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他說換個環境,換個未來(3)
蕭瀟跟傅安笛視頻聊天,聊起周曼文,聊起莊顏,傅安笛輕歎:“瀟瀟,履善不是無情人,他隻是太顧慮你的感受。”
書房孤燈,蕭瀟關閉電腦,看著屏幕光亮逐漸歸於黑暗當中,她起身下樓,去了後院。
傅寒聲在後院喂阿慈,她在他身後看了一會兒,然後往前走了幾步,彎腰摟住了他的肩。
“怎麽,想讓我背你?”他蹲在地上笑著打趣。
她把臉貼在他的耳邊:“明天我要出趟差,預計兩三日就回來。”況且是做母親的人,摩詰每日在家裏等著她,所以縱使是出門在外,也是歸心似箭。
4月6日,一架載著蕭瀟的飛機從C市上空飛起,龐大的機身脫離人世間糾結纏繞的愛恨情仇,最終直入雲霄。
黃昏,蕭瀟拎著簡單的行李走出機場大廳,那日身體不太好,她蹲在路旁短暫休息,方才打車前往目的地。
陌生的城,她要見的是之前並不怎麽待見她的人,她並不是一個心存柔軟的人,但近來時常覺得隻要家庭安樂,其實有很多事都可以放在生活裏適當妥協。
溫月華半隱居傅宅半輩子,而周曼文是唯一一個能陪她說話的人,傅宅相處,兩人說話多是好脾氣,慢慢地說,安安靜靜的聽。周曼文離開後,傅寒聲曾接連找了幾個人來陪溫月華,但都被溫月華給辭了。
2008年,傅寒聲為了她,為了一份憤怒驅逐莊顏;而溫月華為了兒子傅寒聲忍下所有的不舍和難過,放任周曼文一家離開。
2009年,蕭瀟想到的是家和萬事興,想到的是,人皆安樂,短短一生開心就好。
傅寒聲能因為她,釋懷一個蘇越,而她又能為他母親溫月華做些什麽呢?
她來見莊伯一家人,是為了給丈夫一個台階下,是為了溫月華此刻的失落不再是餘生失落。
入了夜,莊顏下班回家,然後就看到了站在路燈下的蕭瀟,蕭瀟牽著文殊的手,莊顏一度以為自己看錯了,直到文殊跑著衝進莊顏的懷裏,莊顏才意識到是真的。
“媽媽,嬸嬸來接我們回家。”文殊仰臉,急切的和母親分享著喜悅。
莊顏渾身顫抖,她彎腰抱著女兒,是為了不讓女兒看到她淚濕的眸。她在蕭瀟麵前低著頭,是為了不讓蕭瀟看到她砸下的淚。
一年未見,正如之前華臻所說,莊家家事頗不太平,莊伯身體每況愈下,初回祖籍之地,花錢又沒計劃,所以近幾月生活拮據,每一步都走得小心謹慎,說到困難處,莊顏話語已哽咽。
當晚在莊家吃飯,氣氛有些尷尬,後來蕭瀟放下筷子,“你們先吃吧,我出去打個電話。”
蕭瀟打電話給傅寒聲,此行來找周曼文,傅寒聲並不知道,自從蕭瀟穩坐唐氏主位,高彥就不曾再每日暗中跟著她,她曾對他說:“你要學會放手讓我飛。”
他在手機裏詢問她什麽時候回來,晚飯吃了嗎?
“預計明天就回去,晚飯吃了。”出門在外,總歸是惦記孩子:“摩詰乖嗎?”
