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紙飛機(3)

  他的手指顫抖了,眼睛潮濕,淡淡地說:“不要再叫我徐譽,其實你心裏很清楚,你我之間早已回不到過去了。”


  雨水從敞開的車門裏飄飛進來,寒風吹打在蕭瀟的臉上,有雨滴沿著她的臉龐緩緩滑落,似是一個人不能輕易示人的眼淚。


  蕭瀟看著徐譽,這個在她記憶中溫暖經年的男人,曾經給過她無數關懷,但伴隨著徐書赫和唐婉種種恩怨傾軋,注定是走進了死胡同。


  她在風雨中握住了他的手,徐譽愣了一下,轉眸看著蕭瀟,蕭瀟拍了拍他的手背,表情平靜,輕聲說:“徐譽,你要幸福。”


  徐譽鼻子抽動了兩下,別過臉的時候,也抽出了手,下車,“砰”的一聲關上車門,身影沐浴在雨水裏漸行漸遠,直到消失在蕭瀟的視野之內,再也看不到。如同2006年南京,他送錢和銀行卡給她,被她拒絕而歸,她送他離開,汽車駛離的那一秒,她透過車窗,分明看到了他淚濕的眼。


  如今,徐譽還是徐譽,但屬於他們之間的昔日過往,卻早已飄然逝去。


  徐譽錯了,蕭瀟從來都沒有成功過。那個外表倔強的女孩子,其實一直有一顆柔軟的內心,職場有著屬於職場的殘酷,由不得她率性而為,心裏明明知道怎麽做才是對的,卻偏要做出另一種決定,環境所迫,每個人都習慣做一個壞孩子。


  後座,蕭瀟抬手覆麵,輕輕地搓了兩下,用極輕極輕的聲音對張婧說:“開車吧!”


  她不能哭,也不能釋放她的壓力,徐譽不曾知道,就連張婧也不曾知道,蕭瀟在見徐譽之前,剛剛曆經一次來自於聽力的劫。


  是那個男人發來的音頻文件,雖然隻有數句,但音頻裏的男人聲音卻讓蕭瀟眼眶濕潤,是久違的黎叔。


  寥寥幾句話,卻讓蕭瀟靠著椅背失神了許久。


  見徐譽,見蘇越。一起吃飯,蘇越來的早,在翻看一本書,見蕭瀟走來,微笑上前扶她,摸到她身上有些潮濕,皺眉道:“還是換身衣服吧,別回頭感冒了。”


  “點餐吧!”她說。


  吃飯,蘇越慢慢地說著話,蕭瀟微笑聽著,她在看蘇越,也是在看暮雨,他們都是美好潔淨的人,本不該被汙物浸染。


  吃完飯,他合上書籍,單臂夾著書,走過來扶蕭瀟起身,蕭瀟注意到他手腕上戴著一串佛珠,下意識猜:“萬佛寺求的嗎?”


  蘇越低頭看了一眼佛珠:“薇薇萬佛寺求的,也開過光,送給我說保平安。”


  蕭瀟微笑點頭,在這座偌大又繁華的城市裏,有時候伸出手若是能夠觸及到一個人,那便是此生最美好的緣分。


  ……


  C市人似是到了這一刻,才深深的意識到冬天來了,風雨陰冷,足足下了一整天,就連情緒也是濕漉漉的。


  這天深夜十一點,傅寒聲半睡半醒間,無意識觸摸到蕭瀟身體,驟然間呼吸一停,霍地從床上坐起身。


  睡意頓消。


  蕭瀟身體發燙,傅寒聲再抬手摸她的額頭,心急如焚之下,下床去拿退燒藥,但拿完藥,剛走了幾步,又意識到蕭瀟現在有孕在身,有些藥不能隨便吃,於是拿了手機和體溫計回到床上。


  先把體溫計從蕭瀟領口探進去,蕭瀟半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又很快的合上眼睛,耳邊依稀傳來他的聲音:“發燒了,我們先量一下體溫。”


  蕭瀟雖頭昏腦漲,但還是很聽話的,道出一個“好”字,就似是又睡著了。


  著急的那個人是傅寒聲,他先是給醫生打電話,不曾想卻是關機,氣急敗壞之下又開始翻找手機電話薄,忙中出錯,竟不小心按到了母親的手機號碼上。


  “履善?”大半夜打電話,溫月華一顆心也緊跟著吊了起來。


  “媽,沒事,我剛才就是不小心按錯了電話。”


  傅寒聲雖然力持鎮定,但語氣中的異常還是讓溫月華聽出了端倪,能讓兒子這麽失常,除了是蕭瀟.……

  念及蕭瀟,溫月華也緊跟著緊張起來:“是不是瀟瀟怎麽了?”


