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包容和縱容
傅寒聲擦手是極為細致的,他既然有這份耐心幫妻子擦手,就一定會把妻子的手擦得幹幹淨淨,直到圓珠筆字跡沒了,他這才笑了。
這天下午,傅寒聲擦完妻子的手,然後送到嘴邊,輕輕咬了一下,見蕭瀟瞪他,他笑著低頭又咬了一口,不過力道比之前更輕了。他就那麽一口一口的輕咬著,到最後更像是在親吻她的手。
傅寒聲是在折磨她吧?
蕭瀟思緒有些亂了,這人終於肯放開她的手,卻俯身親了親她的額頭,半開玩笑道:“再瞪我,小心我吻你。”
他的氣息裏帶著繾綣的濕氣和清涼的薄荷香,好像還有淡淡的煙草味。
他又抽煙了。
蕭瀟不瞪他了,撐起手臂要起身,他已伸手像抱孩子一樣,把她抱坐了起來,這次沒等蕭瀟再瞪他,他便快速收拾毛巾和香皂離開了床,聲音偏沉:“快起床,補完餐,送你去學校。”
蕭瀟提起被子,臉埋在被子裏,“唉唉”了好幾聲,起床的時候,又“唉”了一聲。
傅寒聲沒猜錯,母親確實對蕭瀟有了些許小埋怨。
“好端端的,怎麽跑老街去了?”餐桌前,溫月華跟蕭瀟淺聊幾句後,問了這麽一句話。
“上次聊天,媽有說過想吃那裏的玫瑰糕,所以中途下了車,這才誤了時間。”蕭瀟這是真話,但問題很快就來了。
聽蕭瀟說去老街是為了給她買玫瑰糕,溫月華心思怎會不軟?但畢竟心氣沒散,口頭上來了這麽一句:“玫瑰糕呢?”
蕭瀟不說話了。
她該怎麽說呢?她去買玫瑰糕,但玫瑰糕卻沒帶回來,所以之前的話說出來,倒像是她在找借口為自己開脫。
此刻,溫月華怕是會覺得她在撒謊吧?還有傅寒聲……
傅寒聲就坐在蕭瀟身旁,溫月華和蕭瀟說話的時候,他一直沒插話。這時蕭瀟看了他一眼,卻對上了他的目光,他夾了菜放在蕭瀟的碗裏,聲音沉穩,對溫月華笑道:“定是落在了出租車裏,臨出門前,我還特意叮囑瀟瀟帶把傘出來,曾瑜也看到她帶傘出來了,可她回來的時候,兩手空空,不見傘,也不見玫瑰糕,不是丟了,是什麽?”他說著,又看著蕭瀟,倒像是訓斥一般:“以後出門坐車,可不能這麽丟三落四了,萬一哪天把自個兒給丟了,我和老太太又該去哪兒把你給找回來?”
這話明著是在訓蕭瀟,但字字入了溫月華的心,溫月華最後一絲氣也散了,又擔心蕭瀟聽了這番訓斥,心裏會委屈,於是瞪了兒子一眼,拍著蕭瀟的肩道:“媽知道瀟瀟有心了,這不是擔心你嗎?左等右等不見你回來,我在家裏也急得不行,生怕你有事。”溫月華說著,一邊給蕭瀟夾菜,一邊念叨著:“下次回來,說什麽也不能由著你的性子,坐公交車哪有坐汽車快?下次回來坐汽車。”
溫月華說話時,蕭瀟嘴角含著一抹聽訓的微笑,但吃起菜來卻有些心不在焉。
桌下,無人看到的視野裏,傅寒聲握著蕭瀟沒動筷的那隻手,悄悄放在了他的腿上,拇指溫柔的撫摸著她的手背。
她竟讀出了他傳遞給她的訊息。
是安撫。
10月28日,這天是周日,傅寒聲親自開車送蕭瀟去C大,蕭瀟提及11月中旬研一學生要進行期中考,考試時間占據雙休日,所以11月份她可能沒辦法回山水居。
“還沒到11月初,離11月中旬還有一段時間,考試前,雙休日還是回山水居吧!家裏靜。”傅寒聲點燃了一支煙,但沒有抽,隻是夾在手指間,搭放在方向盤上。
這是變相的反對,蕭瀟不理,淡淡的說:“11月,我把時間安排的比較緊,在山水居和C大之間來回奔波,無非是浪費時間。”
這怎麽叫浪費時間呢?他們是夫妻,一周七天,隻有雙休日可以見見麵,如今連雙休日也被課業占了,一周甚至見不上一次麵,有這樣的夫妻嗎?
好吧,就算有夫妻因為各種原因長年累月的不見麵,那也是別人家的事,挪用在他這裏,行不通。
傅寒聲心裏不悅,但嘴角卻帶著笑,溫柔打趣妻子:“時間緊?比我還忙?”這話還有另外一種意思,他每天公事煩身,都能在雙休日抽出時間來,一個小丫頭片子再忙,難不成還能忙過他?
