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不起不起,我就不起
“啊嚏啊……嚏啊……嚏.……”墨梨一進東偏廳裏便開始狂打噴嚏,仔細一聞竟有股異香。
什麽鬼?
“茫茫,這是什麽味道?”墨梨拚命忍著噴嚏,才擠出一句話,完就噴了出來,打了個最響亮的。
“姐,這是鵝梨帳中香。姐向來睡眠不好,素來焚這香來安神助眠。”茫茫答道。
墨梨掃了一圈兒,並未見到香爐,一路尋著味道來到了床前,見床架四角都掛著一個銀香囊,縷縷青煙自裏冒出。
這不是那個.……嗎?但不是葡萄花鳥的紋路,是一種五瓣的花,銀器上雕刻出來,還是那種透雕,看起來倒是獨有一種清新雅致的味道。
“啊嚏啊……嚏啊……嚏.……”
墨梨看著銀香囊覺得新奇好玩兒,也不顧狂打噴嚏,反而細細瞧著把玩起來,拎著掛著它的銀鏈子晃了晃,果然裏麵的香料一點都不會散,神奇的機括隨著晃動一直保持著平衡。
“這是夫人特地為姐定做的,家裏還有四個。”茫茫看墨梨歡喜,麵上一掃剛才的不快,又想著之前墨梨“很多事情不記得了”,便忙解釋道。
“這個是什麽花紋?看起來倒是特別。”墨梨問道。
茫茫看了看墨梨,回道:“這個,是梨花啊,合了姐的名字,而且姐啊,最喜歡的就是梨花了。這個花紋很少有人用,所以是夫人特地在寶樓定製的。”
噢.……
“從今開始不用焚香了,把這個撤了吧,再把有的門窗都打開,散散味道。”墨梨新鮮勁兒過了,便對茫茫。又看了看那銀香囊道:“這個,清洗幹淨收進櫃子吧。”
茫茫又看了兩眼墨梨,應了一聲,便喚人撤香囊開窗去了。
……
茫茫伺候墨梨洗漱後,墨梨便窩在睡榻裏大大地伸了個懶腰,長長地打了個哈欠。
“姐今兒可是忙壞了,往常從未做過這許多事,身子怕是疲乏得狠了,不如早點安歇吧。”茫茫一邊幫墨梨捶著腿一邊。
墨梨驚坐而起,拉了茫茫的手臂,“這個不用你來做。”
“姐,我上午細細看了你捶的位置,應該沒錯的,是我捶錯了嗎?”茫茫半跪著,仰頭看著墨梨,表情像是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
“沒錯,沒錯,你快起來,隻是這個我自己來就好,還可以順便鍛煉鍛煉手臂。”墨梨著手上用力托了托茫茫,茫茫依然跪著不起,“姐,這些事向來是由我來做的,你不讓我做,是嫌我了不成。”
茫茫著,神情裏滿是委屈,眼睛裏隱約還噙著淚花。
奴性。
墨梨想到這個詞,但卻馬上覺得太不妥當。
那就像是,媽媽一直幫孩子收拾房間,可到了青春期孩子連房門都不讓媽媽進了,媽媽的那種失落的心情吧。
墨梨想到這裏心一下就軟了下來,但又實在不太習慣這個,便溫言道:“我累了,想睡覺,不如你去幫我把床燙一燙。”
“姐洗漱的時候,厭年就已經用湯婆子燙好了床,現下睡覺正好。”茫茫道。
“噢……行,那你扶我過去更衣休息吧。”墨梨道。
……
墨梨躺在床上,果然是溫熱的,被子、褥子從頭到腳都是燙過的,睡著極是舒服,一躺進來就讓人不禁眼皮開始打架。
茫茫放下一層層的帳幔,墨梨已經是半睡半醒的狀態了。
迷迷糊糊不知過了多時,墨梨一直未聽到開門關門的聲音,那明茫茫還沒有出去。
墨梨睡不踏實,便掙紮著醒轉,挑了帳幔向外望去,屋裏的燈都熄了,隻有外間還有一豆微光閃爍,透過緋紅色的隔簾紗縵,映得滿室靜謐溫馨。
卻看不到人跡。
“茫茫,你在嗎?”墨梨輕喊了一聲,好像是怕聲音稍微大一點,便會驚擾了這燭光一樣。
隔簾上立刻有人影晃動起來,睡榻方向有人坐了起來。