  亂得時候,還真是一團亂。傅寒聲穩了情緒,對溫月華說:“瀟瀟忽然發高燒,也不知道該吃什麽藥……”這時蕭瀟在他懷裏動了一下,傅寒聲騰手輕拍,母親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了過來:“發燒多少度?”


  電話那端溫月華已經拿著手機匆忙起床了,傅寒聲取出體溫計,看一眼度數,卻是呼吸一沉:“38.2度。”


  “先不要隨便用藥,醫生交給我,你現在抓緊時間給瀟瀟降溫,可以用酒精擦浴,記得讓瀟瀟多喝水。”溫月華急急叮囑,因為走的太急,膝蓋竟一下子磕在了家具邊側,頓時疼的不行,卻不敢多耽擱,換好衣服就去客廳找傭人備車去了。


  溫月華比醫生先一步抵達西苑,先前傅寒聲已經幫蕭瀟酒精擦浴過,但蕭瀟喝了一杯水,就再也不肯喝了,任憑傅寒聲好話哄了個遍,全都無效告終。


  “又量過體溫嗎?”溫月華問。


  “剛剛才量過,37.8度。”


  “你別著急,我跟醫生通過話,醫生馬上到。”溫月華正說著話,躺在床上的蕭瀟也開始說起了糊塗話,聲音模糊不清,傅寒聲靠近追問:“小乖,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無疑蕭瀟在做夢,呢喃道:“我的米老鼠呢?我的米老鼠不見了。”


  “什麽米老鼠?”溫月華看著兒子,目光好奇。


  “我曾經送給瀟瀟一隻米老鼠。”傅寒聲摸了摸蕭瀟的濃發,愛憐的看著她,湊到她耳邊哄:“米老鼠在山水居,我這就打電話讓人送過來。”


  溫月華短暫沉默,她是沒想到兒子竟還能做出這麽幼稚的事情來。


  這一夜縱使曆經醫生守夜治療,傅寒聲也未敢合眼。床上,蕭瀟沉沉入睡,米老鼠躺在她的身邊,至於傅寒聲一直坐在床上守著。


  溫月華畢竟是心疼兒子:“你先睡一會兒,有我照看瀟瀟,你就放心吧!”


  “不用,我過一會兒還要給瀟瀟量體溫。”他說著,又伸手摸了摸蕭瀟的額頭,蕭瀟在睡夢中,覺得不舒服,皺眉避開了。


  他收手,不再碰了。


  溫月華也不勸了,她知道蕭瀟這燒如果不完全退下去,他今夜是注定睡不著了。


  淩晨,母子守著蕭瀟淺淺的說著話,傅寒聲見母親雙眸既是渴望,又是期待的看著蕭瀟的腹部,略一遲疑,終是拉著母親的手貼放在了蕭瀟的肚子上,盡管是隔著被子。


  觸及的那一秒,溫月華的手指顫了一下。


  傅寒聲說:“小家夥最近很調皮,動不動就折騰她。她在公司裏已不能長時間久坐,站久了也受不了,更加不能正常仰躺入睡。夜間翻身困難,常常會感到腰酸背痛,睡眠質量很差,很多時候要睜眼看著天花板到天亮。如果被我捕捉到她失眠,她會笑著來一句:怪你,把我吵醒了。”


  溫月華聽著,眼睛竟有些濕了。


  “其實你心裏很清楚,她是一個很懂事的小女孩,懷孕以來,每天那麽忙,頂受著各種壓力,但她從未對我抱怨過什麽,也沒有哭訴過什麽,默默吃東西,默默去產檢,默默承受著一切,她不說,但隻要有心,不會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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