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4 沿著街道找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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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昭騎了十幾圈,這才減慢速度,到了張晨跟前時,把車刹住,輕輕鬆鬆下了車。
“親愛的,這車,這車也太好騎了,我怎麽,怎麽感覺一上去,就不肯下來了。”
小昭興奮得都有些語無倫次,張晨哈哈大笑。
“喜歡嗎?”張晨問。
“喜歡,而且是這個顏色。”小昭叫道,她終於想到了最關鍵的問題,問道:“親愛的,這車多少錢?”
“一百八十五。”
“啊,這麽貴!要我一個半月工資了!”小昭臉上有些不樂意了,她說:“親愛的,幹嘛買這麽貴的車?”
“給你騎啊。”
“我,我,我不想騎這麽貴的車,我去二手車市場,買一輛舊車就可以了。”小昭噘著嘴。
“不行。”張晨搖了搖頭,他說:“你想想,那舊車,鏈條容易掉,你要是騎到半路上,鏈條掉了,你有辦法嗎?”
小昭搖了搖頭。
“還有,那舊車,十個九個除了鈴不響,其他什麽地方都響,這車,除了鈴響,你有沒有聽到其他地方響?”
小昭又搖了搖頭。
張晨說著,就按了一下車鈴,發出了一串清脆的聲音。
“看到沒有,還是轉鈴。”張晨說,小昭點了點頭。
“還有最重要的……”張晨說了一半不說了,隻是笑著。
小昭問:“最重要的是什麽?”
張晨還是笑。
小昭嗔道:“鍋鍋,說嘛,說嘛。”
張晨說:“我的女人,怎麽能騎舊車。”
小昭嘻嘻笑著,她說:“好吧好吧,三條理由都對,最後一條最對。”
“哎呀!”小昭突然大叫一聲。
“怎麽了?”張晨趕緊問。
“你的女人,臉都沒洗,就跑出來了。”
張晨哈哈大笑。
……
吃完中飯,張晨問小昭,你是自己騎車去,還是我帶你?
“現在路上都是車都是人,還是你帶我吧。”小昭說著想到了一個問題,她問:“你上午出去,沒有騎車?”
“騎了啊。”
“那你怎麽把這車拿回來的?”
張晨笑道:“海根怎麽把我那輛車拿過來的,我就怎麽把你的車拿回來的。”
“啊,原來你也會兩輛車一起騎,太厲害了。”
“那當然。”張晨得意地說,“崇拜我吧?”
“崇拜,崇拜,大大地崇拜。”
兩個人下樓,張晨開了車鎖準備出去,小昭卻站住了,兩眼死死地盯著那輛新自行車,感覺自己再也邁不開腳了。
張晨回過頭來看看,笑了起來,說:“還是騎著它吧,不然你會不會想它?”
小昭點點頭,愁眉苦臉地和張晨說:“會,我一天都會想它。”
“那就騎啊。”
小昭猶豫了:“可是,路上那麽多的車,還有人。”
張晨看了看手表,和小昭說:“沒關係,時間還早,我們騎慢一點,我騎在你邊上,不會有事的。”
“真的嗎?”
“真的。”
“那我騎了?”
“好。”
小昭從包裏拿出了車鑰匙,打開鎖,她雙手扶著車把,深深地吸口氣,下定了決心:“騎就騎,大不了摔一跤,隻要不摔到車就好。”
張晨聽了,差一點就笑出來,這騎著車要是摔去,哪裏有光摔人不摔車的,不過,張晨還是安慰小昭說:“沒事,這自行車,又不是玻璃做的,騎吧。”
小昭騎著車,剛開始還很緊張,雙手緊緊捏著車把,感覺手心都出汗了,等騎了一段路,那條小路騎到頭,上了杭海路,感覺道路一下子寬敞起來,路上的車和人,也沒有自己想象得那麽多時,小昭這才放下心來。
杭海路上的汽車道和人行道沒有隔離開,一路上,張晨都騎在道路的裏麵,把小昭和公路上來往的汽車隔開,這讓小昭緊張的情緒又放鬆了很多。
兩個人騎到紅旗旅館,小昭推車進去,張晨騎著車繼續往前,心裏卻是一派茫然,他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去哪裏。
雖然心裏迷茫,腳卻沒有停,一直往前騎著,不由自主地又到了武林廣場。
張晨過了體育場路和延安路的那個三叉路口,到了前麵體育場路和展覽館路的交匯處,腳踮在地上把車停住,朝兩邊看看,左邊的國際大廈已經去過,右邊杭城劇院過去的杭城大廈,自己也已經去過,接下來還有什麽地方可去?