“姐,我在,是口渴嗎?”茫茫一邊答著,一邊下了睡榻,快速地挑了紗縵進來。
墨梨忽然想到,倒是常有丫鬟住在姐房裏的,有的甚至會和姐同床而眠,以防晚間渴了冷了病了需要人伺候,又何況是自己這樣身子不濟、夜不安寢的柔弱姐,更是需要有人時常照看。
依著茫茫的性子,若是不讓她在這邊伺候,怕是又要傷心難過,多想了。
罷了,隨她去吧。
“恩,是。”出神半晌,墨梨方才道。
剛完,哪知茫茫早已倒了一盎水捧到了床邊,就在墨梨剛剛神思恍惚的時候,茫茫就去倒水了,似是知道答案一般,想必墨梨素日裏晚間喝水是常事,也難怪,陰虛,五心煩躁易口渴。
墨梨支起身子,睡眼惺忪地接過了水,一觸盎子便覺溫燙。
“姐素來晚間是要喝幾次水的,墨大夫又囑咐要喝溫水,所以夫人便著人定製了一種炭盆用來溫著水壺。”看著墨梨略顯疑惑的眼神,茫茫輕聲解釋道。
這察言觀色的本事真是厲害,仿佛我心裏想什麽,她全能看出來一樣,這工作可不是一般人幹得來的,墨梨心道,喝著水嗚嚕“嗯”了一聲。
墨梨把盎子遞回給茫茫時,見她衣著整齊,還是日間穿著的那套,想必剛才是合衣睡著的,便問了問可曾蓋了被子,被子厚不厚之類的話,得到肯定的答複後才罷了。 ……
“姐,姐,醒醒,該起床了。”
墨梨睡得正香,朦朧間忽然聽聞叫起床的聲音,真是想殺饒心都櫻
“幹~嘛~”
墨梨拉起被子把頭埋了進去。
她不知道,這聲嬌喊,若是叫男子聽了,定會腳下一軟癱坐在地起不來的。
茫茫一邊收帳幔一邊偷笑,她從未見過自家姐如此鬧孩子脾氣的模樣,而這樣的聲音,更是沒有聽過,若不是親耳聽到,怕是怎麽也不會相信是從墨梨口中出來的。
茫茫七歲便被賣進了隆國公府,一直跟在墨梨的身邊。她與墨梨同年,但了幾個月,可以是和墨梨一起長大的,在她的印象裏,從第一日見麵起,墨梨就是一副心事重重的大人樣子,常傷懷落淚,可謂是從哭到大的,又喜靜不愛動,孩子的玩鬧調皮自然從來跟她不沾邊。
所以,難怪茫茫會驚訝,但經過昨日後,也算好接受些。之前常聽墨不流講他跟他師傅墨妄墨大夫雲遊下做鈴醫(注1)時的一些奇聞異事,倒是聽過有人因為什麽事受了刺激或者頭部受了傷後會丟失記憶,之後性情大變的例子。
但,茫茫心裏總是覺得哪裏不太對,姐這變化也太大了吧?
幾層的帳幔都掛好了,墨梨還是沒有動靜,茫茫心裏很不忍叫她起床,若是在自家府裏,闔家上下巴不得墨梨多睡會兒,又難得睡得這麽香,就是睡上個幾幾夜也不會有人管,怕還會在墨梨醒後放上幾掛鞭炮,擺上幾桌席麵慶祝一下。
可是,現在不行啊。這是在純王府啊,又是新嫁過來的,怎麽行呢。
茫茫狠了狠心,搖了搖墨梨的肩膀:“姐,快醒醒,時辰不早了。”
墨梨哼唧了一聲,拉緊了被子,依舊沒有要起床的意思。
茫茫直接上手強拉開了墨梨蒙著頭的被子,墨梨慘叫一聲,啊啊啊地亂叫著又要拉回被子,眼卻連個縫兒都不帶睜一下的。
茫茫死拽著被子道:“姐,姐,你聽我,我也不忍心叫你起床的,可是……昨兒夜裏姐破荒地沉沉睡了一宿,中間一次都沒有起來……這要是在家裏,老爺、夫人、少爺們、平姨娘怕是都要高忻哭了,哪會硬是叫你起床?可是,可是這兒不是家裏啊,這是純王府啊……”茫茫著,幾度哽咽,“純王府向來規矩嚴,七王爺更是自律甚嚴,前一日不管什麽時辰睡,第二卯正必會起床,極少例外。姐剛嫁過府,昨兒王爺又受了傷,你還是早些起來候著好些。”完,茫茫再也忍不住,不禁放了拉著被子的手,以袖掩麵輕輕啜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