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姑奶
第二天，嶽孝娥開車，載著張石頭去了嶽中麟的家中。家裏的鑰匙和汽車鑰匙串在一處，這些事情都是嶽中麟交代過的，包括他的戶口本放在家中什麽地方，所以張石頭不費吹灰之力便拿到了。
??一直到了晚上，嶽孝娥按照嶽中麟說的地址，和張石頭一起驅車來到了嶽中麟堂弟、嵩嶽派出所所長嶽中平的家中。
??嶽中平四十來歲，挺著一個啤酒肚，麵色紅潤，身材偏胖，尤其是他的鼻翼堅挺寬大，懂行的人一看，便會說這是頗有聚財之相。但是這幾日他感覺運氣不是一般的差，不但不再聚財，還會破財，甚至要有牢獄之災。
??不過有這種擔憂的，不是他一個人。好在原龍窪鄉派出所所長王大用的案子已經了結了。
??男人一旦有了錢，就需要有一個花錢的宣泄口。有的人去吸毒，有的人去賭博，而更多的人，把錢用在了女人身上。這不奇怪，男人是下半身支配的動物，生理特點決定行為標準。
??嶽中平也不是那種天生離不開女人的色中餓鬼，其實剛開始有錢，他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但是有了錢、有了權，便有女人主動投懷送抱，順水推舟唄，誰還不會這個？真正能夠做到像柳下惠坐懷不亂那樣的男人，太少。所以便有了外室宋秀，後來又為他生了個女兒。
??好歹嶽中平還不是個禽獸，沒有始亂終棄。但是經濟的壓力，令他這幾日倍感心煩。他去年新買下的這套四室兩廳的商品房，貸款還要有十五年要還呢！
??嶽孝娥和張石頭二人登門拜訪的時候，正趕上他下班回家不久，坐在沙發上抽悶煙。
??開門一看，是一對陌生的年輕男女。嶽中平皺了皺眉道：
??“找錯門兒了吧？”
??張石頭趕緊笑著說道：
??“請問這是不是嵩嶽派出所所長嶽中平的家？”
??嶽中平一愣道：
??“你們誰啊？”
??張石頭答道：
??“俺倆是俺老師嶽中麟介紹來的，找您幫忙上兩個戶口，再辦兩張身份證。”
??嶽中平心裏正煩，一聽就不高興了：
??“上戶口就去轄區內的派出所，來我家裏幹嘛？”
??張石頭又提醒道：
??“俺倆是嶽老師嶽中麟介紹來的，他說找您辦就成。”
??嶽中平不耐煩道：
??“你叫他本人來找我。隨便來個人說是他介紹的，我就得幫？”
??這個時候，嶽中平正在廚房裏做飯的妻子王蘭聞言趕了過來，在身後笑道：
??“你們以為我家嶽所長是戶籍員嗎？這種小事也要他來辦？”
??張石頭趕緊把準備好的禮物拎了過來，陪著笑道：
??“俺嶽老師不方便來，讓俺給你們捎點土特產。”
??這哪裏是什麽土特產！兩條香煙、兩瓶酒，張石頭剛在路邊的煙酒店買的，不算貴，但也花了七八百塊錢。
??看到煙酒，王蘭的臉色稍好了些。可是嶽中平心裏清楚，如今縣城的戶口雖然不算很值錢，但是那些因為超生而成為黑戶的人，想搞到兩個戶口，七八百塊錢的煙酒，這禮物實在有點兒輕。
??嶽中平一揮手道：
??“給你們說了，要辦戶口，就去派出所，我們家要吃飯了，不送！”
??張石頭額頭冒汗，正要再說好話，一直默不作聲的嶽孝娥，卻冷笑一聲道：
??“嶽中麟對我說，要是嶽中平不給辦，就讓宋秀領著來。走吧，咱們去把宋秀喊來。”
??說罷，便要拉著張石頭走。這回輪到嶽中平變得滿頭大汗，他立刻伸手拉住了張石頭道：
