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最可怕的是貪念2
未吃早餐前,周毅就帶著公事來找傅寒聲,於是飯桌上隻有蕭瀟一人,這麽細算下來,有關於她要去南京,他未曾在這方麵和她有過隻言片語。
知道蕭瀟還在客廳裏站著,傅寒聲暫時停止交談,歉意一笑,望著蕭瀟道:“帶現金了嗎?”
“帶了。”
他依舊微笑著:“高彥在外麵等你,有事情給我打電話。”
打不打電話在蕭瀟,但她點了點頭,低頭查看了一下腕表時間:“我走了。”
“好,去吧!”他看著蕭瀟離開了客廳,坐了幾秒,察覺手裏還拿著電話,直接丟給了周毅。
周毅接替老板的工作,打完越洋電話,他扭頭望向落地窗,那裏有一道修長挺拔的背影,傅寒聲站在那裏看著妻子乘車離開,看著那輛車逐漸消失在他的眼前,但卻一直站在那裏,一動也不動。
他知道,他的舉動傷害了她,而她此時前往南京,不管是因為什麽,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她本人也希望能夠暫時避開他。
他終究再一次成為了她的避之如蛇蠍。
周毅單臂攀著沙發扶手,對著老板的背影道:“傅先生,蘇越昨天去了南京。”
傅寒聲站在窗前沒有動作,也沒有任何回應。
在此之前,周毅一直在派人調查蘇越的身世,蘇越和蕭暮雨身為雙胞胎,但出生後,並非全都被送去了孤兒院。蘇母是通過相關介紹人抱養的蘇越,而蕭暮雨大概是身體不好,所以才會被家人丟棄在了孤兒院門口。周毅目前正在查那位“介紹人”,已有眉目,相信再過不久,就能順藤摸瓜,找到蘇越和蕭暮雨的親生父母是誰,但……
靜默片刻,傅寒聲略顯疲憊道:“蘇越的事,到此為止,以後不要再查了。”
不查了?
周毅愣了一下,緊接著問老板:“那太太此次去南京,需要派人跟著嗎?”
“隻保安全。”
周毅打電話跟那邊的人交代了一聲,他知道老板心情不好,也知道是因為什麽心情不好,但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終究還是沉了心,周毅遲疑道:“傅董,太太和蕭暮雨已經是過去式,更何況他已經死了。現如今,您和太太已是夫妻,我相信人心都是肉長的,您對太太的好,她早晚有一天會知道的。”
傅寒聲回頭看了一眼周毅,他不打算辯駁和否認,周毅跟隨他那麽久,有些事情別人不知道,但周毅是知道的,所以他不瞞。
返身回到沙發前坐下,他拿起文件翻看著,看了一會兒,自嘲一笑:“對,她會知道,但在她的心裏,我永遠隻是那個第二。”說到這裏,他抬眸看了一眼周毅,笑意輕微:“是第二啊!周毅。”
周毅一時靜言,老板是那麽傲氣的一個人,不管做什麽事情,他向來是那個第一,但他此刻卻認命第二,這其間包含了多少不甘和無奈。
“此生,太太和蕭暮雨是絕無可能了。”周毅的聲音在客廳裏響起,隱隱間夾雜著幾許人世冷漠。
傅寒聲低頭看文件,周毅的話他聽到了,他隻是停頓不言。
活人,怎麽能完勝死人呢?人死了,什麽都是好的,就算是那些不好的,也可以變得無關緊要。可活人不行,稍微有一點不是,就會被無形中放大很多倍。
他此生從未被人擊敗過,但在情感上卻敗給了蕭暮雨。
蕭暮雨活著時,他不是蕭暮雨的對手,蕭瀟看不到他的存在,他在她麵前厚著臉皮,像個幼稚的年輕人晃悠了那麽多次,但她看不到他,他有什麽法子呢?她若是看他一眼,他哪怕是搶,也要把她搶回來,即便她會因此恨他,可她不看他。
2005年,他看她和蕭暮雨數次擁抱接吻,他的心在油鍋裏備受煎熬,他恨過她,惱過她,怨過她。一切隻源於她的視若無睹,他的愛而不得。
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三十而立的他,學不來死纏爛打,那就離開吧!他的愛是卑微的,卑微的不敢見光,一旦見光,她不露分毫情緒,而他隻會莫名難堪和無地自容。
他是一個完美主義者,對情感太過苛刻,她在長達一年的時間裏都不曾注意到他,這讓他無比挫敗和無望,心結就是在那個時候滋生的。
他是傅寒聲,卻隻敢在蕭暮雨病入膏肓時,出現在她的麵前,不敢道一聲“愛”,說了,她不認識他,可能會以為他是一個瘋子,會以為他為了唐氏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所以隻敢用幌子契約了。
他原本已經放棄她了。她若真的能和蕭暮雨在一起,他學不會祝福,至少不會破壞。其實江安琪和她一點也不像,越接觸越不像,她們唯一的相似之處在於,她們都是半工半讀的大學生。她連唐家的錢都不要,又怎麽會接受他的錢呢?但江安琪比她聽話,因為他給錢的時候,江安琪會伸手去接,這很重要。
2007年,簽訂契約,他是為了讓她能夠好好活下去,但他起了貪念,起了廝守一生的貪念。他避忌她心裏有人,這也是貪念。
是他太貪心了。
不貪了,貪是萬惡根源。她若念著蕭暮雨,就念著吧!他掏心掏肺都不足以撼動她,他還能怎麽辦呢?他隻盼她好好的活著,多些快樂。是他混淆了這場婚姻的本質,他是否快樂不重要,她是否快樂才重要。
她要去南京,好,去吧!山水居就在這裏,她知道回家的路吧?
