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小人
寒冷的大街上，冷風颼颼，天空像被一塊兒密不透風的灰磚壓著，石小羽低著頭疾步走在路上，紅發束成了馬尾，也隻有馬尾部分還保留著紅色，緊貼頭皮的全是新長的黑發，能看出她出門著急，羽絨服大衣裏還穿的是格子的居家睡衣，也許是一冬天沒出門，她腳上隻穿了雙帆布單鞋，鞋裏連襪子也沒有穿，不過那件過膝的黑色羽絨服已經把一切都掩蓋了，她沒有神色，臉上一片死氣，隻有雙腳走的快速。
??她先是來到薛藍天家裏，迅速在門口地墊裏找到鑰匙，這是他們的秘密，他們都知道彼此家門鑰匙藏在哪，開了門，她找遍了每個房間，然後鎖上門向職中走去。
??休學後，她就沒進去過這個學校，已經有不少新生入學，不過還是有不少學生認出了石小羽，石小羽沒有在意那些複雜的目光，向三年級教學樓走去，突然她才想起，丁傑比自己高一年級，已經畢業了。
??她又從學校退出來，站在馬路邊，心裏陷入了迷茫，薛藍天到底去哪裏了？到底會做出什麽事？她腦海跳出在自己出事時，薛藍天拿著一把刀臉色猙獰恐怖的樣子，她不敢往下想，馬上跑著去找阿西姐，除了阿西姐她不知道還能有誰能幫的了自己。
??冬天的冰室，幾乎沒什麽人，隻是偶爾會有人來買奶茶，阿西正好有很多時間看電影。
??“阿西姐。”石小羽開門，一陣冷風飄進來，阿西把身上披的毯子攏了攏。
??石小羽臉上已經不是剛才的死氣沉沉，而是心急如焚，一進門還沒顧得喘口氣就說：“薛藍天找不到了。“
??“一個大活人怎麽會找不到？還是男生。“阿西說，但她知道石小羽無緣無故不會說這話，肯定有大事，又問：”什麽時候不見的？“
??石小羽想了想，把自己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阿西姐，本來她打算永遠都不提這件事，甚至連想都不想，如今為了薛藍天她準備再把傷口撕開一次。
??她告訴阿西姐，那天晚上她離開冰室後，就被人從後邊蒙住了頭，然後帶到一輛麵包車上，那輛車開了好久，等那些人把她頭上蒙著的麻袋拿掉她才看清周圍的環境，那裏方圓幾裏都沒什麽人，隻有公路上偶爾幾輛大卡車轟鳴而過，她被帶到一間廢棄的房子，四處都是鐵皮桶，房間裏沒有燈，他們就點了一堆火，她馬上就認出來其中一個男生很麵熟，不過她不記得是誰，後邊在他們的聊天中，知道這男生之前向自己告白，被她罵走過。這也是她落得這樣下場的主要原因。
??“你是說，綁走你的是你職中同學？”阿西姐問。
??石小羽點點頭，“他叫丁傑，比我高一年級。”她隻陳述了過程，沒有詳細說其中的細節，她在路上的呼喊，被他們的捉弄，還有當時的恐懼，她一個字都沒說，連想都不敢想。
??阿西當然知道她還有很多沒說，那天她半夜敲門的場景還曆曆在目，還有之後兩天的精神狀態，都說明了這件事對她造成對打的刺激。
??“走，去報警。”阿西姐關了電視，準備動身。
??石小羽遲疑的說：“報警？”
??阿西姐一邊穿羽絨服，一邊說：“學校的事你可以找老師，社會上的事可以找警察，你這個屬於綁架案了知道嗎？”
??石小羽握著拳頭，她本來想不了了之，畢竟自己有錯在先，不該出口就罵人，算是罪有因得，最重要是，他們沒對自己做什麽，她當時都想好了，如果他們對自己做了什麽，她肯定不會活到第二天早上。
??鄭嬌嬌是在上課時被老師叫到辦公室，辦公室裏得其它老師都出去了，隻坐著兩個穿警服得男人，鄭嬌嬌全身都在顫抖。
??“別怕，我們就是來找你了解了解情況。”一個警察故作輕鬆得說，然後拉了張椅子讓她坐下說。
??他們先噓寒問暖般問了鄭嬌嬌得學習情況，等她稍微放鬆了，才步入正題。
??一個警察問：“你怎麽知道綁架石小羽的是丁傑？”
??鄭嬌嬌左手捏著右手，努力讓自己鎮定，把那天下二胡課後，回家路上聽到的情形詳細講述了一遍。
??另一個沒說話的警察在一旁寫著什麽。
??“你是怎麽告訴薛藍天的？“警察問。
??鄭嬌嬌把口袋裏的手機拿出來，把聊天記錄交給警察。然後“哇“的一聲哭了。
??警察對聊天記錄拍了照，然後安慰了她幾句就離開了，老師已經通知了她的家長，等警擦走後，她父母馬上進來，一左一右一人牽著她的一隻胳膊離開學校。
