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自殺
南烈燃冷冷地抬眉一看她，又低下頭去一揚脖，繼續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喝完了又從左手拿著的整支紅酒倒往杯子裏。
藍小楓滿心的話在看到他這個頹廢的樣子後都鎖在了喉嚨裏。
她歎了一口氣，慢慢從門口走過來，停在了他的麵前，輕聲說：“大哥，林逢的媽媽從國外回來到處地找他。我剛剛從醫院出來，已經讓人等他一能下床就將他送還給那邊。”
南烈燃側著臉，舉高了手，晃了晃高腳杯裏的紅色液體，一句話都沒有回應。
藍小楓知道這已經是他的極限了，搖了搖頭，轉身往樓梯口走去。
“哥，我去看看晴晴。”
南烈燃還是一聲都不應，低頭繼續喝悶酒。
藍小楓走到二樓南烈燃的臥室門口，試著扭了扭把手，可以打開。
她有點詫異，因為她以為以南烈燃的脾氣，經曆這個事情之後，一定是把賀晴晴鎖在房間的。
她推開門，走進去，輕輕地朝著大床上靜靜躺著的人走去。
她輕輕走過去，勾了勾唇角，想要看到她時，稍微安慰她一下。卻在看到賀晴晴的睡顏時瞬間瞪大了眼睛！
她僵直了脊背站在床邊，不敢相信地瞪著賀晴晴。
直到足足過了好幾秒鍾，她才試探性地去伸出手指去輕輕碰了碰賀晴晴滿是淚痕的睡顏。
那張原本漂亮嬌 豔的臉蛋現在是那樣憔悴，就算是在睡夢中，她依然皺著眉頭，臉上流露出深深的悲傷和痛苦！嫩紅的嘴 唇上有明顯的齒印，已經咬破了。嘴角邊是凝固的血跡。而那雪白嬌 嫩肌膚上除了縱橫的淚痕，居然還有滿是紅酒的汙漬！
不止是臉上，連眉毛上、頭發上都沾了紅酒的酒漬！
賀晴晴，大哥到底都對你做了什麽？
我這樣，是不是害了你？
藍小楓深吸了一口氣才勉強抑製住手指的顫抖，慢慢將被子牽住，慢慢拉開——
頓時，胸口一窒，許久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帶著自責的目光看向床上掀起被子後露出的整個人，她抿緊了嘴 唇。
賀晴晴身上什麽都沒穿，雪白光裸的身子微微蜷縮著，似乎是在睡夢中都睡得極不安慰，充滿了驚恐地想要掙紮。
纖細嬌 嫩的手腕上霍然被布條捆在一起！那被綁在一起的嬌 嫩的手在夢中都握成一個拳頭。
同臉上一樣，身上的雪白肌膚上到處是一道道的紅色酒漬，狼藉不堪。
藍小楓抿緊了唇，眼中閃爍著複雜的光芒。然後她彎下腰去，給賀晴晴解開了手上的捆綁。
任是她盡量輕柔地動手，睡夢中的賀晴晴仍是痛苦地呻yin了一聲，不安地扭動了一下身子。
藍小楓將她手上的束縛解開扔到地上，然後轉身走到浴室放了一浴缸的溫水。
回來後，她彎腰將賀晴晴抱起來，走到浴室，將她放下來。
身子浸到溫水裏的賀晴晴身子一個細微地抖動，瞬間睜開了眼睛，驚恐的看著她！
驚恐的叫聲脫口就從她嘴裏發出來！
藍小楓看到她那種眼神，一向戲謔、痞痞表情的臉上都流露出一絲難過，抓著她驚恐亂撓的手按下來，柔聲說：“晴晴，你看清楚，是我。”
賀晴晴胸口不斷起伏著，驚恐的眼睛在看著她三秒鍾之後才終於流露出悲傷和慚愧的神情，現在這種處境，實在太尷尬了。她一下子捂著臉哭起來。
雖然她開始就做了南烈燃的情婦，藍小楓也心裏有數。可是給藍小楓看到她這個樣子，她真的覺得沒臉見到她了！
而且經曆了與林逢的生離死別般的折磨，她滿心的痛苦不知道該如何發泄！
藍小楓見她捂著臉又是羞愧又是傷心地地哭個不停，心裏實在不是滋味，伸手摸了摸她淩亂的黑發，歎息了一聲，想要說什麽卻還是沒說出口。
如果她說：我大哥隻是嫉妒得發瘋了。賀晴晴也不會相信吧？
現在，她大概最聽不得的就是南烈燃這個名字，和有關這個人的一切。
就算她要做和事佬，現在也絕對不是個好時機。
她揉了揉賀晴晴的頭發——她明明比賀晴晴小，然而這一刻卻好像成熟起來了一樣。
賀晴晴本來捂著臉沉浸在悲傷裏，忽然想到自己的這個樣子，根本就沒穿衣服，一下子就環著胸沉到了水裏去，驚惶地看著藍小楓。
她跟藍小楓關係再好，可是畢竟男女有別！
藍小楓一看她那個樣子，“嗨”地摸了摸鼻子。
事到如今，隻能犧牲自己了，哎！
懷著毅然決然的心情，藍小楓一臉悲壯地伸手解開了自己胸前的扣子，對著賀晴晴：“晴晴啊，有個事你一直都不知道啊！”
哎，旺仔小饅頭，它也是饅頭啊！
隻要一看到，什麽話都不用說就明白了。
賀晴晴本來環著前胸，驚慌失措地看著她，在看到眼前不可思議地一幕以後，她定住了。
過了好幾秒，她才看著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扣上紐扣的藍小楓，語不成句：“你……你是……”
藍小楓一百個不願意承認啊！
她壓根從來就不把自己當女人啊！
