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0章 不患寡而患不均
「賣給我們！夜魘族長，我花里花部願出平日市價雙倍的價格！」
「我折爾部出三倍價格！」
「夜魘族長，我多脫部沒什麼錢，可這些物資對我們族人實在太重要了，我能不能晚上去你的帳篷慢慢談？」
「閉嘴，多脫你個馬蚤兔子，柰子大了不起啊？」
「不好意思，柰子大就是可以為所欲為！」
北方雪原資源貧瘠，收入全靠狩獵得來的毛皮和各種特產草藥，以往即便是開放互市，在人類商人的刻意壓價下，能買到的過冬物資也是捉襟見肘，更不要說現在互市關閉，就算有錢都沒地方買去。
為了「夜部」拿出的這些物資，眾獵頭兔族長可以說是使出了渾身解數，爭吵聲也越來越大，就差直接在帳篷里拔刀開片了。
羅戒下意識揉了揉額頭，明明這些兔娘長得還算不錯，可說起話做起事卻是滿身的匪氣，要是把獸皮換上黑西裝，骨飾換上金鏈子，簡直就是妥妥的港產黑幫片。
果然只靠獵頭兔這一族是不現實的，自己是要建立一個能與帝國和叩隊平等對話的亞人國家，可不是異世界北方綠林總瓢把子啊……
「夠了！」
羅戒一聲厲喝，讓眼前這如菜市場般亂鬨哄的場面頃刻安靜下來。
他的視線在這些獵頭兔族長們撕扯得凌亂不堪的獸皮裝上逐一掃過……唔，那個灰兔肌肉姐貴直接跳了過去，單手倚著王座扶手撐著下巴，似笑非笑道：「我只是抬出來讓你們看看而已，什麼時候說要賣了？」
「混蛋！你耍我們……」灰兔族長「德蕾」下意識就要拔刀，視線落在王座旁蠢蠢欲動的黑色巨劍上，不甘心的咬著牙把手又給放了回去。
羅戒無所謂的攤了攤手。
「德蕾族長，你好歹也是一族之長，能不能別這麼天真？你又不是我部落的人，憑什麼只一句話就要賣給你東西？當然，如果是我部落的人，那就另當別論了……」
這句話已經不是暗示，完全就是在明示。
跟我走，有肉吃。
議事帳內陷入了久久的沉默，數十名獵頭兔族長或皺眉苦思，或東張西望，內心顯然已陷入了矛盾的掙扎。
「夜魘族長，能不能問一句，加入你們部落有什麼額外的條件嗎？」
最先鬆口的依舊是那「多脫部」的棕發少女彐族長，這女人的氣質雖有些煙視媚行，骨子裡卻是獵頭兔族很少見的精明人。
灰兔肌肉姐貴「德蕾」一巴掌將面前的木桌拍得粉碎，憤然怒斥道：「多脫！你這個叛徒！難道一點糧食和鹽巴就把你給收買了嗎？居然甘願讓一個人類男人騎在你的頭上？你還有沒有點身為獵頭兔一族的尊嚴？」
其他獵頭兔族長默不作聲，早已動搖的立場讓她們實在不知該開口幫哪邊。
「多脫」手指挽著垂在一側肩頭的棕色髮辮，面帶幾分自嘲般的冷笑著：「我們多脫部就是個三百多人的小部落，可沒你們德蕾部那麼家大業大……今年冬天我們部族因凍餓而死的族人已經有幾十個了，為了節約一點糧食，族中的老人甘願走進深山，剛出生的嬰兒被母親親手掐死，那種悲痛卻又無力的心情，你這種大部落出生的人怕是一輩子都沒體會過吧？」
「如果連活都活不下去，還談什麼獵頭兔族的尊嚴？沒錯，你們可以說我多脫下賤，只要我的族人能夠吃飽穿暖，去特么的什麼獵頭兔族的傳統！別說是讓夜魘族長騎在我頭上，就算是騎在我身上都沒問題！」
平時開會飆黃段子也就算了，如今當著一個外族男人的面，「多脫」的放飛自我讓眾獵頭兔族長有些尷尬，下意識以撫耳摸頭來掩飾各自的不自然。
但是……話糙理不糙。