蕭瀟沉默了幾秒,然後解開安全帶,攀著副駕駛椅座去拿擱置在後座上的背包,傅寒聲皺眉看著她的小舉動,她這樣的舉動在他看來摻雜著危險成分,但他暫時不表態,情緒不好,所以有些話完全可以暫時壓一壓。
蕭瀟把背包放在膝上,隨後打開背包,取出一份裝訂好的A4紙,遞給了傅寒聲。
“什麽?”傅寒聲投來“關注”一瞥,但不接,他正在開車,不接。
蕭瀟簡短的說:“我11月份的學習計劃表。”
聞言,傅寒聲又看了一眼那份A4紙,不過這次是真的開始關注了,他轉動方向盤,車停路邊後,把煙含在唇邊,翻動蕭瀟學習計劃表的時候,又把煙拿了下來,左手夾著煙橫在車窗外,煙霧緩緩升起,又被10月末的風緩緩吹散,無影無蹤。
那份A4打印紙上麵,全部是蕭瀟11月的學習計劃表,傅寒聲很早之前就知道,她有一手好字,鋼筆字跟毛筆字不同,蕭瀟的鋼筆字極為靈秀,密密匝匝幾大頁,有條不紊的記錄著蕭瀟11月學習安排,精確到每天每小時的課程安排和學習內容。
傅寒聲翻動其中一頁,計劃表上麵顯示――
早晨5點30分起床晨跑;6點10分進自習室;7點吃早餐;上午除了上課,就是備課,閱讀書籍,寫期刊;中午11點30分到12點30分是午餐時間;吃完午餐後,打印大一新生教學課件;下午上課,圖書館翻閱相關文獻資料,寫作業;黃昏6點吃晚餐,去自習室或圖書館趕作業,解決當天犯疑難題;晚上9點回宿舍洗漱;晚上10點到11點,是她聽英語金融時間段;11點到12點,她會在這段時間裏對當天課業做出總結,然後盡快入眠。
每天隻睡五個半小時,高強度學習密度,都精確到用小時來計算了,試問怎會不比傅寒聲還要忙?
傅寒聲這次是真的皺了眉,“身體能受得了?”
“習慣了。”雨已經停了,但天色卻黑得很快,街麵上隨處可見來往匆匆的行人。
隔了一會兒,傅寒聲再開口,語調微沉:“讀本科的時候也是這樣?”他對她的事情雖說知道的比較細,但還不至於精細到她的每日學習計劃上。
蕭瀟點頭。
車內瞬間安靜下來,傅寒聲借著光,對上她漆黑的眸,試圖看清她的情緒,聲音平靜,聽不出情緒:“你學習成績已經很優異了,不需要這麽辛苦。”
“我不是天才。”頓了一下,蕭瀟才接著說:“其實我在高二那年,就遭遇了成績低穀;大一那年,我在專業領域認知裏開始遭遇不同程度的瓶頸;要費很大功夫才能把課堂上的問題弄明白,我有時還要兼職打工,難免會和學業起衝突,到後來倒像是疲於奔命,應付不過來。這時候製定學業計劃和每周學習安排就很重要,合理安排時間,才能提高學習效率。”
這是蕭瀟第一次對傅寒聲吐露心聲,她在講大學過往,她在學業上的困惑和反複質疑,聲音不再是淡漠的音,反而含著淡淡的日常,帶著不經意的低啞,仿佛正在跟最親近的人訴說著屬於她的故事,不輕易示人的故事。
這種訴說,帶著一種直抵人心的魔力,見多識廣如履善,此刻卻也無法抵禦這樣的傾訴。
哪裏還有不悅?她不回山水居,不是為了避開他,而是為了學業,他明白了,但……
“人生該是一段旅途,尤其是大學時光,留點時間消磨好時光,留點時間天馬行空,留點時間看肥皂劇,留點時間和同學逛逛街,它不該是人生賽程。”他太明白那種起早貪黑的苦,所以這種苦,他不願他妻子去嚐。
蕭瀟聽了他的話卻是笑了,傅寒聲不解,不過不問。唉,早就說過了,她的情緒能帶動他的喜怒,這不,妻子嘴角一抹笑,連帶也有笑意爬上了他的嘴角。他這樣,誰能想到,就在數分鍾之前,他傅寒聲還在生她的氣?
“我有三位舍友,她們都很崇拜你。”蕭瀟突然說了這麽一句話。
“嗯?”他笑了聲,反問道:“瀟瀟不崇拜我?”
蕭瀟不接他的玩笑話:“有一位叫張婧的女孩子,她一直以研究你為樂。”
“嗯,說說,都研究出什麽名堂來了。”其實他並不怎麽好奇,這麽說,無非是為了附和妻子罷了。
“她說你在美國讀書時,一直成績平平,金融課成績更是遊離在及格邊緣。”
“是有這麽一回事。”那時,他雖在國外,但傅宗偉卻派人一直監視著他,所以學業確實慘不忍睹,若不是為了能夠順利畢業,他也不會絞盡腦汁,隻圖維持及格邊緣。
蕭瀟接著道:“你20歲那年,開始掌管博達,又因學業關係,頻繁往來中國和美國,令人驚奇的是,被譽為金融學渣的你,在此後的績點上幾乎全是滿分,引起學校嘩然,一夕間又被譽為學霸;又聽聞,你在博士畢業那年共有8篇金融論文刊登權威金融期刊,你在校慶頒獎禮上亮相,當時引起強烈關注,有記者問你,績點近滿分是怎樣修煉的?你還記得你當時是怎麽回答的嗎?”
傅寒聲笑,他笑,是因為蕭瀟那聲“金融學渣”,他忽然明白蕭瀟為什麽會說出這番話了,擺明了是打算借著他的學業說事。
順著她吧!
“努力+毅力+堅持。”時間太久了,他當時應該是這麽答記者問的。
蕭瀟問:“你成為學霸,是因為天賦使然?”
“天才也需要學習。”他放下文件,握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