如果重來一次,他還會強迫她洗掉紋身嗎?
他依然會這麽做,飛鳥是蕭暮雨,藤花是她。若那紋身一直在,他會堵心一輩子。蕭暮雨,她放在心裏念吧,別讓他知道,他看不見,心也就靜了。
他這麽想著的時候,忽然在想,馬上就快過年了,今年哪都不去了,過年期間排開一切應酬,他要給她親自包頓餃子吃。
那一年,他去餐廳看她,她端了一盤餃子給他,他吃得一顆心暖融融的,回到C市後,磨著母親教他怎麽包餃子,弄得滿身都是麵,卻是笑容不斷,惹得母親在一旁不停的笑話他:“履善是越活越年輕了。”
婚後時有情緒起伏,不是越活越年輕,還能是什麽呢?
C市。
周日上午,“了府”外停放著好幾輛名貴汽車,每一輛都在陽光下散發出晶亮的微光,傅寒聲帶著華臻和周毅,在這一日話語不多,但出口的每一字都是那麽堅定有力,他們用兩個小時的時間,一共敲定了四個合作案,隨後同行離去。
C市那天太陽很好,就是風很大,外麵風聲呼嘯,車內卻是溫暖如故。華臻跟老板核對著接下來的行程安排,傅寒聲靠著後座聆聽,目光望著車窗玻璃,上麵清晰的映照出他的五官輪廓。
這個時間段,蕭瀟已經抵達南京,聽說南京在下雨……今天就不要去墓園看望蕭靖軒和蕭暮雨了吧!
是這麽想的,他拿出了手機。
華臻見了,適時的止了話,她以為老板是要打電話的,但等了一會兒,老板隻是把玩著手機,並沒有撥打的意思,但也沒有示意華臻繼續核對行程安排,任由車廂歸於靜寂之中。
32年人生路,不管麵對什麽人,什麽場合,他都舉重若輕,但此刻拿起手機,他卻心思遲疑,那組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手機號碼,卻是再也無法撥打下去。
南京。
周日中午,蕭瀟在南京邂逅了一場陰雨。雨點不大,但外套和鞋子卻都被淋濕了,先去找了下榻的酒店,入住,洗澡,換衣。
紋身想要結疤,還需幾日,蕭瀟找藥膏塗抹,漸漸手勢下緩,竟是拿著藥膏,呆坐良久不動:昨日種種,終成死灰。
下午,蕭瀟沒有去墓園,陰雨天不適宜。她在酒店附近買了一把雨傘,撐傘行走街頭,附近街區錯落有致,到處是匆匆忙忙的過路人。
這一下午,蕭瀟跑了幾處地方。試想一下,南京冷雨綿綿,有女子卷帶著一身濕氣收傘進屋,工作人員熱情的迎了上來,笑眯眯的跟顧客套近乎:“這位小姐,請問有什麽需要嗎?”
蕭瀟:“我想挖墳。”
工作人員:“額……”
挖墳一事有講究,需要請風水師選定吉時吉日,蕭瀟和那風水師聊了二十分鍾左右。陰雨天或是地麵未幹之時,不宜動土,言下之意是要蕭瀟再等兩日。
是要等,就算明日天氣晴好,也需等地麵不潮再說。蕭瀟不信,但事關父親,事關逝者安寧,她不得不遵循。
回到酒店,已是黃昏時間段,雨還在下。蕭瀟手機電量不多,先回了一趟入住房間,把手機充上電,就下樓用餐去了。
是在附近用的餐,天色已暗,周遭一片寂靜。蕭瀟吃麵的時候,偶爾會望著窗外,南京不似C市,C市若是到了這個點,正是繁華升起時,各大廣場的顯示屏會有五花八門的金融信息紛遝而至,娛樂場所的談笑聲更是會漂浮在夜色上空。
這裏是南京,她在這裏生活了19年,再次回來,滿城人煙,但對她來說,卻是一座冰冷無比的空城。
麵沒吃完,結賬走人。回到房間,蕭瀟先去查看了一下手機,好幾通未接來電:譚夢、蘇越、黃宛之……
沒有那個人。
蕭瀟去了一趟洗手間,再出來,開始給這幾人打電話。
跨年夜之前,就連譚夢也不知道蕭瀟嫁給了傅寒聲,她曾在兩日前給蕭瀟打過電話,提及傅唐婚姻,言語間滿是歡喜:“隻要傅寒聲肯幫忙,那我們接下來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蕭瀟覺得,譚夢之所以和她同仇敵愾,若是真的為了外公,倒也癡情,若不是……蕭瀟很難信任他人,因為利益而牽扯在一起,到頭來難保不會因為利益撕破臉,所以一半信任,一半存留幾分小心思,更多的時候是為了自保,也是為了萬無一失。
給譚夢回電話,譚夢在手機那端說:“唐氏目前發展迅速,但管理都采用本家人,今天唐董讓我悄悄去查財務,發現唐家有兩位成員監守自盜,壞賬做了幾千萬。”
“我母親怎麽說?”
譚夢道:“讓我不要聲張。以前就有唐家人做過這種事,但因不足以動搖唐氏根基,所以唐董也隻是私下警告,並未深究,我看這次怕是會效法以前,唐董不予以追究的可能性會比較大。”
心慈手軟。唐家之所以會滋生出一個又一個吸血鬼,跟上位者放縱隱忍有關,幾千萬確實不足以撼動唐氏,但卻不能不重視,就算唐氏樹大根深,但內部生了蟲,一天啃噬一點,早晚有一天會把唐氏給掏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