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8 亂,亂,亂
工廠裏一下子新增加了那麽多的新工人,趙誌剛感到頭都快炸了,不僅產量馬上就受影響,而且產品的品質,也跟著受影響,車位上交出來的貨,兩分他們不肯收,每一個主管又都在叫,說自己根本就管不過來,你愛收不收。
車間裏,半成品的服裝堆成了山。
張晨去了工廠,把所有的主管召集到一起開會,他還沒有說,主管們就紛紛和他抱怨,說這放假剛回來,每年這時候都是這樣,工人的心都還沒有收回來,活會糙一點,需要他們付比平時更多的時間去應付。
現在好了,我們的時間,連教那些新工人怎麽用縫紉機都來不及,哪裏有時間去管車位上的事,你一個大組,安排個一兩個工人我還能應付,一下子來十幾個,我們怎麽管
這一批從貴州來的新工人到廠,還是和張晨他們原來招新工人一樣,把這些人分散到每個組裏去,而不是集中到一個組,要是集中在一個組,那主管就更會叫苦連天。
“不一樣。”趙誌龍和張晨說,“原來招來的新工人,就是幹活糙一點,但人家至少是熟練工,每天一點點去糾正,毛病還能改過來,我和他說什麽,他也聽得懂,現在這些,不僅機器不會用,我和他說的,他聽不懂,他和我說的,我也聽不懂,這還怎麽搞”
張晨問趙誌剛:“不是把能聽懂普通話的,和聽不懂的,安排坐在一起,讓那能聽懂的,當翻譯嗎”
趙誌剛搖了搖頭:
“屁用沒有,那些能聽懂普通話的,從來沒有做過服裝,和聽不懂的也一樣,你和他說,他也不知道,你和他說針腳,他看著你,不知道什麽叫針腳,你和他說縫位,他還是看著,不知道什麽叫縫位,他連九號還是十一號針都分不清,他能聽懂什麽”
彩娣說:“還有,就是他能聽懂,還是傻傻地坐在那裏,不知道怎麽和他老鄉講。”
“不要說他們車位,我後道這裏都這樣,這些人,勤快是勤快的,我一個沒有注意,她就把吊牌掛上了,結果,那一個款式的服裝,掛了四五個品種的吊牌,那台子上本來分得清清楚楚的吊牌,都搞得亂七八糟。
“害得我隻好讓大家都停下來,把衣服上的吊牌剪下來,把台子上的吊牌重新整理好,她一個人在做,我後麵一堆人收拾都收拾不過來,我講她,她比我還有道理,和我吵,說這吊牌,每一個不都是一樣大小的,掛上去不是一樣的
“我說重一點,就哭,這一哭麽,好了,幾十個老鄉跑我後道去,要找我算賬,他們互相都是親戚。”
張晨看看趙誌剛,趙誌剛點點頭,證實有這個事,他和張晨說,要不是他和很多的老工人跑過去,他們都要打後道主管了。
趙誌剛的話,讓張晨陡然緊張起來,一個工廠裏,這麽多的人,最怕的就是下麵老鄉和老鄉搞小團體,搞派性,那是會出大事的,矛盾發展到最後,雙方說不定會大打出手。
“現在老工人和新工人相處得怎麽樣”張晨問大家。
“根本就不願意和他們住一個房間。”彩娣說,“本來房間裏幾個人,大家互相衛生都搞得幹幹淨淨的,現在新來一兩個,把房間搞得一塌糊塗,還亂來的。”
“怎麽亂來”
“人家的香皂洗發精什麽的,放在那裏,她拿起來就亂用,本來,大家的香皂洗發精什麽的,都集中放在衛生間裏,自己用自己的,從來不會有什麽問題,現在好了,煩死了,這些東西都要放到自己床底下,用的時候再拿過來。”
