯幻影蓬勃的生命力，和頑強不屈的精神。雖然嶽孝娥不知道“坦克”是什麽，但是她的確把這輛車當做是坦克來開了，無論坑大坑小、拒不減速；無論溝深溝淺，一律平趟。張家溝的百姓們看到的便是，豪車果然是豪車，開起來這麽帶感，底盤和坑窪的路麵還能擦出美麗的火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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