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日記,男人的愛深如海2
“你猜。”
蕭瀟拿了漱洗工具直奔浴室,張婧像個小尾巴一樣,跟在她身後:“猜不出來,腦細胞不知道死了多少?”
蕭瀟理性分析了一遍腦細胞知識,然後回頭看著張婧:“放心吧,死不完。”
張婧淚奔,適逢黃宛之端著一盆衣服走出來淨水,於是告狀道:“宛之,瀟瀟好惡霸,她剛才竟然調戲我,你都不知道她有多壞壞。”
蕭瀟:“……”
黃宛之鼻翼抽動,白了一眼張婧:“能不惡心人嗎?”
浴室門沒關,蕭瀟在刷牙,陽台上張婧站在黃宛之身旁,“卷福”再次現世,她跟黃宛之道:“我猜米老鼠是蘇越送的。”
衣服淨水,黃宛之把衣服晾在陽台上之後,很老外的聳了聳肩,唇齒沒張,也沒開合,直接從鼻腔裏“嗯哼”一聲,也算是回應了張婧的話。
張婧:“你這是認同我的話,還是在質疑我的話?”
“你猜。”黃宛之皮笑肉不笑的看著她。
頭頂一橫排省略號飄過,晚上謝雯回來,張婧跟舍友哭訴道:“阿雯,晚上你不在,你不知道瀟瀟和宛之究竟有多壞,她們……她們竟然對我耍流氓。”
謝雯雙手合十,先是朝虛無的空氣和神靈虔誠的拜了拜,這才悲憫的看著張婧:“孩子,願菩薩保佑你。”
張婧嘴唇顫抖,她想換宿舍。
是冬天,蕭瀟清晨五點半起床,十五分鍾穿衣洗漱時間,走出女生宿舍樓,大學校園猶在熟睡中,將醒不醒,清冷的霧氣彌漫著周遭世界。
天未大亮,略顯暗沉。
早晨跑步,呼吸間盡是冷空氣,吸入胸腔,總歸是有些不舒服,與她相比,山水居那位是享樂主義者,平時隻在健身室裏跑跑步,永遠是一心多用,跑步的同時,耳朵裏帶著藍牙耳機,跟人講話的時候永遠都是一些精湛高深的專業術詞,粗俗一點講,字裏行間全都是商人本質,不是利益互換,就是金錢。
蕭瀟這是在學校,自從投錢炒股之後,她每天清晨跑步,無非是多了一個任務,那就是跑步到校外,然後在報亭裏買幾份早報,除了時事政治,其餘全部是經濟類,當然還有各大公司前一日的股票走勢分析報。
去報亭之前,會經過一家奶茶店,蕭瀟買了一杯熱奶茶,再去報亭的時候就不急了,她慢慢的走,慢慢的喝,直到喝了大半杯,全身都暖暖的,報亭也到了。
這天早晨,蕭瀟買了幾份報紙後,並不急著走,報亭外懸掛著一本經濟周刊,封麵是她的母親:唐瑛。
唐瑛已是中年,平時不苟言笑,但接受采訪拍照片,自是要麵帶微笑,縱使如此,眉眼間流露而出的氣勢,早已融入了骨血,難免會讓人覺得難以親近。
父親和母親離異19年,如今是2007年12月,即將奔赴20年。離婚後,父親一直沒有再娶,他在蕭家很少提及母親,每次蕭瀟從唐家回來,他也從不過問母親和徐書赫是否婚姻美滿?父親這樣,一度讓蕭瀟誤以為父親對母親早已無感無情。
2006年,她為了給蕭暮雨治病,把蕭家給賣了,不是忍痛割愛,人若是都不在了,她還要家做什麽,蕭暮雨住院後,她已害怕一個人孤零零的呆在家裏,回憶和熟悉的家設,很多時候能夠掏空一個人的所有,她有多貪戀,就有多絕情。
父親床底下放著一隻大箱子,她在那天撞進了一個男人的生命迷宮,那是他自己的迷宮,困守在裏麵掙紮,迷茫,然後看淡,平和。
箱子裏放著一些金融類書籍、厚厚一摞課堂筆記、十幾本厚厚的日記……那些書籍少了主人關注有些死氣沉沉,散發出一股樟腦味,書頁泛黃,卻都被他悉心保存著,蕭瀟把它們一本本的平鋪在床上,竟是無比寂寞。
原來,書也可以那麽寂寞。
那天南京在下雨,外麵瑟瑟的冷,書籍帶著陳年氣息,其中一本書裏放著母親年輕時的一張照片:她單手支臉望著窗外,眸光如水,嘴角笑意溫暖。
她竟不知,母親年輕時還有這一麵?