??“早說您們認識我嫂子宋秀啊，嗨，來得早不如來得巧，趕緊進屋，一起吃頓飯。”
??嶽孝娥有些難為情：
??“這樣不好吧？誰來都讓進家裏吃飯，把堂堂的嶽所長家當成飯館兒了怎麽能行？”
??嶽中平尷尬的笑道：
??“瞧這孩子！我中麟哥和宋秀嫂子介紹來的人，那分明就是一家人，吃頓飯算什麽！”
??嶽孝娥卻依然不樂意：
??“我們可不是來吃飯的，我們是來辦戶口的。”
??嶽中平一拍胸脯：
??“嗨，小事兒一樁，包在我身上，趕緊進屋吧！”
??一旁的妻子王蘭，眼瞅著丈夫聽到“宋秀”的名字後，態度前倨後恭，反差之大，瞎子都能看出來。她的臉色早已變得烏青，隻是沒有發作。
??來到客廳的沙發坐下，嶽中平虛虛的讓了一句道：
??“要不咱們先吃飯？”
??張石頭趕緊謝道：
??“不了，謝謝嶽所長，俺們已經吃過了。”
??“哦，那你們要辦的是誰的戶口？等等，我拿紙筆記下來，明天就給你們辦。”
??張石頭將老師嶽中麟的戶口本遞給嶽中平道：
??“兩個戶口都落在嶽老師的戶頭上。一個是俺徒弟，叫做施全，今年二十八歲，籍貫山西太原，和嶽老師嘛，是舅甥關係。另一個就是……”
??“另一個就是本姑娘。”
??嶽孝娥接口說道。嶽中平忽然有些惡趣味的問道：
??“哦，那你和我中麟哥是什麽關係？”
??“我是他姑奶奶。”
??嶽中平一愣，手上的筆頓了一下笑道：
??“真的假的？”
??張石頭趕緊點頭道：
??“真的，俺可以作證。”
??嶽中平好奇道：
??“姑奶奶，怎麽我就從沒聽說過有你這一號姑奶奶呢？你可別瞎胡編輩分，我們嶽家是大族，規矩多著呢。”
??嶽孝娥笑道：
??“正是因為是大族，你沒聽說過的人還多著呢。我還聽說有個咱們嶽家的不肖子孫，偷偷包養外室，卻讓別人……”
??“咳、咳……”
??嶽孝娥話未說完，嶽中平便立刻打斷道：
??“那個，姑奶奶您叫什麽名字？”
??“嶽彎彎。”
??“這名字好啊！有用過什麽別名嗎？”
??“有啊，嶽孝娥！”
??嶽中平手一哆嗦道：
??“難怪您是姑奶奶，這名字想不當姑奶奶都不行！年齡？”
??“嗯……二九。”
??“別開玩笑了，就你這麵相也敢說二十九，比我兒子還小呢吧？”
??張石頭趕緊解釋道：
??“二九，是一十八。”
??“哦哦哦，這樣子！祖籍呢？”
??“相州湯陰縣。”
??“嗬嗬，那必須是。父親叫什麽？”
??“嶽飛。”
??“……”
??張石頭趕緊圓場道：
??“嶽所長，您不用記她父親的名字了，就把她的戶籍掛在嶽老師名下即可。”
??正說著，嶽中平上高中二年級的兒子小凡放學回來了。這小子學習不怎麽樣，打架鬥毆、調戲女同學，絕對是把好手。
??進屋第一眼，就看見了坐在沙發上的美人嶽孝娥。這小子賊眼放光，涎水差點就流了下來。書包往門口的餐椅上一掛，蹦著就過來了。
??“嘿、嘿、嘿，老爸，這位妹妹是誰啊？哪個學校的？我怎麽不認識？”
??一邊說著，一邊伸出爪子嬉皮笑臉的來要和嶽孝娥握手：
??“哥哥我叫嶽小凡，叫我凡哥就行，妹妹是……”
??嶽孝娥溫柔的笑道：
??“我不是你妹妹。”
??說著，從茶幾的水果盤上拾起水果刀，看也不看，甩手扔向餐椅上掛著的書包。
??“我是你老姑奶奶！”
??話音落地，書包的掛繩被水果刀斬斷，書包也應聲落地。而水果刀去勢未減，刀頭竟生生沒入了木質餐椅有兩指厚。