“放自己床底下,她們還要過來拿。”有主管叫道,“還有,我們加班累死了,他們現在每天就是熟練縫紉機,又不幹活的,回到房間,我們想睡覺,結果他們叫了幾個人在打牌賭錢,還是男的,讓我們這些女的怎麽睡又不敢講他們,他們很凶的。”
“其他的我不知道,我食堂裏,我看到的,被我罵了好幾次,也沒有用。”司務長老傅說,“一到吃飯的時間,他們來幾個人,就把一個窗口給占了,其他的人,想來排隊都不讓人家排,說這地方是他們搶到的,隻能給他們老鄉打菜用,哪裏有這種道理。
“我那天罵了都沒有用,我就讓裏麵的師傅,隻要他們還占著窗口,就不要給他們打菜,結果又是一大幫的人來包圍我,還好我老鄉也多,他們才不敢動手。”
“不光光打菜,飯也是一樣。”趙誌龍說,“一到食堂,就把幾個飯桶都占住了,不讓其他人打,要等他們的人都打完了,才可以打,豬一樣的,吃的又多,打個飯,那飯桶邊上,髒死了,都是飯。”
張晨他們食堂,吃飯的時候,菜是限量的,每個人要到窗口去打,飯是不限量的,一桶桶的飯,就放在餐廳的幾個打飯處,要吃多少,自己隨意打。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一個個說起來都是牢騷一大堆,張晨本來是想開個會,先了解一下情況,結果這個會議,變成了對新工人的聲討大會。
張晨坐在這裏,越聽就越坐不住,他覺得自己本來有條不紊的工廠,現在變成了一個隨時都可能爆發的火藥桶,而最可能爆發的,很可能就是這些新工人和原來群英服裝廠的,那些杭城本地的老工人,他們本來就有些看不起外地的工人,現在,隻怕這種成見會更深。
張晨問兩分,現在老群英的人怎麽樣
“差不多了,就快要鬧架兒了。”兩分說。
張晨看了看趙誌剛,趙誌剛也是一籌莫展,當初張晨和他說的時候,他覺得會是個麻煩,但不知道,會有這麽麻煩。
張晨讓大家先散會,他和他們說,你們現在,我就要求你們,想辦法,先讓大家避免矛盾和衝突,其他的事情,我想想應該怎麽處理。
“張總,車間裏堆著的那些衣服怎麽辦”兩分問。
“這個沒有含糊,該返工的還是要返工。”張晨看到彩娣他們幾個主管,滿臉的不樂意,都想說什麽,不用聽也知道,她們會說什麽。
張晨說:“這樣,先讓所有的新工人,先停下來,回宿舍休息,你們給我盡快恢複車間裏正常的生產秩序。”
主管們一聽,竟鼓起了掌,張晨聽著,心裏苦笑連連,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補貨的**期馬上要到了,他知道要是不能讓車間恢複正常的生產,那這工廠的混亂,馬上會變成整個公司的混亂,一個麻煩,很快會變成一連串的麻煩。
張晨宣布散會以後,主管們都走了,隻剩下他和趙誌剛、鄭慧紅三個人。
趙誌剛看著張晨,哀求道:“老板,再花點路費,把他們都送回去算了,不然,我們廠要完蛋的,真的,我還從來沒看到廠裏,會有這麽亂。”
“不行。”張晨搖了搖頭,“送回去肯定不行。”
“好好好,老板,我知道你又要說什麽政治任務,就算這是政治任務,我也完不成,你要麽把我槍斃了吧。”
下麵,中午下班的鈴聲響了,趙誌剛和張晨說:
“老板,你自己去食堂看看,看看老傅說的是不是真的,人家老傅都說了,他在艮山河,管著幾萬個人吃飯,也比這兩百個人好管。”
張晨聽趙誌剛這麽說,還真的站起來,走了出去,他走到了隔壁職工食堂,看到一共五個打菜的窗口,有四個排著很長的隊,隻有一個,窗口前擠著一堆的人,但沒有隊伍。
