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如此,兩人相遇了
那麽就讓我們來說說吧,說說關於那個孩子的事。
今年6月,我從霧雨家接到了那個孩子,說實話,當初聽說了那件事之後,嚇了我一跳,委實不明白那樣標致的花季少女為什麽會做出那樣的事。
但拜她所賜,我也得到了一個極為珍貴的素材——一名失格者。
沒錯,失格者!那個詞根來自於太宰治的《人間失格》的詞語。
對於我們製式師來說,世界存在兩種本源,一種被稱作魔力,在存在於萬物的身上,而另一種被稱作罪業,僅僅能夠出現在人類的軀體內,所謂的負罪之人則是擁有能夠將這一力量激活並達到了使用程度的人類,而失格者更在這之上,他們是能夠將這一本源從虛無之中具象化出來獲得巨大力量的人類。
也就是說失格者是陰陽失調的人,亦或者是喪失為人的資格的人。
不過怎樣描述都好,我們唯一能夠確定的是……
失格者都是非正常人類!
——古河秋奈
*
我再度來到一個陌生的城市,隻是些許不同的是我將以鈴木自由這樣的身份在這座城市生活下去。
“請問是M工坊的古河秋奈小姐嗎?我叫做鈴木自由,從格雷分部娜婭小姐推薦而來的……好的,那麽以後就請您多多關照了。”
從街道旁的公共電話聯係到了M工坊的人,僅僅從接電話的女聲來聽,對方想必是名知性的女子,通過簡單的溝通之後,對方許可了幾天之後,自己再去報道的事情,這也就意味著自己仍能夠有機會以一個旅人的角度來遊覽這座安靜的城市,所以自己將這一段時間的所見所聞記錄了下來,防止自己忘卻了些什麽。
【1992.9.11,空島,天氣多雲。我與大姐來到了位於島國的空島,這是一個並沒有與本土連接的島嶼,算不上繁華,也不見得落後,既有著平安時代的宅邸,也有著現代都市的高樓,看起來是一個不錯的城市。但,唯一讓人憂鬱的是這將會是我與大姐旅程的最後一站。】
【1992.9.11,空島,天氣多雲。早晨的天氣陰涼,甚至說是有些寒冷,不知是秋天將要來臨的原因,還是大姐離去帶來的悲涼。起床的時候,大姐便已經離開了,沒有說再見一類的話語,想來大姐也並非那樣拖泥帶水的女子。】
【1992.9.12,空島,天氣涼爽。這是自己獨自一人在這座陌生城市度過的第三天,本以為無甚可以記載的,想來還是有些談資可言。那就是是午飯時間遇到了一對爭吵的兄妹以及一個黑衣的怪人。
中午12點
在人來人往的車站旁開的咖啡廳中,吃著簡餐的自己正在為門外爭吵的一對兄妹煩惱著。
帶著黑框眼鏡看起來像個嚴謹的年輕教授的哥哥與斜斜地綁著單馬尾、看起來相當男孩子氣的妹妹在門外拉扯著、
“不,我是絕不會跟你這樣不負責任的人走的!”
“赤月你就不要再任性了……”
很吃驚,黑框眼鏡的哥哥怎麽看也不會像是易於和人爭吵的類型,更何況是和自己的妹妹呢?
“兩位是有什麽困擾嗎?”
