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我不嫌棄你
許多年後，陌上再回憶起當年的這一幕，依舊覺得那個時候的自己可能真的被幸福衝昏了頭腦，不顧一切的去喜歡葉洵。
陌上同葉洵買了去茯苓村的車票，離開車還有一段時間，陌上見葉洵穿的不多，葡萄牙長年豔陽高照的估計他沒經曆過如此寒冷的天氣便說，“我們要不要去鎮上看看？”
還好鎮上的小商場裏有男裝櫃台，陌上挑了一件最厚實的羽絨服給葉洵，雖說厚實但樣式委實普通，可當套在葉洵的身上，就連商場營業員都驚訝了，“這衣服也能穿出這樣的感覺？明明覺得隻能賣給成家立業了的男同誌的……”營業員說話有些地方口音，葉洵隻聽個大概便洋洋得意的看向陌上，陌上被他逗樂，“再去看看圍巾吧。”
陌上給葉洵挑了一條黑色百麗格的羊絨圍巾，雖說沒多好看，可至少會很暖和。
但葉洵卻不同意，拿起旁邊兩條紅黑粗線織就的，“這個吧，我們戴一樣的。”
圍巾是私人開的店鋪裏買的，老板開價兩條三百，許是看葉洵一副衣冠楚楚的樣子想誆他們吧，陌上拿過來看了看直接就說一百。葉洵不大懂，但知道陌上這砍價砍的很多，饒有興致地在一邊看，最後老板的神情幾乎都要扭在一起，一邊嚷著，“欸喲，這個姑娘……”一邊又裝起圍巾失笑著對葉洵說，“你這媳婦真是個會給你省錢的。”
陌上一聽臉都紅了，葉洵得了便宜點頭連連稱是。
走出店門陌上拽拽他衣角問，“你知道什麽是媳婦嗎？”
葉洵點點頭，信誓旦旦的說，“我剛坐車到這的時候聽一個男人叫她老婆媳婦。”
陌上咂咂嘴，暗自搖頭，葉洵捧著笑臉說，“對不對，我說的對不對。”
陌上不說話，快步往前走，葉洵大步流星擋在她身前，“媳婦。”
他說的一板一眼，聽起來格外好玩，就像是剛學會說話的孩子，陌上忍不住，笑了出來，捂著嘴說，“對了，你說的對。”
買好了衣服，陌上又到樓下肯德基給葉洵買了兩個漢堡，和一杯咖啡。
“這裏是個小地方，隻有肯德基，你湊和吧。”
葉洵接過來咬了一口，“挺好吃的！”說著又咬了一口，陌上看他吃的很香說，“我還以為你很講究呢！”
葉洵笑笑，沒說話。
到了茯苓村，陌上剛一下車就看見大姐站在村口等她，“陌上姑娘，人接來了？”
陌上笑著點點頭看向身後的葉洵。葉洵一見，便伸出手笑著說，“你好，我叫艾倫。”陌上本不想再和葉洵來大姐家叨饒的，但大姐一聽陌上要去接自己在國外的男朋友時便好奇的想要看一看這才又回到了這裏。
“哦哦哦，你好你好。欸喲，陌上姑娘好福氣，找到這麽個帥氣的小夥子，要不是看到……”大姐皺眉，陌上說道，“艾倫。”“哦哦哦，對對對，艾倫這麽帥氣，我還想著把我家兒子介紹給陌上姑娘呢！”
將行李放在了大姐家，陌上就帶著葉洵去了村後的廢墟，看著滿眼荒涼，陌上講述著那一樁發生在十九年前的往事。
時光流轉，舊事重提，話畢，陌上強忍著心中的酸澀看向葉洵，“葉洵，我父親是縱火犯，逼的我母親離開，拋棄了我。”她輕笑了一聲，三分無奈，三分淒慘，還有三分倉促，一種難言的滋味湧上心頭，眼睛忽然一熱，她說，“我以為，我親生父親是不得已扔下了我，可我沒想到他同我養母一樣，是根本不喜歡我。”
葉洵不說話，猛地把她整個人摟在懷裏，冷風瑟瑟，他的懷裏卻暖和的不像話。
兩個人緊緊抱在一起，心髒緊貼彼此，她把臉埋在他胸膛，哽咽著說，“小時候，養母不讓我叫養父爸爸，有一次我被班上同學嘲笑沒有爹媽，那個時候我太小了，渴望被關懷，嫉妒心又厲害的要命，回到家，我趁著在客廳打瞌睡的養父睡著就趴在他耳邊說，我叫您一次爸爸，可不可以。”她頓了頓，自嘲的一笑，“我知道他睡著了，於是我就假裝他默許了，又對著他喊了聲爸爸，那個時候我覺得我很幸福。我對感情憧憬過，羨慕過，渴望過，到最後都是失望，我小時候經常哭，趴在枕頭上，有時候哭的聲音大了吵到阿城她便把我拽起來打一頓，其實……我不在意的。”她搖著頭，似是證明給葉洵看，又說道，“就是讓我叫聲爸，就好。我這次來找我的親生父母，我隻是擔心……我不纏人，但我會害怕，我看見安娜的樣子，我在想，其實感情的事怨不得誰，但我也會有小小的私心……”她說的語無倫次，極力在證明著什麽似的，葉洵知道她是在害怕有一天會失去他。
可如今事實再一次讓陌上感到無力絕望，自己的親生母親不知去向而父親是個因為厭惡自己而逼走母親的縱火犯。
她該怎麽辦？
葉洵發現她已淚痕縱橫的臉，心疼的替她擦去，捧著她的臉說，“陌上，這隻是你聽那個大姐說的一件事而已，是真是假還不一定，你先別難過，就算是真的，我也不會嫌棄你，永遠不會。”
陌上極力控製著平穩的聲音說，“不管怎樣，我想去找找蘇家的小兒子。”
葉洵沒有回答，陌上還以為他沒聽到，抬起頭看他，“好嗎？”
葉洵這才像回過神一樣說。“好。”
陌上不知在葉洵懷裏哭了多久，直到一片雪花從眼前劃過，冰冷的感覺愈發強烈，她看到這場壓抑了幾天的雪，終於落了下來。
陌上伸出手，一片雪花飛旋著落在她的指甲，晶瑩剔透，陌上說，“葉洵，你知道嗎？人們都說，初雪在一起度過的兩個人，會一直在一起的。”她頓了頓，呆呆地看著凍得通紅的指尖上已化為一粒水珠的雪花又喃喃著，“可惜，這不是初雪。”
葉洵看著雪花零零落落飄下，不消片刻，落雪將漆黑的廢墟鋪得厚厚一層，這蒼茫的雪地間，兩個人的身影變得清冷。
那夜，大雪封山，葉洵和陌上留宿在了大姐家的農家小院。晚上的時候，陌上的小腿因為連續幾日沒有休息腫了起來，陌上笑說，“這個時候它還來找麻煩。”
葉洵不說話，讓她把腿放在他身上，大手揉著受傷的地方，陌上見他不說話便故意找話題，“我們明天去公安局，找找當年的案底，看看能不能找到蘇家小兒子現在被關在什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