張晨歎了口氣,決定繼續沿著體育場路,往杭大方向騎,看看還有沒有什麽酒店裏麵,會有公司。
張晨往前騎了幾十米,突然眼睛一亮,他看到杭城劇院的後門,緊貼著民航大廈,有一間在通道上蓋起來的平房,房子不大,深六七米,寬度比卷閘門一邊寬出去半米,房子的門楣上,掛著“文化廣告”四個字。
張晨趕緊下了車,把自行車推到邊上的人行道上,靠著一根水泥電線杆停好,上了鎖,又從前麵的車筐裏,拿出了那根鏈條鎖,把車再鎖到電線杆上。
有路人經過,看了看,笑著搖了搖頭,他一定是奇怪,就這麽一輛破車,大白天的,有必要加兩把鎖嗎?
張晨這幾天,對這種人和這種眼光,已經習慣了,張晨心想,你們怎麽可能知道,我這車是借來的,要是被偷,自己就沒有辦法和人交待。
張晨背著畫夾走進了文化廣告,裏麵有兩個年輕人,留著披肩的長發,都是一派的大師模樣,好像是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是從事藝術工作的。
房子裏沒有辦公桌,隻有一張三四米長,一米多寬的木頭台子,周圍散落著幾張凳子,這木頭台子,既是他們的工作台,也是他們的辦公桌,兩個人,一個用尺和美工刀,在一張不幹膠紙上刻字,還有一個,正在用筆在紙上畫著什麽。
張晨走進去的時候,兩個人都沒有抬頭,張晨叫道:“你們好!”
在畫畫的那個抬起了頭,看張晨背著畫夾,就問:“誰介紹你來的?”
張晨愣了一下,然後說:“沒有沒有,沒人介紹我來,我是自己找過來的。”
“你有業務?”對方辟頭就問。
張晨被問懵了:“什麽業務?”
對方看了看他,不再理他,張晨尷尬地站在那裏,退也不是,進也不是,連再開口該說什麽也不知道。
就這樣過了五六分鍾,刻字的那人活幹完了,他把美工刀扔在台子上,拿起杯子要去倒水的時候,才發現張晨還站在門口沒走。
他先走到裏麵倒了杯水,然後一邊喝著一邊走出來,走到張晨麵前,問他:“美院的?”
張晨搖了搖頭。
“你來幹嘛?”
“我來問問,你們這裏需不需要人。”
“你能幹嘛?”
“我,我可以做設計。”張晨說。
裏麵的兩個人都笑了起來,畫畫的那個,轉過頭來看了一眼張晨,搖了搖頭,又轉頭忙自己的。
站著的那位喝了口水,和張晨說:“我們都會設計,這裏最不缺的就是設計。”
“那你們缺什麽?”
“缺業務,你要是有業務,就進來談,沒有業務,該去哪去哪。”
“什麽樣的業務?”
“燈箱,招牌,霓虹燈,戶外廣告,房頂上的字,大街上的標語,什麽都可以,你有什麽倒買倒賣都行。”他說著長頭發一甩,朝牆上示意了一下,繼續說:
“你自己看看,隻要營業執照上有的,都可以做,你自己接業務,自己幹,要簽合同或開發票的時候來找我們,收八個點的服務費。”
張晨看了看牆上的那張營業執照,上麵主營是廣告製作和商務會議服務,下麵兼營的內容比主營還多,零售和批發文化用品、五金、日化用品,糖、酒、糕點等副食品,等等,一大串,琳琅滿目。
這所有的業務,張晨一個也沒有。
張晨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那裏的,他隻感覺到,自己從那裏出來,走到電線杆旁,把鏈條鎖打開,再把自行車鎖打開,推著自行車下了人行道,上車騎著的時候,那兩位大師,一定一直都站在門裏,用嘲諷的目光看著他。
他們看著自己一道道開鎖,一定會比那些人更覺得自己是個可笑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