雖然愛瞎管閑事這一毛病也被大姐說過很多次了,但自己還是沒法袖手旁觀,於是出言問道。
“你來得剛剛好,老娘不認識這個男人,他卻老是纏著我,真是差勁死了。”
自己呆住了,怎麽也沒想到這個看起來英氣十足的女孩子會這樣說話,於是被她一把拽住當做擋箭牌之時也沒能反應過來。回過神來的時候,那個綁著單馬尾說話、脾氣都相當粗暴的女孩子已經不見了蹤影。
“抱歉,舍妹給你添麻煩了。”哥哥流露出很苦惱的神情,想來也是很了解自己妹妹的癖性。
“不不不,我才是應該說抱歉。沒事吧,您和令妹?”哥哥歎氣搖頭,繼而也離開了咖啡店。待自己收回目光的時候,卻不小心在街道對麵看見了一個黑衣人,他帶著高高的圓禮帽,披著於時節不符的黑色外套,臉上戴著一張駭人的鳥嘴麵具……】
【1992.9.13,空島,天氣陰冷。這真是頭痛了啊……為什麽我會發出這樣的煩惱呢?那就是因為自己可能再度失憶了,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
在昨日遇見那對兄妹之後,自己便在車站附近閑遊,不久便發現了一所教堂。大概是因為那藝術品般的浮雕、環環相扣的拱門,不大卻足夠讓人覺得宏偉的教堂吸引了自己,所以我的下午時光都在那裏度過了。卻沒想到自己如同記憶被切斷了一樣,在教堂長椅上醒來過後,什麽也想不起來了,隻是手裏麵多了一個黑色箱子,材質不明,然而黑色箱子四角繪上了蔓延開來的金色薔薇。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覺得這個箱子是對自己很重要的東西,於是帶著這個不明的箱子便回了酒店。】
【1992.9.14,空島,天氣不知。頭相當痛,早上醒過來的時候便是如此,整個人迷迷糊糊的,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坐在了一家高檔西餐廳的餐桌上。
“客人,非常抱歉,已經問過店長了,那瓶拉菲不對外銷售,請您多多原諒。”
啊……
我到底都幹了什麽了啊!
連忙將歉意十足的服務員打發走了之後,自己才休息了下來。將目光投向外麵,才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空島的中心商業街了,大街之上一派繁榮景象,而在這所西餐廳的正對麵則是一家被稱作藤原事務所的公司,但是並沒有注明該公司的服務範圍方向,顯得有些奇怪。
能開在這種地方的公司到底會是個什麽樣子的呢?
一邊吃著牛排,一邊亂糟糟地想著這些七七八八的事情。】
【1992.9.15,空島,天氣多雲。今天在中心商業街的滾動屏幕上麵看到了了不得的大事啊。
“本台最新消息,昨日深夜,藤原事務所因黑幫火拚,造成多人死亡,警方已經介入調查,目前藤原事務所的所長藤原熊以及其社員長澤赤月不知所蹤,警方現向廣大市民征集線索……”
藤原事務所嗎?好像就是自己昨天吃飯對麵的事務所啊。
真是危險呢……不是聽說過這個國度的犯罪率低得令人發指嗎?也許,隻是這些人牽扯到了什麽了不得的事件裏麵去了吧。】
*
到了16日這天,隨著天氣牽連了起來,自己的心情也不由地活躍了起來,不過聽天氣預報說,晚上會有小雨。
起床的時候,嘴裏麵有些甜味,這讓我想起了前兩天西餐廳的紅酒。
自己平日裏沒有什麽特別的喜好,隻是比較喜歡品酒,經常會不知不覺間花費相當多的精力物力在這方麵,這讓我有些羞愧。
說起來這個,中午自己便再度光臨的那家西餐廳,除開想求得那西餐廳非賣的拉菲紅酒之外,其實自己更想一窺昨日新聞裏麵報道的火拚中的藤原事務所。
“嗯嗯嗯!那天公安局來了很多人呢,來了一個警部,聽說到了後麵連警視總監也來了。嘛,畢竟這可是空島的頭一等大事,而且而且啊,當時警察突擊進去的時候,裏麵好像還有人,警察被打個措手不及,傷了不少人呢……額,我要去工作了,抱歉吶,鈴木小弟。”
在老板毫不掩飾的嚴厲目光下,上次與我相識的服務員小姐姐俏皮一笑,然後去工作了。西餐廳老板之所以那麽生氣想必是與前幾天的紅酒失蹤有關吧。
前幾天那瓶不外售的拉菲紅酒被人偷走了,監視錄像連個影子都沒拍下來,警方那邊也是拖拖拉拉的,畢竟黑幫火拚才是頭等大事。
自己再來西餐廳的時候也遭到了老板的不少白眼,不過看著自己差不多高中生的模樣,老板應該怎麽也懷疑不到我這裏吧。
從服務員小姐姐那裏知道了不少消息,也滿足了自己不少好奇心。
14日當晚深夜的情況聽說是相當詭異。服務員小姐姐首先就下了這樣的定義。
官方的通告說的是不法分子“”火拚,而現場也有不少彈痕,但是啊,在這樣的鬧市裏麵,發生火拚這種了不得的事情,周圍怎麽可能沒有察覺呢?