帳內眾族長將視線集中在了端坐於獸皮王座的羅戒身上，後者笑了笑，伸出兩根手指。
「我這裡有結盟和併入兩種方式，就看多脫族長你要選擇哪種方式了。」
「結盟，就是依照之前的慣例，你們與我部依舊保持聯盟關係，奉我為王，在盟約的範圍內聽從我的一切命令不得違抗。」
「併入，舉族搬遷成為我部的一份子，我可以保證我會對併入部族的成員一視同仁——事實上，原「蒂尤蕾部」的族人對我來說也都是些陌生面孔。」
「當然，這兩種選擇能得到的待遇是截然不同的。」
「如果選擇結盟，我會按照市價向你們出售帝國禁運的物資。」
「如果選擇併入，部族會負責起每位族人的衣食住行等一切物資供應，並對每位失去行動能力的老人和尚未成年的兒童提供最低程度的生活補助。」
恭身站一旁的原獵頭兔女王「蒂尤蕾」微微抬起頭，望著王座上那輕描淡寫便將帳內局面掌控在手中的人類男子，赤紅眼眸中透出的神情愈發五味雜陳。
這是陽謀，赤果果的陽謀。
兩個選擇看似最終都能如願以償的得到重要的越冬物資，實際結果卻是有著天壤之別的。
獵頭兔部族基本都是一群窮光蛋，即便是未曾關閉與帝國的互市以前，每年能交換到的物資也並不足以完全撐過一個冬季，依舊會有年老體弱者熬不到來年的春天。
選擇結盟，以市價購買物資，也只是讓狀況回到互市以前罷了。
但世間之事，不患寡而患不均。
如果沒有第二個選項，大家要餓就都餓著，反正千年以來都是這麼過的，也沒什麼人覺得不對。
可現在卻有個部落突然闊了，別人都在忍飢挨餓熬冬天時，她們卻能在溫暖帳篷里吃著火鍋唱著歌，這特么擱誰誰能忍？
最絕的是，無論是選擇了第一種還是第二種，前提條件都是必須承認羅戒對於獵頭兔部族的最高領導權，而這恰恰顛覆了獵頭兔部族自古以來只以本族女性為統領的最基本規則。
一旦在這一點上破了防，再去選擇看似保守的第一條，反倒給人一種可笑的傲嬌感了。
棕發少女彐「多托」毫不猶豫的來到王座前，如當初的「蒂尤蕾」般跪伏在地，親吻著羅戒的鞋尖。
「我，多脫，自願卸任族長一職，率全部三百一十七人併入夜部。」
有了「多脫部」開頭，其他族長也陸續卸去了心理包袱，接連跪倒在王座之下，表示願舉族併入。
當然，並不是說羅戒有什麼「王霸之氣」，虎軀一震就能讓人納頭便拜。
主要是獵頭兔族的族長真不是什麼好活兒。
特權基本沒有，破事倒是一大堆，操心勞力又不討好，如果不是被族人推選實在躲不掉，基本沒幾個人願意坐這個倒霉位置。
和人類官員那種「活少錢多離家近，位高權重責任輕」完全是兩碼事。
如今有人願意接手，這些獵頭兔族長其實巴不得趕緊把部族當下的爛攤子扔給別人去頭疼。
至於怎麼向族人去解釋部族的王變成了一個男人——能吃飽肚子，還特么有人管這點屁事？
其實對於普通的獵頭兔族人來說，只要部落的母系社會基礎結構不變，整體依舊是以女人為主在運作，最上層是男是女，其實並不是什麼會讓她們覺得天塌地陷的事。
或許唯一會讓她們感到有些許不安的，就是她們這個新任的王是一個人類。
種族的隔閡，是很難用簡單的利益手段去消弭的。
但羅戒對此也早有定計。
「好，既然大家現在已是一家人，那麼我宣布一件事情——待全部族人遷來我部后，我將在此地正式建國，並迎娶前女王「蒂尤蕾」為第一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