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回門(二)
讓墨梨驚詫的是,純王這一通“父親、母親、姨娘、兄長”叫得甚是順口,當然,口氣裏並無半分的親熱,卻淡而自然,讓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果然治世之能臣並不隻是而已,雖然純王整個人看起來如世外仙人,不落凡塵,為人處事卻能遊刃自然,客套寒暄全無油膩做作之感,閑談間看似雲淡風輕,卻是言語謹慎、禮數周全。
當真是個高手!
回門宴一向是姑爺唱主角兒,墨梨樂得清閑,好吃好喝地做她的觀眾,看著純王一一與隆國公和隆國公夫人,以及兩位公子著場麵話兒。
從詩詞歌賦談到前兩日的雪災,從席麵上的各色菜肴談到北陳國各地及周鄰各國的珍饈美饌,從古琴名畫談到戰火烽煙,純王沒讓一句話落到地上,不僅接住了,還會再點到為止的多聊上兩句,既有來有往,又不會讓人感覺賣弄學識。
看來這純王的優點還可以再加上一句:上知文,下知地理。
墨梨看著這副情形,心裏卻漫上了一層淡淡的傷福
見到如此優秀漂亮的少年郞,哪一個適齡的少女見到會不動心?墨梨也不過是個女孩兒,若一點兒沒有動那方麵的心思,絕對是自欺欺人。
好在墨梨是個對自己特別坦誠的人,自見到純王的第一眼起就從未掩飾過對他的好感,從來都是赤*裸*裸地欣賞純王的美貌。
可是墨梨也非常理智清醒地知道,她雖是純王妃,卻並沒有真正擁有純王,不過比路人甲乙丙多了個名分而已。
就像是現在,她與純王同桌而坐,卻是人坐咫尺近,心隔涯遠。
俗稱:看得著,吃不著!
這大概是人世間最悲哀的狀況之一了吧。
唉.……
墨梨歎了口氣,撇開眼睛不再看純王,夾了塊兒紅燒肉便放進了嘴裏,這些可饞壞了她了。
墨梨饞肉不僅是因為純王府的飲食清淡,難得見到葷腥,更是因為她的這副身體而暫時不能吃肉。
墨梨現在這副身體恨不能除了平和體質之外集齊了所有的體質(注1),脾胃又弱,這種狀況下吃肉相當於慢性自殺。
俗話:魚生火,肉生痰,蘿卜白菜保平安。
肉類,不易克化,對於身體弱的人來會加重脾胃的負擔,還會加重痰濕的症狀,使體質更加偏頗,於醫治無益。
所以,古代崇砂上醫”。所謂上醫治未病,就是指在疾病尚未成型出現症狀之時,大夫通過調整病饒作息、飲食等生活習慣,來預防疾病的發生。
所以,忌口,是相當重要的養生治病之法。也就是現代所的,管住嘴,邁開腿。
就吃一塊兒,應該沒事兒的。
嗯,應該沒事兒。
真香啊~
還是吃肉最實在。
墨梨心裏碎碎念著。
……
宴席快結束的時候,丫鬟端上了一大碗麵,上麵還有兩個荷包蛋。
隻見純王拿起筷子攪了攪碗裏的麵條,卻並沒有吃。
而隆國公墨爭則從身旁廝手中的托盤上拿了一個紅包遞給了純王,純王接了紅包,卻又攪了兩下麵,仍是不吃,隆國公又拿了一個紅包,遞給了純王,純王再次接了紅包後,便吃了一口麵,又把兩個荷包蛋都吃了。
這個其實是回門流程裏比較重要的一個環節——“攪麵禮”。
“攪麵禮”與成親時的“掛門簾”相對應。
“掛門簾”指結婚當日,新郎到嶽丈家接新娘的時候,新娘的弟弟拿出一條門簾掛在新房的門上。門簾多是紅色或粉紅色簾上繡著鴛鴦戲水等吉祥美滿圖案。新郎用紅紙包錢送給新娘的弟弟,稱“送喜錢”。弟弟收了“送喜錢”才會讓新郎進入新房,見到新娘。
“攪麵禮”是回門宴上其中最重要的一環,當宴席進行到最後時,嶽父親自將麵條(一大碗麵條上放兩個荷包蛋)督新女婿麵前讓其品嚐,但女婿不能吃,而是要用筷子在碗裏攪拌麵條,無論嶽父怎麽勸都不能吃,這時嶽父會拿一個紅包(裏麵包的錢要和“送喜錢”一樣多)過來放到飯桌上讓女婿吃麵,女婿若是繼續攪麵,嶽父則會再拿一個紅包(裏麵的錢和上次一樣多或翻倍)放到女婿麵前,這時新女婿有兩個選擇,一是選擇象征性的吃一口碗裏的麵條並將兩個荷包蛋吃掉完成“攪麵禮”;另一個選擇是繼續攪麵條,嶽父則要繼續送紅包(每次紅包包的錢不能低於上次紅包裏的錢,要是增加必須翻倍),周而複始一直到新女婿滿意吃麵為止。
但實際操作都是做做樣子,一般是兩次即止。
墨梨看得有趣,結個婚竟是有這許多的講究。
不過,還真的是挺麻煩的。
……
回門宴後,才是對墨梨的真正考驗,這時,按照慣例,是新娘和母親悄悄話兒的時候,通常是由母親傳授一些床幃之事的經驗。
話,這個不應該是在結婚之前傳授麽?洞房之夜都已經過了,難道是實戰之後再總結經驗?
額.……
好在墨梨並不知道這個環節,也就不覺得尷尬,以為隻是母親要囑咐女兒些話,所以要單獨聊聊,一路上還走得挺怡然自得,被隆國公夫人拉著穿廊過院,權當飯後散步了。
之前的幾日裏,墨梨已經從茫茫那裏了解了一下隆國公府的概況,再加上茫茫時刻陪在身邊,她也就並不十分擔心,實在不行還可以裝裝新娘子的嬌羞躲過去便是了。
隆國公府雖然承著世襲的爵位,眼下依然是位高權重、富貴無邊,但截止到現任隆國公墨爭這裏,卻是三代單傳,人口單薄。
即使墨爭已有了兩子一女,終究年紀尚幼,羽翼不豐,嫡長子是個不喜仕途經濟,隻愛紮女孩兒堆兒作閑詩弄脂粉的主兒;嫡長女呢,又是個自便體弱多病,身患虛勞之症,命不久矣的短命鬼兒,雖是嫁給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純王,卻也當不了幾日的王妃,不準哪就歸了西。
而墨爭又是前朝舊臣,如今新皇登基,正是去舊迎新的時候,那兼著的鹽運使(注2)的肥差他家已獨攬兩代,早已經是許多饒眼中釘肉中刺,怕是連新皇眼裏都再也揉不下這粒沙子。
所以,隆國公府頹勢已現,家道衰敗是遲早的事。
這些都是墨梨從茫茫的敘述中總結出來的。
而七皇子純王陳昂,一直都深受當今新皇,曾經的四皇子定王陳霆的倚重,雖不是一母所生,卻是一母養大,陳霆待陳昂更是比對自己的一母同胞的兄弟陳安還要親厚些。
這樣的一樁賜婚,看似門當戶對,實則暗藏玄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