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那日,一封來自天國的來信(1)
傅寒聲挑眉看了母親一眼:“我不明白。”
“你不是不明白,你是自欺欺人,假裝不明白。”這話,溫月華說得很含蓄,但就像她說得,她相信兒子什麽都懂。
誰知傅寒聲卻來了這麽一句話:“我是真的不明白。”
“好,好。”溫月華一連說了兩個“好”字,臉上帶著慍怒,話說到這份上,有些話也沒必要藏著掖著了,溫月華正色道:“你老婆被人玷~汙了清白,身為丈夫,你真得一點也不介意?你每天麵對她,就沒有一丁點的不舒服?你和她在一起,難道就不會想起她和那個蘇越……”
“玷~汙?”一口氣卡在傅寒聲的胸口,話還未出口,就率先擺了擺手:“不不,瀟瀟和蘇越之間什麽事也沒有發生。”
溫月華緊抿著唇,麵無表情的看著兒子:“履善,你打算自欺欺人到什麽時候?”
傅寒聲不是在自欺欺人。
3月8日,伴隨著一起重大車禍事件,黎世榮和徐書赫雙雙死亡,唐瑛被送醫急救,傅寒聲離開入住醫院,最後在萬佛寺找到了蕭瀟。
有下屬熟知蕭瀟和黎世榮的關係,聽聞徐書赫猝死,下意識就篤定車禍事件是蕭瀟一手促成,就連傅寒聲也是這麽想的。
那天上午,他站在大殿外,看著殿裏虔誠拜佛的妻子,內心被懊悔占據。事發後,他一直沉陷在自己的情緒裏,放大了他的自責、感傷和痛苦,卻忽視了蕭瀟才是最痛的那個人。
蕭家人都死了,而她又和唐家人不親,2007年8月回到C市,她是塵世孤行客,沒有家庭歸屬感,沒有可以說話的人,他以為他可以成為她的朋友,她可以說話和可以依靠的人,但在她最痛苦的時候,他連一個擁抱都吝嗇給她,他讓她的心更冷,更絕望,以至於孤立無援把她自己逼進了絕路。
他越想越覺得自己混賬,殿裏殿外,不過是幾步距離,但他的腳步卻有千斤重,其實他很清楚,沉重的不是腳步,是他被巨石壓著的一顆心。
心生膽怯,以至於步履維艱。
同樣是這一天,傅寒聲收到了一封信,一封來自於C市的同城信件,沒有署名,隻在信紙尾頁寫了一個“黎”字。
是黎世榮寄來的信件。
距離黎世榮死亡四小時,這封信終於通過郵局送到了山水居,再由山水居輾轉送到了傅寒聲的手裏,信封上寫著“親啟”二字。
……
你好,傅先生。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可能已經死了;又假如我的命比較硬的話,我或許正生不如死的活著。
收到這封信,你一定很奇怪,我為什麽要給你寫這封信?
是為了阿媯。
仔細想想,我是看著阿媯長大的,但這麽多年過去,我和阿媯能夠坐下來好好談話的次數卻是寥寥可數。
我忘不了第一次見到阿媯的情景,唐老先生告訴她,以後我會每天接送她回唐家。她那麽小,就連聲音也是微不可聞,她看著我說:“黎叔,你好。”
你知道嗎?那個孩子說完這句話之後,就乖乖地坐在了一旁,一直到我離開,都沒見她再開口說過一句話,我從來都沒有見過那麽沉默寡語的孩子,寡言的不像她那個年齡段的人。離開唐家的時候,我還在想,這個孩子如果不自閉,就一定有語言障礙。
阿媯沒有語言障礙,她也不無情,其實她的一顆心比誰都柔軟。她在唐家吃了很多苦,偷偷流了很多淚,卻從不在人前抱歉。對於她在乎的人,他們的歡喜永遠淩駕在她的悲喜之上。
唐老爺子火化那天,她幫老爺子梳理頭發,然後幫他整理領口,她叫了一聲“外公”,本來是想對著老爺子的遺體笑一下,但她卻嘴角一沉,眼眶裏蓄滿了眼淚。
蕭靖軒去世後,她來C市接蕭靖軒回南京,你能想象當時的場麵嗎?她伸出手臂緊緊地抱著蕭靖軒的腰,她抱得那麽緊,那麽用力,眼淚嘩嘩地往外流。
蕭暮雨離開後,她變成了一個空洞的人,她站在墓園裏,表情麻木,看不出悲痛,隻有茫然,像是一個被家人拋棄,找不到家的小女孩。
2007年8月初,我接阿媯回C市,唐家成員坐了一室。8月是阿媯最痛苦的月份,她剛送走了蕭暮雨,她在南京的最後一個親人,那天她一身黑衣,滿心悲愴,卻沒有人在意過她的感受,問一句:“阿媯,你還好嗎?”