??凡哥小小年紀混社會，也算沒白混，至少看出了嶽孝娥這手功夫的厲害之處。一時被嚇得小臉蒼白，瞠目結舌道：
??“老爸，這妞……她……”
??嶽中平陰沉著臉罵道：
??“滾回你屋裏去！”
??少年凡哥覺得這樣灰溜溜的逃了，在美女麵前頗沒麵子，便又將求助的目光看向坐在沙發另一頭的母親。而母親兩手交叉相握，攥的緊緊的，一臉的黑雲密布，眼中已經快要噴出三昧真火來。那副模樣，他這個做兒子的很熟悉，這是家中十二級台風登陸前的征兆。
??心中暗叫一聲我滴媽呀，一向人五人六的凡哥，像隻耗子一般，“滋溜”一聲，閃進了自己的小屋。
??通過手機的藍牙功能，嶽孝娥將施全和自己的照片，發送給嶽中平，便與張石頭起身告辭了。至於落戶嶽中麟家所需的相關資料，才不去管，都讓嶽中平去想辦法。一個派出所的所長，沒這些手段還能養小三？
??嶽中平的家，就在二樓。當二人下了樓來，便聽見從他們家客廳裏傳來的各種爆裂聲，估計是鍋碗瓢盆落地的交響曲，同時伴隨著他老婆歇斯底裏的怒吼：
??“姓嶽的，以為老娘是傻子嗎？你今天不給老娘說清楚，我就去把那個狐狸精撕了！”
??嶽孝娥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張石頭心有不忍道：
??“孝娥妹妹，咱這是何苦呢？好歹你也是人家的老姑奶奶啊！”
??嶽孝娥杏眼一瞪道：
??“正因為是他老姑奶奶，我才有必要出言教訓他這不肖子孫。怎麽，物傷其類，心有戚戚了？哼，果然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張石頭苦笑道：
??“你也太狠了吧，一杆子打翻一船人！俺是那種人嗎？”
??“那你告訴我，雲霄宮的蕭洛櫻是怎麽回事？”
??張石頭頓時臉色漲紅：
??“什……什麽……洛櫻姑娘怎麽啦？”
??“呦，還洛櫻姑娘，叫的蠻親熱的。若不是盼盼姐告訴我，我還不知道有個洛櫻姑娘想要對你以身相許呢！”
??張石頭忽然被勾起了傷心事，也不再做什麽辯爭，心情鬱阻、低頭默不作聲。
??嶽孝娥反而心裏軟了下來，摟住他的胳膊道：
??“好啦，人家隻是不想讓你把什麽事都瞞著我。無論是男的還是女的，無論是快樂的還是悲傷的，無論是有趣的還是無趣的，都希望你能與我分享。怎麽，生氣啦？”
??張石頭搖了搖頭道：
??“沒有，哪兒敢啊！”
??嶽孝娥噗嗤一笑道：
??“小樣，說你兩句，居然心懷怨懟。好啦，請你去吃一頓，全當是向你賠罪如何？”
??張石頭眼睛放亮，咕嚕一轉道：
??“那俺還要吃燒雞。”
??“有點兒追求好嗎？小妹告訴我說城裏有什麽川菜館，燒的菜香辣可口，一定能對我的胃口。”
??“切，吃個川菜，貌似也不是什麽很高的追求啊！”
??“哼，你在這裏很有錢嗎？你還以為你是大將軍呢？給你張家省錢你還不樂意，小心本姑娘吃窮你！”
??張石頭終於樂了：
??“嘿嘿，其實俺也發了點兒小財……養一個婆娘還是夠的。”
??“哦，那養兩個呢？”
??“養兩個也……俺哪兒有兩個婆娘？”
??“假如有呢？”
??“假如……沒有假如！”
??“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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