“乖。”他笑,“像你一樣乖。”聲音低柔悅耳,仿佛懸掛在夜空中的上弦月。
春天的夜晚,周曼文走出來找蕭瀟,沿著院子找了一圈,最後在一盞孤燈下找到了她。此時的蕭瀟早已結束通話,她靠著一棵楊樹,雙手插在褲袋裏,安靜的看著滿天耀眼星辰。
多年後,周曼文每當想起那一幕,都會想起蕭瀟對她說過的那句話:“到了老太太和你這樣的年紀,情誼早已融進日常點滴裏,C市距離這裏,豈是萬裏之遙?眼下莊伯身體不好,老太太縱使想幫你們,也是鞭長莫及;你若思念老太太,也是無能為力。生活雖然沒有我們想象中那麽花團錦簇,但我們至少可以在人生旅途中尋求一路花開。”
那天蕭瀟說了很多話,記憶中周曼文還不曾聽蕭瀟說過那麽多的話。
夜風吹來,周曼文臉上冰涼一片,抬手摸去,才發現自己早已是淚流滿麵。
翌日,莊伯和周曼文隨蕭瀟飛回C市,莊顏帶著女兒文殊來送機。昨夜,莊顏說:“瀟瀟,我就不回C市了,至少目前不能回,文殊剛開學不久,不宜頻繁轉校,等過完這個夏天再說。”
機場大廳,莊顏擁抱蕭瀟,她在離別前一刻,紅著眼圈對蕭瀟說了一聲“對不起”,後來又說了一聲“謝謝”。
有些言語不能說,但莊顏知道聰慧如蕭瀟,她必然什麽都懂。
晴朗的天,莊顏摟著女兒的肩,仰臉望著飛機直入蒼穹,逐漸隱沒在雲層裏,宛如那些年煙消雲散的感情,道不盡的人生無常,她低頭看著女兒時,終於落下了熱淚,嘴角笑容釋然而灑脫。
蕭瀟此番來莊家棲息的城,雖說是來接父母回C市,她卻不能跟沒事人一樣隨他們一起回去,來這裏生活,是放逐,也是重新來過,嚐試找回最初的自己。
她在多年不工作之後,再一次體驗到了來自於生活的艱辛,在體驗無數的挫敗和自我否定之後,終於意識到原來她完全可以不依附別人存活,如果她堅定,她完全有自力更生的能力,足以用一雙手,一個肩膀努力的撐起一個小家。
從2008年到2009年,莊顏在無盡的酸甜苦辣中找到了自己的人生價值,她很清楚,短時間內她是不會回C市了,縱使有朝一日回C市,也絕對不會再回歸傅家大院,她要借用她自己對人生的態度告訴女兒文殊:人人都在追尋幸福,但有關於幸福的答案實在是太多太多,可在她看來,幸福其實就是四個字:珍惜、知足。
……
蕭瀟帶莊伯和周曼文回來那天,溫月華和周曼文相互擁抱,聽說哭了很久。
為什麽是聽說呢?
因為回到山水居,蕭瀟就直接去了二樓,曾瑜在她身後說,她不在C市這兩天,摩詰每天都吃不好,不分白天晝夜的哭。
她的兒子沒有埋怨她離家,當她把摩詰抱在懷裏時,他就仰臉看著她莫名的笑,喂他吃奶,他吃幾口就會停下來,盯著她笑一會兒,再繼續吃。
孩子的笑容往往能帶動周遭大人的情緒,蕭瀟看著他笑,也跟著他一起笑,但笑著笑著,卻是心酸至極,眼眶酸楚。
育嬰室門口,傅寒聲看著坐在沙發上,抱著摩詰吃奶的妻子,前不久母親通過電話語聲哽咽:“履善,瀟瀟把老莊和曼文帶了回來。”
他給她自由,給她信任,不管她去哪兒,他都堅信他的小女孩會回來,此刻樓下客廳裏母親還沉陷在周曼文回來的喜悅和對蕭瀟的感激裏,但為什麽他的心裏卻是一陣莫名焦躁。
當她低頭看著摩詰時,她的側臉還是像往常那般美麗,但她的眼神為什麽會那麽恍惚?她又在想些什麽?
摩詰睡著了,那天下午,他和她坐在摩詰小床畔,她聲音很輕,似是怕吵醒摩詰一樣,她跟傅寒聲講小時候:“我還不曾告訴你,我小時候很喜歡吃冰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