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闕三】有美人兮，遠情若夢

  有美人兮，一見若故。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輾轉反側，夜不能寐。遙遙望兮，在水一方。


  有美人兮，恍若天顏。一日見之兮，心如溫陽。離之別之，誰知吾心。遠遠念兮，似夢似幻。


  ——《宋子詞集》


  那年，正是文武登龍之試，他第一次見到那個恍若天神的女子。


  一襲紫紅色的蜀繡長裙，傾美的容顏上泛著微微清冷的光芒。便是那麽俏生生的站在文台之上，環視眾人，落落大方。


  因她一段話之故，竟然引得群情激憤，在文台旁邊臨時搭建了捐糧台，徹底解決了秦南大旱一事。


  這便是初遇了。她光芒萬丈，而他，站在士子之間，默默望著。不知為何，平靜的心潮竟然忍不住起了圈圈波瀾。


  她確實是天神。有著天神般的容顏，天神的氣質，天神的能力，以及和天神一樣，遙不可及的距離。


  【情深】


  傳聞，她是少主最受寵愛的夫人，集萬千眷寵一身。


  但是，在宋致遠自己也成為景王府的核心之後，才發現這種說法是多麽的捕風捉影和空穴來風。她隻是他手中的工具，便是他這個局外人也能看出來，所謂寵愛，不過是演給外人看的戲。少主真正需要的，不過是她的能力和永遠不會背叛他的——“夫人”的身份。


  看清以後，宋致遠突然感覺很心疼。但是，楉夫人還是一如既往的，為著少主出謀劃策，分憂解難。似乎，有沒有寵愛，她根本就不在乎。那麽，她在乎的到底是什麽？

  那一日，在大街之上，在疾行的馬車之下，她毫不猶豫的救下自己，然後略帶責怪的道，“書呆子，看到書連命都不要了是吧？”


  那一日，在品荷書友會上，看著那些庸脂俗粉一步步緊逼她，恨不得自己可以替她承受那麽多壓力。


  那一日，聽說她被刺殺，生死未卜，偷偷躲在湖邊。直到看見少主找到她，才放下心回去。


  那一日，他們同赴漠北。她騎在駿馬之上，一身戎裝，對著自己溫和的笑，“致遠，我們必要做些大事業出來。”


  那一日，她夜襲漠北，再無訊息。而自己遇見劫糧的大軍，不顧生死，隻想一心追隨她而去。


  那一日，終於到了他們分別的日子。


  【緣淺】


  她敬酒，送他。眼中有著千言萬語，卻隻是輕啟朱唇，“致遠，珍重！”


  他很想哭，那一刻他真的很想哭。但還是堅強的微笑，一飲而盡。


  娘娘，你說過，大丈夫應該要做出一番大事業。正如你對我所期盼的。


  所以，娘娘，我向你保證，我絕對絕對不會辜負你的期望。


  那些日子，麵對重重困難，很多時候都堅持不下去的宋致遠，隻要想起娘娘的臉龐，想起她溫和的笑容，似乎又有了無窮的勇氣。


  在這個遙遠的邊城，我突然很想念你，娘娘。


  我這才發現，以往能夠和你共事，和你相遇，竟然是如此美好的事情。


  秦漠城終於修建起來了，若是你能夠親眼來看一看，一定會覺得很安慰吧。


  【夢碎】


  再次有娘娘的消息，是在大寒之日。朝廷裏傳來的邸報，宋致遠反複的反複的仔細的更仔細的看，眼角淚珠滾滾落下。


  她死了麽？她真的死了麽？

  娘娘，你知道嗎？我一直在籌劃年終回到暮光之城，我很想親眼再看一看你，就是遠遠的看你一眼，我也滿足了。


  娘娘，你知道嗎？在漠北的日子，每次在我快要被困難打敗的時候，想起你溫柔的鼓勵的眼神，仿佛又有了無窮的力量。


  娘娘，你怎麽會知道，作為一個臣子的我，隻能遠遠望著你的我，唯一的，最大的願望，僅僅是希望你過的好而已啊。


  我希望皇上很寵你，我希望在後宮沒有人能夠欺負你，我希望有一天我能夠有足夠的權力和分量，讓任何人都不能傷害你。


  我隻希望……你活著。不論你是什麽樣的身份，不論你現在在誰的身邊，我隻希望，你能夠平安活著。


  你是寵冠六宮的貴妃也好，你是打入冷宮的棄妃也罷，在我心目中，你永遠都是那個站在高台之上，望著眾人連微笑都泛著清冷光芒的女子，恍如神祗的女子。


  【來世】


  我在秦漠城裏，修建了一座聖女廟。那座雕像，是我自己慢慢雕刻的。沒有人能夠刻出你的神韻，我也不要任何人來雕刻你。


  我還是喜歡你第一日穿的那件紫紅色蜀繡長裙，我特意找人定製了，想著一定要親手燒給你。


  聖女廟中的你，微微笑著，溫柔又慈悲。我知道，現實中的你，是很少笑的，甚至連笑容也是泛著幽幽清冷的光芒。就當，是我的一種希望。


  希望，一直遭受苦難和動亂的你，來世，再也沒有那般清清冷冷，能夠溫柔，安好。


  汐記於2012年7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