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京觀塚

  午日的陽光非常刺眼，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過了張家驛，大路上的行人慢慢變多起來，多數都是行色匆匆，或肩背，或車推的，帶來送走數不清的貨物.張重九從一個形單影隻的人也變成了他們中的一員.

  走近城門，張重九才發現，烏拉城的城牆比他離開的時候要高大了許多，被當柴火燒了的大門換成了紅色銅釘的鐵門，門口有人把守，對每個過往行人都進行檢查.

  不過讓張重九感到意外的是，守在城門口的竟是六個倭人，他們的發髻高卷，小鼻子小眼睛，腰掛長刀，腳穿木屐.

  這可讓張重九吃驚不少，好好的烏拉城怎麽會是倭人來把守，難道烏拉城已經被倭人占領了，那樣的話，自己的計劃又要發生變動了.

  張重九跟在一個老頭是身後，老頭推著獨輪車，車上綁著一袋子糧食和四隻雞，估計是要進城售賣的.

  一個個子不高，一臉橫肉的倭人過來，把老頭車上的袋子和雞都卸下來，對車子查看了一番，又解開袋子，在袋子裏攪了兩攪，沒有發現什麽異常，對老頭生硬的說道:”衣服的，解開.”


  老頭好像都已經習慣了被檢查來檢查去，一切都是那樣的自然.

  輪到張重九的時候，那個倭人看張重九什麽也沒帶，問道:”進城，什麽地幹活?”倭人說的漢話比較生硬，語句也不利索，但是能讓人聽懂.

  張重九不能告訴他.他是來取回火鳳凰的屍骨的，也沒想到會被人家問，一急，就隨口說道:”我去看相，測測前程.”


  那倭人不懂張重九說的什麽，反問:”什麽是看相，測前程?”


  張重九也不知道怎麽來解釋，正著急呢，後邊有人說道:”我也是進程看相的，順便測測前程.”口音不是北方的，有點京城的味道.

  張重九回頭看說話的人，二人異口同聲道:”石林””張重九”


  石林忽然像是想起什麽，又小聲問道:”你，你沒事吧.”難掩高興之色.

  石林穿著和張重九一樣的棉皮襖，帶著狗皮帽子，比起去年的時候，要穩重很多.張重九見到石林也是高興非常.說道:”我沒事.”


  石林是張重九結識的第一個革命軍，並且對他們所提出的三主義三自由極其推崇，所以對石林早有結交之意.

  守門的倭人不耐煩了，喊道:”到底什麽是看相的，快說.”


  石林笑著道:”我們是一心向佛之人，我們是去金剛寺拜佛的.”


  金剛寺，烏拉城裏唯一的寺廟，每日進寺禮佛的人也不少，這些倭人也都知道，就不再對張重九和石林進行盤問.

  進了城，石林拉著張重九進了一間飯鋪，飯鋪不大，也不是飯點，沒有一個客人.他們找到一個雅間，坐下來，石林急問道:”張重九，你不是被炸死了嗎，怎麽又活了?我這一肚子的疑問，你可要好好告訴我.”


  這時，夥計進來點菜:’二位客爺，想吃點什麽?”


  石林也沒有心思吃飯，說道:”隨便上點什麽，快點去吧.”


  火計答應一聲:”好咧，你就瞧好吧.’下去準備.

  石林看著張重九，就像是看一個怪物.

  張重九笑嗬嗬的也看著他.

  “你不能老看我啊，你得說話，說我想知道的話，快點.”石林催促道.

  張重九突然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說道:”先說說你，是怎麽回事，怎麽就突然不見了?黃山和王越他們怎麽樣了?”


  石林一下子臉色垮下來說道:”我就知道，你得問我這些，我如果說，我對於你們被暗害這件事什麽都不知道，你信嗎?

  張重九看石林的眼睛裏有真誠和自責，就知道，他說的是真的.

  一個人就眼睛最不能說謊，當他說謊的時候，眼睛就會四處亂轉，不能守神.

  石林見張重九不說話，以為他不信，就繼續說道:”當初，我們被王二聖領去見吳應山.當時我們談的很好，吳應山對我們革命軍提出的三主義三自由是非常讚同的，誰知道當晚，我就被他們軟禁起來了，知道你們被暗害後的一個月，我之所以說是我自己，是因為我並不知道黃山和王越被關押在哪裏.我出來後，聽到了你們的消息，一個人都沒能活下來，你不知道我當時是多麽的生氣和悲哀.就是因為你們革命的不徹底，才讓他們反擊成功的.”


  張重九等到石林說完，才慢慢說道:”黃山是叛徒.”


  石林似乎並不吃驚，他說:”我一直在烏拉城裏活動，想要找到黃山和王越，後來得到消息，黃山才是最後的主謀.”


  “什麽意思，我不懂.”


  “烏拉城是皇族的興起之地，許多的遺臣遺老想要重新建立皇朝，正好黃山是皇族後裔，那些遺臣遺老想擁護他稱帝，他不想，一直在拖，勉強答應以都督之名管理烏拉城.可那些人不允許啊，就聯合倭人給黃山施加壓力，讓他稱帝，建都烏拉城.”


  張重九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說道:”黃山是想稱帝的，隻是手裏沒有可用之兵，稱帝兩天被人家趕下來，就又是一樁醜事.”


  “為什麽這麽說?”石林問.

  “因為，我們是被他領進守備府的，守備府裏早就埋伏了炸藥，他一定之情，他沒有告訴我們，而是急匆匆的離去，他躲過一劫，我們的人卻死光了.”


  “就剩下你自己了?”石林難過的問.

  “嗯.”張重九滿腔的悲傷.

  夥計端著一個大木盤子，盤子裏放著三個小盤子，一盤子紅燒肉，一盤子豬耳朵拌白菜海帶絲，一盤子紅燒獅子頭.

  夥計把幾個菜放到桌子上，說道:”這是本店的特色，請二位嚐嚐，二位是喝酒還是吃饅頭.”


  “酒就不喝了，來十個饅頭.”石林說.

  “好咧，慢等啊.”夥計走了.張重九抬起頭，說道:”整個烏拉城裏的人應該都認識我，這次我進程是要取回鳳凰的屍骨的.”


  “啊”石林驚得停下吃菜，說道:”重九，不是我打擊你，這件事怕是不易，如今的守備府已經變成了京觀，就是讓人記住，聚眾造反的下場，那裏常年有士兵把手，人數上百，你一個人，有些難.”


  “難，也要去，我是惟一活著的，我得負責把他們埋了.”


  “看相，測八字，兩位客爺，賞口飯吃吧.”一個老道模樣的人進來他們的包間，老道的衣服單薄，髒的不成樣子，手裏的番也是破舊不堪.

  石林有些生氣陌生人進來打擾二人說話.喊道:’夥計，怎麽讓人進來了，幫我趕出去.”


  張重九擺手止住他說道:”不用，是故人.”又站起來恭敬的把道人讓進座位道:”老神仙，可還記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