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7
“你們繼續給我監視他,他的一舉一動我都要知道。”
堂下的人趕忙點頭,眼睛瞟都不敢瞟那跪在地上的年輕溫婉、一動都不敢動的年輕女子。那還是他的幹女兒。像他們這些,隨時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你退下去吧。”
堂下的人如蒙大赦,趕緊退走了。
招了招手,讓站在旁邊伺候著的人過來給他重新取了一個幹淨的茶盞,再重新倒了一杯熱茶。這人冷冷地看了跪著的女子一眼:“你也起來吧。”
跪著的女子眼中閃過一絲放鬆後的神情,給他磕了一個頭,然後站起來。卻不敢再坐到他旁邊去了,就站在一邊。
這人抬眼看了她一眼,神情漸漸緩和下來,好聲好氣地說:“你啊,以後可別這樣了。”
女子連忙彎腰答是。
“他身份不一樣,我們等了那麽多年,不容他有什麽不妥。”他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
女子走過去,仍是戰戰兢兢的。他笑著從身上摘下一方潔白的手帕,遞給她:“擦擦。”
女子捧在了手裏,卻不敢真的去擦,隻連連說謝謝幹爹。
他和藹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好像一個慈父一樣:“幹爹知道你孝順懂事,是個好孩子。要不然當年我收養的那麽多孩子裏,怎麽就留下了你一個?”
當年……
年輕的女子臉上無比平靜,甚至是感恩地低下頭。可是心裏卻被巨大的恐懼撕扯著——
那些暗不見天日的日子,那個漆黑的小屋,殘酷的生死搏鬥才有活下來的機會……
她沒忘。也不敢忘。
因為,她隨時也會像那些企圖逃走的、在生死搏鬥中死去的小同伴一樣,連屍體都找不到了。
她不想死!
“隻要你好好做事,乖乖聽話。幹爹豈會虧待你?”他慈愛地說,“以後你要什麽樣的男人,幹爹都由著你。不過現在正是快到了交接的時候,不能出岔子,懂嗎?”
女子一下子又跪下來,誠惶誠恐地——至少表麵是這樣:“幹爹,我知道了。謝謝幹爹的教誨!”
男人滿意地點點頭,“好,你下去換身衣裳去吧。以後南烈燃的事情,你要給我看仔細了。”
“是。”
浴室裏。
賀晴晴終於發出了一聲慘呼。
所有的堅持,所有的堅守,所有的驕傲,在這一瞬間,悉數被摧毀。
徹底的踐踏掉了。
無法抵擋的痛,尖銳的痛。
刺到了骨子裏。
眼淚瞬間就彌漫上晶瑩的大眼睛,她狠狠地抓住了流理台,痛叫出聲。
南烈燃轉過她的臉,冷冷地看著她:“當年,你想到會有今天嗎?”
他用力地捏著她纖細的手臂:“賀晴晴,你們欠我的,你想到會有今天嗎!”
賀晴晴痛得幾乎暈了過去。
她不知道,她什麽都不知道。
他們欠了他什麽,他在說什麽,她不知道!她不知道!
南烈燃俊美的臉上像冰一樣,幽深黝黑的眼睛裏,目光刀子一樣冷冷地看著她。
這個被他強行奪取了貞操的人。
這個在他麵前暴露出脆弱和痛苦,眼淚不停地從雪白的麵頰滾落下來的,已經不堪一擊的人。
這個已經一無所有了的人。
——當年,她能想到有今天嗎?!
這就是那個最驕傲的、最高貴的、最不可一世的、最自以為是的女人。
她曾經冷冷地看著自己,就像在看路邊最肮髒的垃圾;
她曾經狠狠地喝止他,當他是最卑微的乞丐;
她曾經命人推開自己,揮手給了自己重重一記耳光;
——那時,他不過是貧民窟裏的一個最卑微的男孩,什麽都沒有,有的隻有一顆炙熱燃燒的心。
他的父親是死在賀家手上,死得無聲無息,就像路邊一條野狗一樣,毫無動靜,誰也不會去看一眼。
賀家父女,至今也記不起那個卑微的酒鬼。
他埋葬在冰冷的水泥下,無聲無息,不見天日,連見他最後一麵也不得。
他隻能拜祭他,卻不能起他的屍骨!
這個酒鬼,是他南烈燃的父親!
你們舉行盛大生日宴會的遊樂園下麵,埋葬的是我死不瞑目的父親。
你們看似潔淨高貴的手上,是我父親淋漓的鮮血!
賀宗東和賀晴晴,你們欠我的,休想就這樣算了!
他忍辱負重,吃了多少苦,不就是為了報仇?!
當年他就發誓一定會親手將仇人打垮,讓他們一無所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在被她打了一巴掌,被賀家的人驅趕後。當年以後他們再次相見,他已經是賀董事長的座上賓,而她,踏著高跟鞋傲然而來,身後跟著一個唯唯諾諾的跟班張子涵。
她那雙高貴高傲的眼睛裏,還是沒有他,更記不起他。
無論是身為貧民窟的小孩的自己,
想要討要公道的自己,
已經成為大律師的自己,
在這個高傲不可一世的千金大小姐眼中,都是虛設。
但是,他一直都記得她!
從來沒有忘記!
她鄙視的眼神,她虛偽的嘴臉,她不屑的神情,他從來沒有忘記過!
賀晴晴,你們欠我父親一條命。
我要你們連本帶利地加倍償還給我。
當年你們有錢有勢,隨便就可以買通人證明我父親的死是自找的,什麽正義什麽公平什麽公理,法律在你們手中的金錢麵前就不過是個擺設。
拜你們所賜,我刻苦攻讀法律,成為最年輕最成功最知名的律師。
我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賀家,在更強大的勢力麵前,在更擅於玩弄法律的人麵前,也隻能呻……吟著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