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商道,臨江抱一抱2
張裕不說話,他是羞於說話。
蕭瀟合上宣傳冊和報表,遞給張裕時,說了這麽一句話:“抱歉,我說話比較直。”
“不不,您說得是事實。”張裕呐呐接過宣傳冊和報表,牽強的笑了笑。
蕭瀟看著張裕,語氣不溫軟,但也不冷漠,她隻是闡述著自己的觀點,盡管那樣的觀點會讓張裕更加絕望,但她還是選擇了開口:“博達不是慈善企業,不能因為幫您免遭破產,就簽下您這個單,否則凡事開了先例,有一,勢必還會有第二和第三。另外,貴廠家除了沒有財力打廣告,甚至沒有辦法做到無息鋪貨,這兩者任舍其一都是合作大忌,更何況這兩條您都無法兌現……”
蕭瀟適可而止,接下來的話也不用她多說了,這位叫張裕的中年人什麽道理都懂,他隻是走投無路,所以步子亂了,就連思緒也亂了。
張裕低著頭,把手頭文件裝進文件包,語氣既失望又失落:“抱歉傅太太,雖然未能有機會合作,但我還是要謝謝您肯花費時間跟我講這麽多。”
張裕在強顏歡笑,都說女人心軟,可這位傅太太卻恰恰相反,說話一語中的,處理事情來更是不留絲毫餘地。
倒也不是蕭瀟擅自替傅寒聲做決策,之所以婉拒張裕,是因為她很清楚,張裕必定是在博達那裏碰了壁,走投無路這才會前來找她試試運氣。
張裕絕望離開,剛行幾步,不曾想竟看到了傅寒聲:男子成熟清俊,左手插在褲袋裏,右手提著一個紙袋,裏麵放著一瓶紅酒,深邃的眸似是從張裕腳上一掃而過。
那酒不用猜,價格一定很高,怕是許多工人加起來一天的夥食費,張裕苦笑了一下,他這邊窮得揭不開鍋,有錢人喝幾萬,幾十萬一瓶的紅酒,卻是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不能比,一比全是傷。
但張裕還是很有禮貌的,雖然知道合作無望,但還是朝傅寒聲禮貌的點了點頭,方才快步離去。
其實傅寒聲來了好一會兒,張裕的話他也聽到了,但他不急著過去,有時候看他妻子處理事情,也能看出滿心歡喜來。
夫妻同桌進餐,誰都沒有提起張裕一事,似乎他的出現隻是生活裏無關緊要的一個小插曲。二月夜晚,涼風襲麵,江邊市民來來往往,飯菜填飽了饑餓,紅酒暖了眸。
紅酒,傅寒聲隻讓蕭瀟喝了幾口,喝多怕她會醉。
“瀟瀟……”傅寒聲在叫她。
蕭瀟轉眸望去,就見通話結束的傅寒聲站在江邊,雙手插在褲袋裏,他在看一對親密相擁的戀人,移開眸子,看著蕭瀟勾唇一笑:“來,讓我抱抱。”
那是一個裝滿故事的擁抱,看似隻是他的心血來潮,但因為蕭瀟縱容,所以美好的令人怦然心動。
她乖順的靠在他的懷裏,身體裏,心裏。他緊了緊手臂,使勁的嗅著妻子的發香味,“你長大了,翅膀也硬了,如果有一天飛高了,還能找到錦繡園,找到山水居的路嗎?”
蕭瀟正兒八經道:“飛禽有翅膀,天使有翅膀,唯獨人類沒有翅膀。”
傅寒聲無言,嘴角卻是笑意深濃,這就是他的妻子,幽默細胞較之別人,相對來說,有些遲鈍。他說那話原本很感性,但蕭瀟回了這麽一句話,於是傅寒聲瞬間破功了。
不說了,現如今這樣挺好,臨江相擁,是依偎,同時也是他的貪戀,但好景不長……
“有風,擔心你冷。”他這麽說著,卻把手移了出來,伸手撫著她的發,笑著說:“物理學不是有個術語叫‘摩擦生熱’嗎?”