我站在一旁,怎麽也想不明白,這麽好的一個孩子,她的親人為什麽就不能給她一個擁抱呢?她很冷,她受傷了,她太需要一聲撫慰了。
傅先生,你是阿媯的丈夫,是她生命裏第四個最彌足珍貴的男人,事到如今她唯一能依靠的人隻剩下你了。身為一個男人,一個過來人,我知道那些照片的威力,它會激起一個男人的滔天大怒,你能在床~照滿天飛,淪為他人笑資的情況下,還能保有一份理智,不曾為難阿媯,我對你心存敬佩。
阿媯重視你。如果不重視,她不會為了驗明是否清白,放下尊嚴去做性~侵報告,她說她好不容易有了溫暖,不願溫暖就這麽被奪走。
傅先生,除了引人誤會的床~照,阿媯和蘇越之間什麽都沒有發生。3月6日那天晚上,阿媯拿著檢查報告回錦繡園,如果你看到檢查報告半信半疑的話,你可以去問為阿媯體檢的醫生。我知道你不會問的,正如我相信,即便阿媯和蘇越之間發生了什麽,你也不會拋棄她。
我隻怕這個孩子有什麽委屈,有什麽苦,都自己裝著,不肯告訴別人,包括你。如果她不告訴你,並不表示她不重視你,或是沒有把你放在心上,她隻是習慣自己去承擔一切,但她畢竟隻是一個22歲的孩子,當她苦不堪言,有口難言的時候,還請傅先生給她空間和時間,她想說就說;如果不想說,還請傅先生不要逼她。
我走了之後,還請傅先生多陪她說說話,請好好待她,這個孩子值得你一輩子珍惜她,請不要傷害她……
信紙上有眼淚的痕跡。
有關於黎世榮寫這封信時,究竟是什麽樣的心情,傅寒聲不知道,看到這封信,傅寒聲咬緊了牙,那一刻他遺忘了所有的事物,卻唯獨記起了3月6日那一晚。
黎世榮的信件驚醒了傅寒聲模糊的記憶,那天晚上臥室門口,蕭瀟手裏確實是拿著一張紙,但後來那張紙卻不見了。
那晚她說:“如果我堅持,我和蘇越沒有發生關係,你願意相信我一次嗎?”
傅寒聲唇齒間開始有了血腥味,那天晚上蕭瀟哭得泣不成聲,她相信他,可他為什麽就不願意相信她一次呢?
身為丈夫,他很失敗。他一直以為婚姻生活裏,他足以承擔妻子所有的喜悲和傷痛,但黎世榮的一封信,卻讓他深刻的意識到,他對妻子的關懷原來是那麽的狹隘。
他攥著那封信,他絕望了,32年來,他第一次陷進了絕望的沼澤地,妻子不會原諒他了,他在她最需要安慰的時候,沒有牽住她的手,她當時的哭聲是那麽的悲慟,她一定是恨極了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