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喧囂下的沉默者
林途醒的時候已經是早上八點，厚實的窗簾遮擋了所有光亮，被窩裏的暖氣在引誘她繼續睡下去。
她昨晚做了一個夢，也許是因為與徐映舟突如其來的重逢，她夢見了自己的少年時代。然而一覺睡醒後，夢裏的一切都模糊了。
帶著難以言說的複雜心情，林途磨磨蹭蹭地起來，穿著家居服頂著一張素顏臉就去了客廳。
“起這麽早？”君江韻坐在沙發上向林途打了個招呼，茶幾上擺著一杯喝了一半的熱可可。
林途打著嗬欠問，“有吃的嗎？”
君江韻點點頭，“粥還熱著，廚房裏有包子，你去吃吧。”
林途yu言又止地看了一眼表情平淡的君江韻，還是先去了廚房覓食。
君江韻是不喜歡喜形於色的人，哪怕林途是從小就和她一起長大的，很多時候也猜不準君江韻到底在想什麽。
昨天發生的事情好像對她一點也沒有影響。
林途攪和著碗裏的白粥，又往裏添了點醬菜。她的思緒還很混沌，昨天睡得晚，八點就起來了根本沒睡夠。
等林途吃完早飯又洗了碗後，她才發現君江韻居然還沒有去上班。
林途好奇地問，“你今天不用去工作室嗎？”
大學的時候君江韻就和幾個朋友成立了一個漫畫工作室，具體什麽情況林途不是很清楚，但這幾年貌似發展還不錯。
君江韻悠然自得地翻著手裏的書，頭也不太地回答，“心情不好，不想去。”
林途愣了愣，“是因為徐映舟？”
聽到徐映舟的名字，君江韻這才有了反應，她抬起頭看林途，但臉上的神色卻不是林途所想的任何一種。
君江韻皺著眉，眼裏有幾分不解，“跟徐映舟有什麽關係？我隻是很煩外麵一直在下雨而已。”
林途啞口無言，她看向外麵的天氣，隻是陰沉沉的，如果不注意根本發現不了那些細微的雨絲。
君江韻放下了手中的書，林途看了一眼書名——《等待戈多》。
林途撇了撇嘴，又是她不感興趣的書，她理解不了一個畫畫的人為什麽會喜歡貝克特。
林途給自己倒了杯水，半躺在沙發上看了一眼君江韻，“你要不要再睡會？黑眼圈好重。”
君江韻蒼白著臉，她每次宿醉完臉色都很不好看，“不睡了，昨晚的事情是我不對，你不要放在心上。”
林途一頓，沒想到她會主動提起徐映舟來。
“你沒做錯，我們倆什麽交情，你還要和我說對不起？”
林途笑了一下，卻見君江韻臉上難得露出了點懊惱的神色來。
“你要不要聯係他？昨晚他把名片給我了。”君江韻問。
“不要吧，都是陳年往事，之前分手也是鬧得不歡而散。”
林途心裏是很猶豫的，她在分手後很快把那段感情封存了起來，交新的男朋友，考試，搬家，工作，生活過得井井有條。
再次見麵她才察覺出自己對徐映舟還有那麽些複雜的情感，這個認知讓林途覺得很難堪，也同樣不甘。
太丟臉了，林途想，自己做什麽還要犯jian地記掛他呢？
林途咬著唇，默默地喝了一口水。
君江韻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你不聯係他也無濟於事，他肯定會問K姐要到你的聯係方式的。”
這句話說的十分篤定，林途也不能反駁。K姐是她們的朋友，但她也是個生意人，隻要徐映舟用點手段，K姐沒理由會拒絕。
林途心裏有些煩躁，說不上是期待還是不滿，又或者兩者都有。
屋外的雨突然大了起來，但依舊是淅淅瀝瀝的小雨，君江韻把沒喝完的熱可可端到廚房，水聲響了一會，沒過多久她就離開廚房去了臥室旁的畫室。
從頭到尾她一句多餘的話也沒有說，林途坐在沙發上，握在手裏的水杯由熱到冷，又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一個陌生的號碼，林途頓時一個激靈，也許是徐映舟呢？她猶豫了會，還是接了。
“您好，我們是……”
推銷電話。
林途冷著臉掛斷，心裏還有十足的憤怒，感覺自己像個傻逼，居然期待徐映舟的電話。
電話再次響起，這次林途看也不看就接了起來，怒道，“不好意思，我不需要你們的產品！”
電話那頭卻是詭異的沉默，細細的呼吸聲在通過電波傳過來的時候，已經完全變了調，但林途卻已經靈敏地察覺到了熟悉的感覺。
徐映舟！是徐映舟！