??兩天後，薛藍天找到了，全身多處骨折，丁傑一夥也全部抓住。
??後來電視台以此為典型通報了這件事，罪魁禍首丁傑，被薛藍天打瞎了一隻眼睛，構成了故意傷害罪，並承擔刑事責任，而丁傑一夥人也因限製他人人生自由，傳播淫h信息，猥X等，被判刑，這一消息出來，立馬震驚了這座北方的小城，每個學校都開始緊鑼密鼓的加強學生素質教育，和嚴查霸淩鬥毆不良風氣。
??蘇野依然像往常一樣上學下學，這些事雖然沒有波及她，但她卻覺得自己也深陷其中，和她有關係的三個人，無論鄭嬌嬌，還是薛藍天，還是石小羽都受了很大的傷害，隻有自己沒事人一樣，她不知道該以怎樣的情緒麵對這些，她隻覺得身體裏的某根神經，既疼痛又麻木。
??媒體和學校還有警察都保護了鄭嬌嬌，大家都不知道這件事和她還有牽扯，隻有她似帶著一個無形的枷鎖，愛笑的她再也沒有笑過，偶爾蘇野在路上遇到她，她也像不認識自己似的，麵無表情的走開。
??時間很快的在飛逝，任何事都能在時間裏變淡，但有些事卻會在心頭埋藏很久。
??距離高考還有60天，天氣越熱，蘇野越會想起去年薛藍天騎自行車帶她飛在街上的感覺，會想起他陽光似的笑容，和幹淨清亮的說話聲，還有時不時嘴裏哼唱的歌聲，不知他是否會想起她？不知他過的好不好？
??鄭嬌嬌沒有參加藝考，把二胡永遠的扔到了角落，而她父母的臉上卻掛上了更擔憂的表情。
??“你要想學，我們也不攔你，其實我打聽了，學二胡也不是沒出息。“她媽說道，為的就是看到女兒臉上的笑容，她已經很久沒笑了。
??鄭嬌嬌搖搖頭：“不學了，沒勁。“她的頭發已經剪成到脖子根的短發。
??有一天在路上，鄭嬌嬌碰到了石小羽，她的頭發已經染成了黑色，穿著一身運動服，手裏拎著一袋桃子，戴著副近視眼鏡，哪裏還有當年女混混的風采。
??看到她，鄭嬌嬌低著頭快速走過，就怕她認出來。
??“鄭嬌嬌。“
??石小羽突然叫出了她的名字。
??鄭嬌嬌背對著她站住。
??石小羽向她走過來，說道：“不趕時間吧，咱們聊聊。“
??鄭嬌嬌點點頭，但眼裏還是藏不住那抹愧疚之色。
??她們走到旁邊一家奶茶店，鄭嬌嬌一直低著頭，她永遠無法在這個女生麵前抬起頭。
??石小羽很直接的說：“我知道薛藍天喜歡我，雖然和你在一起，但喜歡的還是我。“
??鄭嬌嬌猛然抬起頭，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她。
??石小羽頓了頓又說：“這件事沒有誰對誰錯，如果說錯，一切都是我的錯，我明明知道他對我有其它感情，卻還不明不白的和他相處。”
??“那你喜歡過他嗎？”鄭嬌嬌問。
??石小羽搖了搖頭，“剛開始懷疑，但他和你在一起後，我隻感覺到如釋重負，所以確定我對他沒有你懷疑過的那種感情。”說完她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鄭嬌嬌，相信不止她一個人不明白她和薛藍天之間那種親人般感情，任何一個人或許都不會明白，她之所以不忍心推開他，是因為她在內心還依賴著她，在他們的關係中不止一個人在裝傻。
??“不過……”石小羽又說，“他心裏已經有你了，和你在一起後，他變得快樂了很多。”
??鄭嬌嬌眼裏湧出了眼淚，那是無聲的哭泣。
??石小羽遞了張紙巾給她，心裏不禁有些羨慕，她最起碼能當著別人的麵哭出來，而自己的淚永遠在人前倒流，隻有在深夜裏淹沒了她的枕頭。
??“他如果知道是我發的那些消息，一定會恨死我。”鄭嬌嬌哽咽著說，想到自己是用新注冊的陌生身份告訴的他的，他不敢想象薛藍天知道實情，看到了她這顆醜陋又肮髒的心，不知怎麽看他。
??石小羽沉默了會兒說：“放心，沒人會知道的，知道的一共就三個人，你，我，蘇野。隻要我們不說，沒人知道。”
??“你是說願意為我保密？”鄭嬌嬌含著淚看著石小羽。
??石小羽點點頭。
??鄭嬌嬌兩顆眼淚又滾出來，想不到自己拿石小羽的醜事說事，而石小羽卻願意幫自己掩蓋事實。她覺得石小羽像個高高在上的聖人，自己就是個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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