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仇恨
隻是,賀晴晴明明知道是這樣,心裏還是像被刀子割了一樣——林逢,他又是這樣!
她其實還愛他,畢竟是初戀情人,唯一愛過的人。對當年的她來說,溫柔的林逢就像嬌縱的她的克星一樣,她再怎樣驕傲嬌縱都在他麵前低眉順眼。就像古靈精怪的黃蓉,視全天下男人為無物,但卻在一根筋的郭靖麵前服服帖帖。都是克星,是命。
而現在,雖然物是人非,可是那種不能表露的感情其實還在心裏。
也許她再不會讓別人知道,包括林逢——所以那時她才會趕他走,對他那麽冷淡!
因為很多事情已經改變,因為現在的她已經不能去相信什麽愛情,也因為她現在沒有資格談愛情!
此時此刻,她隻能告訴自己要堅強。明天會發生什麽,她真的不知道。
命運的無常已經讓她吃盡了苦頭。她再也不認為自己能得到幸福了。
她和南烈燃,就這樣被仇恨綁在一起了。
南烈燃恨她,她也恨南烈燃。
尤其是今天見到這樣的父親,她更加更加恨他了!
這仇,不共戴天!
而南烈燃對她,也是如此。
他們兩個,就像在那個雷電交加的夜晚,南烈燃將她的手捆起來,讓她痛到極點的那一次對她說的一樣:“就讓我們彼此仇恨吧!”
他們是彼此仇恨的,可是偶然的一個念頭閃過,她會發現南烈燃讓她看不懂看不透看不明白。
南烈燃,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她以前不把他放在眼裏,後來家破了,自己被他下藥強占了,之後又被他百般羞辱、欺淩、折磨。在她的眼中,他就是惡魔!
他是邪 惡的,浪 蕩的,卑 鄙的,城府深沉的,狠心的惡毒的。可是她卻越來越覺得他也是這樣讓人看不清。
對爺爺孝順的他,對藍小楓表麵上頭疼實際上關心的他,對下屬照顧的他,對其他的情婦尤其是對那個見過的露西也是很溫柔——都說她是得寵的。
甚至對得了重病的小孩子,他也表露出她從來沒見過的一麵。
誰會想到他翻雲覆雨,毀滅了賀氏,毀滅了她的父親,毀滅了她?
多少次,她想殺了他。
可是在真的親手將刀刺進他的胸膛之後,她發現他不是對每個人都那麽惡毒那麽邪 惡的。
惟獨是對她,他總是以折磨欺負她為樂。
她抿緊了嘴唇,雪白的麵孔上眉毛輕輕地皺了起來。
隻是在她動手要殺他以後,他對她有了那麽一絲絲改變。
拜醫生的“不能激烈運動”,他這段時間都沒有碰她。至多是對她啃啃咬咬,力道也不像之前那樣狠厲,像是要把她捏碎了弄出了血來才高興一樣。
而除了這個,還有改善的,就是他對她的態度吧?
雖然還是整她,戲弄她,可是也會對她開玩笑,也不再動輒陰狠地想要掐死她了。
南烈燃,惡魔一樣的南烈燃,讓她恨之入骨的南烈燃,害得她家破人散的南烈燃——他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
看著不遠方不成人形的父親,她慘笑了一下:其實不就是很簡單嗎?
他們就是仇人,彼此怨憎仇恨的敵人!
南烈燃晚上回到家,保姆就告訴他:賀晴晴從外麵回來,心情極度悶悶不樂,晚飯也不肯吃,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肯出來。
南烈燃聽了,濃眉一皺,隨手將公文包扔到沙發上,抬起長腿便往樓上走去。
南烈燃走到臥室門口,舉手敲了敲門。
無人應答。他又一扭把手,卻發現門從裏麵被反鎖了。
“賀晴晴。”他再次敲門,俊美的臉浮現不悅之色,“你搞什麽鬼?”
仍是無人應答。南烈燃濃眉一皺,轉頭吩咐身後的阿姨拿鑰匙過來,將門打開了。
長腿跨進去,隻見白色的臥室裏一切如舊,收拾得整整齊齊的。並沒有看到賀晴晴的身影。瞬間心中一凜,他俊美的臉上微微露出不虞之色,聲音也稍微提高了一些:“賀晴晴!”