蕭瀟不禁有點想笑。
靠近他,抱著他,汲取他的熱量,似乎隻是遵循於本能。
江邊的風帶著濕氣,傅寒聲聽見蕭瀟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對他說:“張裕,就是剛才那位張先生,他穿了一雙很特別的鞋。”
傅寒聲微笑,他並不意外蕭瀟會說出這樣的話,而是“嗯”了一聲,柔聲道:“是很特別。”
她是他的心頭人,所思所想和他有著驚人的相似度,同時她擁有一雙善於觀察的眼睛,對於金融事件極其敏銳,是天生吃金融這碗飯的人。
周日上午,張裕在極度震驚裏接到了博達秘書室的電話,又在極度不敢置信的狀態下和博達簽訂了第一筆訂單,博達直接預付150萬。
簽訂合同的那個人不是傅寒聲,而是周毅,張裕不解合作事宜怎會峰回路轉,他本做好打算,今天賣房給員工發工資的,誰料想……實在是匪夷所思。
周毅垂眸看了一眼張裕的鞋,半開玩笑道:“昨天張先生好像穿了一雙很破很破的運動鞋。”
張裕怔了怔。
“張先生昨天那雙運動鞋想必已經穿了好幾年,鞋麵處處可見磨破痕跡,但您卻刷得很幹淨,可見您是一個念舊長情的人。念舊人通常實誠,長情人多溫善,我們傅先生讓我轉達一句話給您:‘如何經營工廠,可以慢慢學;但如何升華成一名精神貴族,卻是難上加難。’”
張裕強忍著心中的激動,他把合同仔細收好,站起身時,有力的握著周毅的手指:“周特助,幫我轉告傅先生,我會好好記住他的話,絕對不會讓他失望。”
周毅微笑,麵上不說什麽,心裏卻在想,再過幾個月,或是一年左右,日化易主,張裕怕是要另行謝人了,到那時,哪裏還有他們傅董什麽事。
純粹是為她人做嫁衣。
是周日,蕭瀟明天就要開學了,錦繡園離C大不遠,所以蕭瀟開學後將脫離住校生活,每天往返於學校和錦繡園之間。
這天晚上,蕭瀟原想早些入睡,無奈傅寒聲跟她講起了睡前故事,蕭瀟越聽越不對勁,到最後忍耐破功,直接捂住了他的嘴,“不許再說了。”
這人剛消停兩天,眼下又開始折騰了。
數日前,傅寒聲說頻繁吃避藥對女孩子身體不好,他說以後他避,蕭瀟為此還頗有觸動,懊惱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是否懷孕這件事,蕭瀟原以為已經告一段落,不曾想周日晚,傅寒聲竟跟她講起了寶寶睡前故事,蕭瀟特意瞥了一眼封麵,她在看到“胎教童話故事”之類的文字時,差點一口氣上不來,也終於意識到,他猶未死心。
傅寒聲太想要一個孩子了。
一個男人,一生中需要多種角色扮演。事業上,他的事業重心是博達;生活中,他的事業重心是母親溫月華和妻子蕭瀟。
母親溫月華在傅宅居住,溫暖淡然,擁有自己生活的小天地,而婚姻賦予了傅寒聲全新的人生,他在婚姻世界裏唯一的生活重心便是蕭瀟。
他在32歲的年紀裏,需要為自己的婚姻開辟出一條清幽小路,而不是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蕭瀟身上。他太清楚蕭瀟的魔力了,她幾乎掌控著他所有的喜怒哀樂,因為太專注,所有稍微有些風吹草動,他的情緒就極容易被她帶動。
這種專注,適用於纏綿悱惻的愛情,但不適合婚姻,否則太鬧騰。
傅寒聲對孩子沒有太多的想象力,隻要是他和蕭瀟的孩子,怎麽樣都是好的。
周日晚,傅寒聲講胎教故事書,蕭瀟捂著他的嘴,不讓他再說了,似是被他念故事念得心煩,生性那麽寡言的她,卻躺在床上說了許多雜亂無章的話。
蕭瀟說她還有許多事未辦,僅是讀書這一項就很麻煩,過完年她不再任教大一投資課,少不了要來回奔波在學校和交易所之間……總之,蕭瀟說了很多,話外音無非是孩子不在她的計劃之內。
傅寒聲隻靜靜的聽著,偶爾還附和的“嗯”一聲,代表他有在聽。他這樣的態度,蕭瀟一時之間也摸不準他是怎麽想的,再加上說得多,心裏也越發亂,所以幹脆止了話,翻了個身,背對著他不再作聲了。
片刻後,他的手臂摟著她的腰,把她帶進懷裏,她誤解了他的意思,以為他是想要,她明天開學,正在猶豫該怎麽拒絕時,隻聽他低歎一聲:“我該拿你怎麽辦?”
這樣一句話,帶著悵然,無聲的穿過夜色,同時也穿過了蕭瀟茫然泥濘的心。
他就那麽想要孩子嗎?
翌日C大開學,傅寒聲做了早餐,又煲了湯,擺上桌還沒來得及上樓叫蕭瀟下樓吃飯,就見她穿著一身黑色衣褲走了過來。
老實說,傅寒聲不喜歡妻子穿顏色太過暗沉的衣服,22歲的年紀,生命中的意義應該最終歸落在陽光裏。
“出門前記得換身衣服。”頓了一下,傅寒聲淡淡的說:“瀟瀟以後不要穿黑顏色的衣服了。”
蕭瀟不解,她用眼神詢問他為什麽。
傅寒聲擺好碗筷,看了一眼妻子瘦瘦的小身板,毫不客氣的評價道:“像難民。”
是這樣的,傅寒聲說話通常是一針見血,她有自己的穿衣喜好,本不該理會傅寒聲的話,但出門前還是回臥室換了一身衣服。
素色衣服,鏡子裏的蕭瀟五官漂亮,目光清澈,站在更衣室門口看著同樣在換衣服的傅寒聲時,窈窕身姿很像是春風裏的一朵搖曳小花。
“我今天要去C大,高彥和張海生還打算繼續跟在我身後嗎?”他之前說避開72小時,遵循時間段,今天中午12點之前,高彥和張海生還要像防賊一樣的防著她。這種說法不算太對,但意思差不多,她近兩天出行,每天都有人跟在她身後,確實是有些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