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包養

  鄭以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拒絕,她的喉嚨發不出哪怕一絲一毫的聲音,透過細碎的耳發,她能看見陸江北輪廓分明的側臉上毫無表情。


  這算什麼?

  同情或者是……愧疚?

  呵——


  鐵面無私的大律師大概是不會有這種情緒的。


  鄭以沫心中泛起一抹自嘲的笑,大概是念在自己懷的這個孩子畢竟是他的種,不想因為這件事欠下債。等自己恢復了,兩人就再無相欠。


  陸江北並不知道鄭以沫在怎樣揣測他,他驅車穿越整個城市,到了位於城郊的一家私立醫院。


  「立刻準備全身檢查。」陸江北輕車熟路將鄭以沫送到了最豪華的病房當中,同時吩咐旁邊的醫生,「告訴鄧院長,一切都按最高規格準備。」


  「好的,陸先生。」醫生的態度很恭敬,立刻揮手讓其他人開始準備。


  鄭以沫看在眼裡,竟然有些許的驚訝。這家私立醫院她有所耳聞,在南城也是很有名氣的,接待的多是達官貴人,陸江北明明只是個律師,但看起來這裡的人都很聽他的話。


  「這個醫院的院長是我朋友,最早建院的時候我也有投資。」陸江北似乎看出了她的疑問,淡淡的解釋道,「現在,我也是這裡的法律顧問。你什麼都不用擔心,安心調養身體就好。」


  「我……」鄭以沫咬著唇,將目光別向了另一邊,「陸江北,你不用覺得欠我什麼。孩子的事……,反正你也是不知情的。」


  兩道劍眉擰起一個小小的弧度,陸江北抿了抿唇,伸手替她蓋好了被子。


  「這裡的醫生都是國內外最頂級的人才,比普通的國立醫院要好。」


  「我用不起!……陸江北,你不用這樣。」


  「我讓他們再給你做一個全身檢查,再給你配一個營養師……」


  「陸江北!」


  陸江北終於停止了手上的動作,他直起身來,一言不發的看著鄭以沫,下顎緊繃,眉宇森寒,濃郁的陰霾暈染了整個瞳仁。


  鄭以沫心虛的將頭往被子里縮了縮,雪白的被子遮住了半個小臉,她怔怔的看著陸江北的臉,竟然越來越覺得委屈,眼淚不經意間便順著臉龐滑了下去。


  「陸江北,我們倆無名無分,不過就是三年的……炮友,而已。」


  「你情我願,誰也不欠誰。」


  「你真的不用這樣認真。橋歸橋,路歸路,各自放開,回歸自己的生活,才是最真實的結局。」


  說到最後,鄭以沫自己都能聽到自己聲音中的哽咽。


  她憎恨自己的軟弱,卻又無能為力,但凡能有一點點辦法,她也不會讓眼淚那麼肆無忌憚的往下淌。


  不過,她說的倒是心裡話。


  那麼高高在上的陸江北和那麼平凡卑微的鄭以沫,沒有理由再生出什麼更深刻的糾葛。


  陸江北的眼神落在她那張半露的臉上,緊鎖她表情每一瞬的變化,眼眸里波光明滅,如同雪山裡的浮冰,冷得讓人打顫。


  鄭以沫有點害怕,說起來她還沒有見過陸江北真正發火的樣子。


  兩人之間可怕的緘默持續的時間並不太長,陸江北很快便收回目光,面無表情的轉身走出了病房。


  「砰」,房門被重重關上,留下鄭以沫一個人縮在被子裡面,緊咬著牙關,不讓啜泣聲溢出嘴唇。


  鄭以沫閉著眼睛,並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是很長時間,也可能只有一會。


  病房的大門,「嘎吱」一聲,又一次被推開了。


  鄭以沫剛從被子里探出頭來,幾張白紙便迎面砸到了她面前的被子上,陸江北蹙著雙眉,伸手拉過一張椅子,坐在她的床邊,勾唇冷笑,「鄭以沫,這是你爸今年住院的繳費單,五十萬。」


  五十萬?

  鄭以沫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的拿起那輛張白紙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看到最後的醫院蓋章和繳費數額,她終於忍不住從床上坐了起來,「你,你什麼時候把我爸安排到這家醫院來的?」


  看著她如受驚小獸一樣的表情,陸江北下意識勾了勾嘴角,眼神柔和了幾分,他一傾身直接坐到了病床上。


  「你爸在哪裡看病,誰安排的,都不重要。」


  「重點是,這就是現在實際的消費數額。你,拿得出來嗎?」


  鄭以沫握著繳費單的手有些細微的抖動,指甲透過薄薄的紙張掐進了肉里。


  是的,她拿不出來。


  憑她那份微薄的工資,不吃不喝,大概十年應該能付清。


  看著她窘迫的樣子,這兩天來盤旋在心裡的火氣終於消散了幾分,陸江北伸手拿回了繳費單,對摺兩次放回胸前的口袋裡,再次伸手,托住鄭以沫的下巴,將她的腦袋輕輕摁在自己的胸膛上。


  「不知道為什麼,你這麼執著的認為我們倆這三年,是包養和被包養的關係。」


  「我也沒有那份閑情改變你的看法。。」


  「你認為是情婦,那我們就當做情婦來處理。」


  「只要你點頭同意下一個三年也繼續做我的情婦,那你父親的醫療費用就由我一力承擔。」


  「說一不二!」


  鄭以沫貼在陸江北的胸膛上,嗅著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煙草味道,心「砰砰砰」跳得想要衝出喉嚨一樣。


  她的大腦基本已經停止了思考,並沒有太深入的思考陸江北這段話背後想要表達的意思。


  她依稀覺得自己應該問些什麼,或許陸江北回答了,那些在他們兩人之間橫亘已久的問題就能得到解決,她心中的塊壘也能煙消雲散。


  可越是這樣關鍵的時刻,大腦越是清醒得可怕,太陽穴突突直跳,問話都已經到了嘴邊。


  忽然,譚夢嫻的臉突兀的闖進了腦海。


  姣好的面容,精緻的妝容,昂貴的車和飾品,還有……那把鑰匙。


  不管怎麼看,他們倆都才是一個世界的人啊!


  陸江北是個男人,而且是個年輕有為,潛力無限的男人。


  他還年輕,想要玩幾年就玩幾年。


  可是自己只是個很平凡很平凡的女人,青春只有這幾年,有什麼資本陪他玩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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