幸而他走到半遮掩的落地窗,拉開那厚重的窗簾,發現了賀晴晴縮成了一團的纖細的身影,靠在陽台的角落裏。
她抱著膝蓋,下巴擱在膝蓋上,雪白嬌 豔的臉上沒有一絲神采,低著頭,視線落在地麵上,卻沒有一點聚焦點,失魂落魄地連南烈燃來到她身邊也不知道。
南烈燃微微皺起眉,半跪在她麵前,才讓她恍惚地抬起頭,然而那視線一片茫然,是沒有焦距的。
南烈燃伸手握住她的肩膀,微微心驚地發現她的肩膀越發纖細瘦弱,仿佛用力一點就可以將這單薄的一點骨頭和血肉捏得粉碎。
“賀晴晴,”他握著她的肩膀,沒有太用力,因為他覺得他手中的這副細細的骨頭,隻要他再用力就會從手中斷裂開來——他是想折磨她,看她難受,讓她痛苦,讓她痛得。可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已經越來越對她做不到那樣殘忍。“你搞什麽?做什麽鬼樣子給誰看?”
賀晴晴茫然地看著他,呆了一呆,忽然狠狠甩手掙開他的手。
“我做什麽樣子你不是最清楚嗎?你不就是喜歡看我這樣嗎?我越是被折磨你就越覺得痛快,越覺得享受到了報複的快 感是不是?你現在不是應該很高興嗎!”
南烈燃的臉色因為她的奮力掙開他的手而冷了下來。他仍然半跪在他前麵,雪白的高檔襯衣解開了兩粒扣子,襯著俊美不可方物的臉,他的臉色是那樣冷峻。
“你又在發什麽瘋?”
在他住院的這段時間,兩人的關係幾乎緩和了下來。
那些仇恨,他沒有忘記。可是他私心裏,卻有些希望有時候能夠忘記那些,簡單地快樂著……哪怕隻是一點點……哪怕隻是自欺欺人……
可是,現在,一切又是回到了原點,是不是?
賀晴晴狠狠地瞪著他,漂亮的眼睛閃閃發亮,卻是因為憤怒和對他的憎恨而閃現出耀眼的光彩。
“我今天去看我爸爸了。”她心痛又憤恨,柔 嫩的嘴 唇上是被自己牙齒咬出來的血痕,“你知道他現在是什麽樣子嗎?你知道嗎?!他現在才九十多斤,已經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他在看守所裏過的是什麽日子!你知道嗎?南烈燃,你不是人!我今天去看他才知道她的小拇指都斷了,還有內傷!不僅是身體受到這麽多的折磨,他的精神也全都垮了!他現在什麽都希望都沒有了!隻是看著我流眼淚卻沒有一點打算……這都是因為你!你對他趕盡殺絕,讓他身敗名裂不夠,還要拿他的命,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她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臂,指尖深深地嵌入堅硬卻富有彈性的肌肉裏去,“你是魔鬼!南烈燃,世界上怎麽會有你這麽狠毒的人!你根本就不是人!你是魔鬼!”
南烈燃冷冷地看著她,忽然一手將她推開。半跪的身子站起來,昂藏的挺立著,居高臨下的、冷漠地看著她。
果然,還是這樣麽?
隻能這樣。
他恨南烈燃,但是在看守所裏的事不是他做的。賀宗東得罪的人並不止他一個,想要他的命的人也不止他一個,這些人個個等著要看他怎麽死!
比如說,賀宗東進醫院那一次,賀宗南就找了殺手要徹底免除後患——對賀宗南來說,十三年有期徒刑其實是有著很大的變數的。如果他不先下手為強,一旦賀宗東出獄了,或是坐在牢裏用了什麽辦法來報複他,他也是防不勝防。正是不怕強盜來搶,就怕強盜惦記。兩個人既然已經撕破了臉,再沒有什麽手足之情。正是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賀宗東從來也不是什麽善茬,自己與外人一起合謀謀算了他的公司和財產,又逼他到絕境。他不知道賀宗東會怎麽收拾自己,這個時候又有誰講什麽骨肉親情!
至於說,其他背叛過他的人,也是在落井下石之後巴不得用石頭砸死井裏的困獸的——否則放出來以後不知道會不會突然什麽時候咬死自己,誰知道!
還有那些同賀宗東有仇的人,他們哪個不想趁著賀宗東失勢的時候咬下他一塊肉來?
不是他做的。
相反,因為答應賀晴晴要保護賀宗東在監獄裏的安全,讓他全羽全須的出獄。他甚至違背了他們以前曾經定好的協議,反而要求他們不要再在監獄裏動手——命人在看守所裏動手的卻是那不能說的白道的人物,否則誰能手眼通天到這種程度?其實也就是折磨他,沒有要他的命。而且自南烈燃的要求以後,他們雖然不情願但也都答應了下來。因為賀宗東已經是拔掉牙齒和利爪的老虎,但是南烈燃卻是不可小覷的,他們還有許多需要合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