那十幾本日記,無關他和母親的****往事,全都是蕭瀟。那幾本日記從蕭瀟兩歲到17歲,全部圍繞瑣事展開。
在蕭瀟的印象裏,父親一直都很忙,哪有時間坐下來寫日記,但他不僅寫了,還堅持寫了15年,厚厚的15本,一年一本……
日記裏全都是滿滿的字,她在那些瑣事裏,觸摸到的已經不僅僅是一個男人最深沉的父愛,更像是一個孤獨的歲月曆程,一個男人在二十幾歲的年紀裏,獨身一人撫養兩個孩子長大,那是怎樣一種悲涼?那些文字不再是文字,而是他寂寞的內心世界,無言訴說的內心世界……
15本日記,走完了父親的一生,他在日記裏未曾涉及唐家任何人,隻寫他們三人在南京的生活,就連那年她被MOMO咬傷,他也隻字不提唐家,寫到蕭瀟右手無法寫字時,有些字跡上甚至有墨跡暈染的痕跡,怕是寫的時候,父親流下了眼淚。
蕭瀟鼻子一酸,看著那些被眼淚浸濕的字,眼淚撲簌簌的往下落。
第15本日記,父親生前寫的最後一篇日記上,不僅交代了這些日記是給誰看的,也交代了一些很模糊的隱晦關鍵詞。
“瀟瀟最近感冒,我本不該選在這時候離開南京,但瀟瀟右手被MOMO咬傷,對於此事我一直耿耿於懷。你我很清楚,那不是意外,這次去C市代表公司督建商業樓,若是條件成熟,或許很多真相都可水落石出。”
2003年,距離清明節尚且不到一星期時間,蕭靖軒在工地意外身亡。
所有人都說是意外,命不由己。
真的隻是意外嗎?
蕭瀟坐在床上,和那15本日記共度了一個不眠夜。隔天,她沒提父親死的蹊蹺,隻對蕭暮雨說,她發現了父親親手書寫的15本日記,詢問他該怎麽處理。
蕭暮雨略加思索,他讓蕭瀟自己拿主意。後來,蕭瀟請人在父親石碑旁另外挖了一塊小空地,把箱子裏的東西,連帶那15本日記全都埋了進去。
父親給了她最極致的好,反倒顯得母親鑽心的刻薄,所以有關於她的過往沒必要展現給母親。
其實,她身為大女兒,是有權利恨母親的,每當想起自己藏在唐家朱門後,偷偷看母親如何對待唐伊諾,她就噬心噬骨的疼。
唐瑛想不到,蕭瀟也想不到,那是1988年,蕭瀟兩歲,這一年,蕭靖軒和唐瑛離婚不到一個月,唐瑛就高調嫁給了徐書赫。
那天南京下著瓢潑大雨,樹枝被狂風拉扯的可憐兮兮,一家開業多年的文具店裏,一整個上午都沒多少人,女老板坐在櫃台後無所事事的打著瞌睡。
一個帥氣的年輕男人就是在這個時候撐傘走了進來,眼神有些紅,英俊的五官上卻盡是疲憊和傷痛,但他立身櫃台前,跟女老板說話的時候,語氣卻是極為溫和,他說:“請問,有日記本嗎?”