張晨走過去,看到那裏,還真的都是從李勇他們那裏來的人,有人在老家見過張晨,知道他是老板,退到了一邊,還有幾個,還是占在那裏,張晨突然就覺得無名火起,大吼一聲:
“你們在幹什麽”
張晨吼得很大聲,整個餐廳都聽到了,那些老工人,還從來沒見老板發過這麽大的脾氣,都停下手裏的筷子,看著他,同時心裏覺得很解氣,
整個六七百平方的餐廳裏,一千多個人在就餐,霎時變得死一搬的寂靜。
張晨指著那幾個還占著窗口的人,大聲叫道:
“你們給我從那裏走開,這窗口是你的嗎你要說是你們的,你們告訴我,你們住在哪個房間,我馬上讓人把這裏的水泥都敲了,堆到你們床上去。”
那幾個人愣在哪裏,有人拉了拉他們,和他們說,這是老板。
還有人說,這是李鄉長的朋友。
張晨繼續大聲嗬斥:“你們是出來幹活的,還是出來搶飯吃的”
張晨指著其中一個男的說:“來,你告訴我,你上午幹了多少活,這裏這麽多工人,辛苦工作了一個上午,吃飯還要讓著你,你說你憑什麽我是這裏的老板,我打飯,還要老老實實去排隊,你是什麽人是我爸爸還是爺爺”
那個人,臉色都蒼白了,嘴裏囁嚅著什麽,張晨轉頭看到了老傅,和他說:
“老傅,你把通後麵食堂的門打開,你們給我走,不是自認為天大地大你最大嗎,你們連外麵都不要排,直接進去拿,想拿多少拿多少,不夠再讓食堂師傅給你們做,你們去啊,站這裏幹什麽”
那幾個人,悻悻地走開了,張晨高聲和老傅說,傅師傅,你給我記住,從現在開始,不管是老工人還是新工人,再有一個人敢霸占窗口的,你就把他趕出去,不要讓他吃飯。
他要是有意見,讓他來找我,他要是想打架,讓他找我打,我就不相信了,他有多少本事,再多的老鄉,要想打架,我照樣一個個打到他們規規矩矩,我就不信這個邪,認為自己有本事的,你就來試試。
老傅趕緊說好,我知道了,張總。
張晨走了開去,老傅招呼其他隊伍的人過去那個窗口排隊,那個窗口,很快排起了一列隊伍。
張晨離開了那裏,走去那幾個打飯點,邊上不時地就有人說,罵得好,老板。
張晨朝他們笑笑,那幾個原來守著飯桶的,看到張晨來了,都走開了,張晨走到餐廳的門口,原來占著窗口的那幾個人站在外麵,看到張晨出來,就迅速地散開,跑上樓去。
張晨心裏有了底,也有了些許的安慰,他覺得自己老板的威嚴還在,震懾力還在,而這些人不敢麵對,至少說明,他們自己也知道,自己做的是不好的事。
張晨走回到辦公室,趙誌剛跟了進來,和他說,老板,你太厲害了,剛剛那一下,就把他們都鎮住了,對了,老板,你晚飯的時候來不來
張晨瞪了他一眼,趙誌剛哈哈大笑。
張晨打了個電話給劉立杆,問他,從李勇那裏來的人怎麽樣
“我操,來的哪裏是一幫工人,完全是梁山好漢,昨天和老萬他們都打起來了,還好老譚過去,把他們鎮住了,今天在給他們軍訓。”劉立杆叫道。
張晨眼睛一亮,他想起來了,這老譚在部隊,可是帶兵的,那每年新兵從各地來,都是小夥子,一個個血氣方剛的,還不比這些人還難管,說不定老譚還真的有辦法,能鎮住他們。
張晨想到這裏,站起來,和趙誌剛說,你看著,不要出事了,我出去一下。
“那這些人下午怎麽辦”趙誌剛問。
“繼續休息,等我想到辦法,對了,原來那部分工人,你盯住了,不要跟著亂起來。”
趙誌剛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