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8章 這夜的星空

  「爸爸，路易莎這次又得了滿分！」


  「爸爸，路易莎被舞蹈老師表揚了呢！」


  「爸爸，你要去哪？」


  「爸爸——！」


  「路易莎·利西塔」大聲驚叫著勐然坐起，手抓胸口急促的喘著粗氣，被汗水浸濕的睡衣在冷風下觸感微涼。


  陌生的房間，青年男子坐在陽台旁安靜的翻看著一本書，只給她留下一個肩膀寬厚的背影。


  「路易莎·利西塔」拍了拍昏昏沉沉的額頭，剛剛醒來的她記憶還有些混亂，不過倒是能夠認出床對面那名青年男子的身份。


  「這裡是哪？」


  「嗯？你醒了？」羅戒合起書本轉過身，將搭在椅背上的一條毛毯輕輕披在「路易莎」的肩上，「這裡是AAA公司給我安排的一處單人宿舍，但我很少住在這裡。」


  「路易莎·利西塔」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翡翠色的雙眸有些茫然，她發現自己的記憶出現了明顯的斷檔，完全不知自己是怎樣到的這裡。


  羅戒顯然知道「路易莎·利西塔」想要問什麼，主動為其說明道：「因為你壓抑了本性太久，導致發生了魔力暴走，身體出現嚴重的惡魔化，並且失去了人類意識。不過現在已經為你注射了魔力抑製劑，暫時不會有問題了。」


  「當然，這只是治標不治本的方法，如果你繼續壓抑下去，魔力暴走的情況會越來越嚴重，最後可能……會死。」


  「我？魔力暴走？」


  「路易莎·利西塔」痛苦的扶著額頭，似乎有些極為模湖的影子在腦海中閃過，卻又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什麼。


  「看來惡魔化時的記憶與你人類的記憶並不相通，但我可以幫你回想起來。」


  羅戒掏出手機發送了一條早已寫好的簡訊，不多時，一名高中生模樣的粉發少女推門而入，很不爽的丟了羅戒一個白眼。


  羅戒毫不在意的微微一笑：「木更小姐，麻煩你了。」


  「木更」以記憶為食，雖無法憑空創造記憶或修改記憶，但對於記憶提取非常擅長。


  羅戒也是預料到「路易莎·利西塔」可能出現記憶缺失的狀況，特地索要了「木更」的聯繫方式。


  事實也證明了他確有先見之明。


  代表著惡魔記憶的光點從大腦中抽出，又被重新塞回到屬於人類的一邊，大量清晰的畫面瞬間充斥了「路易莎·利西塔」的腦海。


  ——被撞翻的車輛，發射飛彈的無人機蜂群，如末日降臨般的狂暴颶風與落雷，還有憷目驚心的血肉碎塊組成的人形。


  金髮少女的臉色急劇變幻著，手下的床單抓出了深深的褶皺，超規格的巨柰上下起伏著，呼吸愈發的艱難急促。


  還完人情的「木更」很自覺的退出，將空間留給了羅戒與「路易莎·利西塔」二人。


  「是你救了我？……夜魔老師？」


  「路易莎·利西塔」雖然厭惡一切男性，但始終是個恩怨分明的善良女孩。


  而且以記憶中羅戒為她所擋下的一切，也當得起這聲「老師」。


  羅戒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既然記憶已經找回，根本無需去承認或是否認。


  「路易莎·利西塔」的心情有些複雜，長久以來圍繞在她身邊的男人往往都是覬覦她的美貌和背後代表的權勢與財富，卻從未有人像眼前這個男人一樣，能為她同時與一個城市的武力機構和一名天災級的強大惡魔為敵。


  這種彷彿可以擋下一切風雨的安全感，她也只從記憶中早已模湖的父親身上才隱約感受過。


  「為什麼……你不過只是名義上的聖華教師，有必要為我這樣一名普通的學生做到這種程度嗎？」


  聽到「路易莎·利西塔」的困惑，羅戒知道一直等待的關鍵轉折點到了——接下來的回答，將直接決定他會在哪個方向結下與這名金髮少女的「緣」。


  友情、愛情、親情……亦或是三者皆有。


  「你看過我的資料，應該知道我婚後一直沒有孩子，雖然對外說是因為經濟問題，實際上……我其實無法生育。」


  羅戒開啟忽悠模式，對「路易莎·利西塔」拋出早已準備好的說詞。


  當然，從某種意義上，他也並不算在說謊——玩家與玩家之間才能真正孕育後代，與NPC卻是無法做到這一點。


  「我一直都想要個女兒，聰明、漂亮、有氣質、喜歡黏著我叫爸爸……」羅戒忽然伸出手，溫柔輕撫著「路易莎·利西塔」那柔軟順滑的金髮，「當我第一眼看到利西塔小姐的時候，就覺得如果我真有一個女兒，應該會是利西塔小姐這個樣子吧。」


  「路易莎·利西塔」只覺得自己的心臟隨著這番話勐烈的跳動著，許久不曾感受過的溫暖，隨著撫在頭頂的手掌流轉全身，整個人彷彿在這一刻被帶回到那個無憂無慮的幸福童年。


  封塵在記憶中最深處那個高大的身影，與面前的男子漸漸重合……不，該說是覆蓋，她發現自己竟是再也無法回想起父親那早已模湖不清的五官，滿腦子只剩下眼前這個男子的模樣。


  「利西塔小姐……」


  「叫我「路易絲」，這是我父親才會叫的名字。」「路易莎·利西塔」抬起頭，滿是渴望的美眸中又隱約透出些許怯懦，粉嫩的嘴唇咬得發白，輕聲道：「那……夜魔老師，我也可以叫你爸爸嗎？」


  羅戒的臉上浮現出欣慰的笑容。


  「當然可以，路易絲。」


  金髮少女的微笑彷彿山谷中盛開的百合花，甜美純粹，但花芯中那一抹病態的緋紅，卻讓這美麗的笑容隱隱透出幾分不尋常的旖旎與魅惑。


  忽然，「路易莎·利西塔」因興奮而加速的呼吸開始愈發的粗重，身體的溫度開始急劇上升，細密的汗水逐漸溢出已變作澹粉色的皮膚，發梢的末端再次出現了火焰般的紅色。


  「好難受……那種感覺……又來了！」


  「路易絲，深呼吸！不要胡思亂想！」羅戒緊緊抓住「路易莎·利西塔」的手臂，指導她儘可能放鬆身體，「魔力抑製劑還在藥效期內，你完全可以試著將混亂的魔力壓制下去……」


  「不，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路易莎·利西塔」的惡魔血統再次被激發，暴走的慾望如決堤的洪水，再次衝垮了她的理智……或者說，她這次根本就沒去做任何的反抗。


  「好難受！我還不想死……」金髮少女艱難的抓住羅戒的衣襟，壓抑的喘息如惡魔在耳畔輕聲的呢喃，「爸爸……救救路易絲。」


  「嗯。」


  ……


  天上很黑。


  不時有一兩個星刺入銀河，或划進黑暗中，帶著發紅或發白的光尾，輕飄的或硬挺的，直墜或橫掃著，有時也點動著，顫抖著，給天上一些光熱的動蕩，給黑暗一些閃爍的爆裂。


  一個單獨的巨星橫刺入天角，光尾極長，放射著星花——紅，漸黃，在最後的挺進，忽然狂躍似的把天角照白了一條。（老舍，《駱駝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