當晚什麽聲音都沒有傳出來,就像是火拚發生在了異界一樣,然後等到警方趕來,才有人知道昨晚自己家的隔壁已經成為了修羅地獄。
藤原事務所並不顯眼,隻是在街麵上掛了一塊牌子而已,真要進入事務所也隻能通過街麵上的小巷進入,如今街巷已經封鎖了,裏麵到底是什麽情況,恐怕隻有警方才能知道吧。
自己離開西餐廳在街口眺望深巷猜測時,一隊豪華的車隊驀然間出現。
一水的黑色雪佛蘭轎車,如同莊嚴而肅穆的衛兵似的從自己身邊駛過。
車上的某個男子降下車窗瞥了一眼自己。國字臉威嚴肅穆的神情,總會讓人想起堅毅的磐石,僅僅是淡然地一撇就讓自己緊張了起來,連忙把目光轉移開來。
然而,餘光撇過了一縷亮色,當自己再轉過去的時候,車隊已經駛離了商業街。望著車隊駛去的方向,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那是名為霧雨山的一座山吧。
也許在那裏還深藏著諱莫如深的宅邸,以及那清冷的美人兒吧。
自己無聊地猜想到。
時間很快來到了深夜,自己漫步在空港的街巷之中。
如同天氣預報所報道的,淅瀝瀝的小雨從墨色的天空墜落,滴入了與蜘蛛網一樣遍布在空港的街巷中。
行走在陰暗無人的街巷,不知道尋找些同為怪誕的存在,享受著黑暗所帶來的安心感,不由地惶恐的心得到了一絲滿足。
手機的一聲十二點提示音讓我從異樣中清醒。想起來與M工坊的古河小姐的約定,自己收齊了閑散、有些寂寥的心情,加緊步伐前往M工坊的位置,隻是在我即將離開這讓人流連忘返的街巷時,少女就出現在我的眼前。
【陰暗的小巷盡是如墨的黑暗,街道的路燈散著曖.昧的昏黃光線,在這光與暗的交織之處,我與她相遇了。】
*
一身黑紅相間的浴衣,領口之中甚至還能看見胭脂紅的襯裏,撐著一柄淡色的紙傘,踏著街巷濕潤的地麵,少女迎著黑暗而來。
她帶著一張極簡的麵具,隻是單純在白麵上勾勒了幾筆的狐麵,沒法看清她的容貌,但從她那及肩的漆黑發絲,以及那纖細、優雅的身形看來必然是標致的美人。
她看起來就像是平安時代的巫女般,然而,不帶有絲毫拖遝的舉止,以及那持傘的姿勢來看,她就如同名劍般鋒利,銳利質感無以複加。
我能夠清晰地感覺得到她無一無二的存在,並不僅僅因為這奇特的服飾,更多的是她整個人那極具刺激性的氣質刺激著我眼球的神經。
在那一刹那,無比真實存在的她,甚至蓋過了自己對自己的認知,讓我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生活在如此真實的世界,自己所期許的世界。
*
呼……
那是從自己喉嚨深處傳來的歎息,一時之間他甚至有了想哭的衝動。
在這座陌生的城市,誰也不相識,與任何人任何事都沒有羈絆,如同隔膜一般將他與這個世界相隔開來,唯一相連的一個人也消失在了他的視野之中,他無法呼喚克勞迪婭的名字,隻能將這種與世界的疏離感藏在心裏麵,也許這就是他為什麽會那麽愛多管閑事的原因吧——能夠與這個世界產生哪怕一絲絲的聯係。
隻是盡管如此,到了最後連他自己的身影都虛假了起來,如同夢一樣。
自己是否真的來到了這座城市?自己是否真的訣別了相依為命的大姐?甚至說自己真的離開了那家噩夢般的療養院了嗎?
每一次醒來他都這樣質問著自己。
可是當麵對如此真實的她時,那份虛假、那份如同夢一般的不真實感破碎了,這讓他的的確確明白了自己真實的存活在了這個世界,那真是無法壓抑的想哭的情感……
羨慕?憧憬?崇拜?
亦或者其他的什麽?
他不知道。
大概,在那一次的相遇之中,他便愛上了這個女孩了吧。
1992年9月16日,空島,他與她相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