“有。”有客人上門,而且還是這麽帥氣的一個男人,老板娘頓時也不打瞌睡了,她熱絡的拿了幾本新進回來的日記本放在桌麵上,讓男子慢慢挑選。
男子掃了一眼,歉聲道:“太薄了,店裏有沒有最厚的日記本?”
“有。”女老板又拿出幾本厚厚的日記放在男子麵前,問他:“你要幾本,我可以打折。”因為帥,所以可以打折。
女老板笑斥自己一見帥哥就暈頭轉向。
“一本。”
1988年,蕭靖軒拿著一本厚厚的日記,撐傘沒入煙雨中,回到家裏,他先敲響了鄰居的門,女兒寄放在鄰居家裏,鄰居有兩個孩子正興高采烈的看著動畫片,隻有她坐在一旁的角落裏,大大的眼睛裏都是眼淚,看到蕭靖軒回來,竟是“哇”的一聲哭了,她摟著蕭靖軒的脖子:“爸爸,我聽話,你別不要我。”
蕭靖軒忽然悲從中來,摟緊女兒,忍著淚跟鄰居道謝,待離開鄰居家之後,那些淚這才開始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他抱著女兒回家,兩歲的小孩子異常敏感,唐瑛不要她之後,她接連做了好幾晚噩夢,每次都是哭著醒過來,她問蕭靖軒:“爸爸,媽媽為什麽不要我?是不是我不好?”
那天是唐瑛和徐書赫的結婚日,南京蕭家,蕭靖軒抱著蕭瀟,一大一小都在哭,隻不過大人無聲,小女孩哭得鑽心,到最後哽咽著在蕭靖軒的懷裏睡著了。
這夜,蕭靖軒無眠,他在第一頁日記上寫道:“小瑛,你太任性了……”寫到這裏,蕭靖軒寫不下去了,他的眼睛裏有了濕意,他在椅子上呆坐了好幾個小時,撕掉了那一頁紙,再次提筆,手都是僵硬的,但他寫的很工整,他寫“瀟瀟”,伴隨著字跡落定,一顆心也越發安寧。
又過了大半個月,蕭靖軒辦理完領養手續,把蕭暮雨領進了蕭家,兩個孩子剛開始見麵有些麵生,他去廚房做飯前,放了動畫片讓他們看,畢竟是有些不放心,他一邊炒菜,一邊還關注著那兩個孩子的動靜。
那天中午很溫暖,蕭瀟畢竟年紀小,再加上自小孤單,所以看到蕭暮雨自是很親,她把家裏的零食都拿了出來,憋紅了臉想撕開食品袋,蕭暮雨在孤兒院待了很長時間,性子孤僻,雖然和蕭瀟還不怎麽親近,但見她這麽熱情,畢竟有些動容,他輕聲說:“我來吧。”
“我來。”蕭瀟好像生怕蕭暮雨會奪走她的食品袋一樣,使足全身的力氣撕食品袋,卻因動作過猛,食品袋撕開的同時,裏麵的數字餅幹竟全都掉在了地上。
看到兩個孩子都跪在地上撿餅幹,蕭靖軒原本想說髒,但他不製止了,他拿著鏟子靠著廚房門口,靜靜的看著他們。
蕭瀟撿了一塊餅幹,也不嫌髒就往嘴裏送,被蕭暮雨奪下了,他吹了吹上麵沾染的灰塵,這才送到她嘴邊。蕭瀟吃得時候笑彎了雙眼,她也有樣學樣,撿了一塊餅幹,鼓著腮幫子使勁的吹,口水四濺,然後送到蕭暮雨的唇邊:“吃,你吃。”
蕭靖軒原以為蕭暮雨會嫌髒,不肯吃,但那孩子沒有,他眼睛紅了,他就著蕭瀟的手把餅幹給吃了,蕭瀟無邪的笑:“哎呀,咬到我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