林途渾身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尖叫，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突然徐映舟笑了一聲，輕輕的猶如泡泡破裂時的細微的聲響，緊接著，他喊了一聲，“圖圖。”
溫柔又寵溺的語氣，哪怕他的聲音已經脫去青澀有了成熟的磁性，林途還是一下子有了熟悉感。
她的嗓子眼發堵，腦海裏突然湧出無數句讓徐映舟滾的話，但一點聲音也發不出，甚至於她握住手機的指節發白，也沒有掛斷電話。
徐映舟又喊了一聲，“圖圖？”
疑惑她是否還在的語氣，與當年也別無二致。
太狡猾了，林途捂住眼睛，冷硬道，“你有事嗎？”
也許是林途的語氣太直白太無溫情，徐映舟有些發怵，“我們好久沒見了吧，我很想你。”
最後一句話，徐映舟說的很沒有底氣，再想念又有什麽用呢？當初的確鬧的很難堪，現在又沒臉沒皮的纏上去，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犯jian。
可他又忍不住，在酒吧看到君江韻的第一眼起，徐映舟的腦海裏就叫囂著林途的名字，想起了關於林途的每一個細節。
他忍不住，他真的忍不住。
哪怕林途是個十足的薄情，在最後把他傷的體無完膚，他也想再見她。
再見一麵吧，或許我們可以重頭再來？
帶著這樣的想法，徐映舟幾乎是糾纏般的要來林途的聯係方式。
他喊林途圖圖，親昵又溫暖的小名。
林途拿起那杯早就冷掉的水喝了一口，寒氣一路從喉頭滾到胃裏，“是很久沒見了，你想我幹什麽？我以為你再也不想見到我了。”
這話說的太無情，林途不是個扭捏的人，徐映舟不來找她，或許她還要糾結，但一旦麵對了，總要討個說法的。
“沒有的事，你這幾年過得還好嗎？”
“好不好你不是看見了？依舊風光靚麗。”
林途嗤笑一聲，又說，“你這麽關心我做什麽？可別讓人誤會了我們還有什麽關係。”
徐映舟無奈地說，“這能誤會什麽？隻是平常的關心，好歹我們也有不淺的交情。”
這句話一說出來，徐映舟下意識地要叫糟，林途的態度太自然了，他一時得意忘形就忘了要收斂自己。
果然林途立馬冷笑一聲，“我可不當小三，徐映舟，徐大才子，您有事就說，沒事就滾。”
徐映舟嗓子發緊，急急忙忙道，“沒有誰，圖圖，沒有誰，我隻喜歡你。”
太荒唐了，都什麽年紀了，居然還像個mao頭小子一樣表明心跡。
徐映舟懊惱地不行，以為林途肯定不相信。
林途當然不相信了，當初的分手，她並不是捕風捉影或者無理取鬧。
兩個人麵對麵把所有事情說開了，她再三確認，最後才不得不承認，徐映舟有了別人。
不但自己的感情被踐踏，連自己的前途都被羞辱。這才是林途覺得難堪的事實。
林途想，我當時是瞎了眼吧，現在好像也好不到哪兒去？
一開始所有的曖mei和猶豫都在徐映舟那一句話下煙消雲散，林途心裏憋了火氣，自然不會讓徐映舟好過。
“那我謝謝你過了這麽久還喜歡我，不過我已經有了男朋友了，大家年紀都不小了，提什麽情情愛愛的太不實際。”林途笑得溫柔，玻璃上她的倒影被窗外的雨水打濕。“有合適的就趕緊結婚，誰也不耽誤誰就挺好。”
“你有男朋友了？”徐映舟驚訝道，腦海裏一片空白，那麽多話他隻聽見這一句。
林途嗤笑道，“多新鮮啊，我還不能有男朋友了？非要在你這棵歪脖子樹上吊死？”
徐映舟無法反駁，最後他弱弱地問，“他對你好嗎？”
“不好我能和他在一起？起碼人家有擔當，不出gui，長得也帥，配得上我。”林途囂張地說道。
說完她就掛了電話，無端的煩躁累積起來，讓人並不舒服。尤其是沒有足夠的睡眠，林途現在的臉色十分難看。
她轉過身，卻看見君江韻站在不遠處。
君江韻挑了挑眉，帶著幾分戲謔地問，“男朋友？”
林途紅了臉，“你什麽時候來的？”
“沒聽到多少。”君江韻身上還穿著圍裙，上麵是五顏六色的顏料。
“我這不是煩他嗎？男朋友確實有啊，我這麽優秀。”林途不甘示弱，“不過前幾天分手了，這也沒辦法啊。”
林途的上一任男朋友，就在幾天前分的手，說不上是和平分手，因為對方埋怨林途太自我，也沒有時間陪他。
這不怪林途，她的這份工作，一忙起來就沒日沒夜，很多時候都顧不上對方。
林途心裏有些苦悶，這都什麽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