然而此時也隻能厚著臉皮幹咳一聲：“嗯。”
她拿起毛巾幫賀晴晴輕輕擦拭臉上的汙漬，難得的正經：“晴晴啊，別哭啦。”
她這不說還好，一說出口，賀晴晴剛從對她性別的轉換的驚訝中醒過神來，一下子就哭著撲進了她的懷裏。
“林逢……林逢……嗚……”
這要是平時，藍小楓抱著這麽個溫香軟玉在懷裏，不趁機揩油就怪了！可是眼下這種狀況，咳。
她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沒事，等他從醫院裏出來，我就讓他媽媽把他帶走。”
賀晴晴從她肩膀上抬起頭來，大大的眼睛裏含著晶瑩眼淚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真的嗎？”
“我騙你我就是混蛋，是背上長綠毛的大烏龜！”藍小楓心裏有愧，所以滿嘴跑火車地哄她。
賀晴晴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身子一下子就軟了，差點整個人都滑到水底去了。
藍小楓眼疾手快撈起她，扶著她給她擦拭身子。
“晴晴啊，別想太多了，等下我跟我大哥……呃，跟他說，我過來陪你。好不好？”
坐在浴缸的水中，賀晴晴任由她給自己擦拭著臉上、身上的汙漬，她一動不動，眼神空空洞洞。好像在知道林逢沒事以後，最後一絲支撐的力量也被無形的手給抽走了一樣。
藍小楓給賀晴晴洗了頭，又洗了澡，還細心地給她換上衣服，然後扶著她出來，讓她在臥室的床上睡下，又牽過被子來給她蓋上。
賀晴晴平靜得近乎溫順，安靜地任由她照顧著，一聲不出。
藍小楓看她那副安靜得像是沒有靈魂，眼睛裏空空洞洞的樣子，頓時心裏一酸。
她現在跟賀晴晴的感情比以前深厚了不知道多少，哪還有心思滿懷興味地說笑。給她蓋好被子以後，她拍了拍賀晴晴胸前：“好好休息。”
賀晴晴茫然的眼睛轉過來，茫然地看了她兩秒鍾，又閉上了。
一動不動，再沒有一句話，連一個輕微的動作都沒有的。
安靜得就像個洋娃娃一樣。
藍小楓心裏歎了一口氣，起身走出臥室，給她關上房門。
一走出臥室走到走廊上她就換了臉色，怒氣衝衝地加快了腳步，往樓下走去。
南烈燃還在大廳的沙發上，手裏抓著一支紅酒，腳下的大理石地板已經躺了幾個空的紅酒瓶。
藍小楓本來怒氣衝衝地，可是看到他這個樣子，不知怎麽地，就心腸一軟——到底是她哥哥。
賀晴晴被他弄得那麽慘，可是他自己分明也不好過！！
藍小楓放滿了氣衝衝地腳步，走過來站在他的麵前：“大哥，你就一定要這樣對待她嗎？！”
南烈燃一言不發，倒了半杯紅酒在杯子裏，又是牛飲下去。
這種喝法，就算他的酒量再好，此時臉色也微微地熏紅了。
藍小楓一下子抓住他的手：“好了，哥！她不見了，你這樣。現在回來了，你還這樣！”
南烈燃甩開她的手，忽然抬起已經帶有醉意的泛紅的眼睛，冷冷地說：“那你告訴我，我應該怎樣對待她？”
藍小楓一怔。
“你告訴我啊，我應該怎樣對待她？”南烈燃俊美的臉上出現一抹嘲諷的冷笑。
“讓我成人之美，放她走，和林逢遠走高飛，雙宿雙飛？”那抹嘲笑更加加深，他嗤了一聲，眼眸的醉意更深，恨意也更深！
他將酒瓶扔在茶幾上，看著藍小楓一字一字地說：“我辦不到！”
“那你也……”
“你給我閉嘴！”南烈燃忽然暴躁地大吼一聲。
他少有的在她麵前發脾氣。
此時的他，像受傷的野獸一樣，隻想獨自的舔舐傷口，藍小楓的勸告他根本聽不進去。
“我不用你告訴我應該怎麽做！”
藍小楓見他這時什麽話都聽不進去，隻能說：“我隻是想你知道，不要等到後悔的時候才來不及！”
說完，她就轉身飛快地走了。
因為她忽然覺得，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南烈燃是這樣瘋狂，這樣殘忍地傷害賀晴晴。是他的錯。
可是，她竟然沒辦法責怪他。
她沒辦法責備他。
不僅是因為他是她哥哥，也因為——由始至終，南烈燃的痛苦也都落進了她的眼底。
很多年前，他就收集了那麽多有關賀晴晴的一切訊息。
他說他是為了報仇，可是這個理由隻能欺騙他自己而已。
除了他自欺欺人，誰會不明白，他對賀晴晴的心思？
所以，她在他自欺欺人的時候，到處找尋被他丟在路邊的賀晴晴。
因為，她知道，總有一天，他會明白自己的心思。
他會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而後悔！
大哥，是個別扭的男人。
他的感情，一直都被重重假象覆蓋著。
先是仇恨，然後是不肯麵對自己的真心。
等到他真的明白過來了，賀晴晴卻又和林逢逃走了！
他們之間，總是那樣，看似近在咫尺，卻分明隔著千山萬水。
藍小楓知道他現在對賀晴晴做的，都太過分了。連她都覺得過分。
可是，她竟然……可憐他。
可憐這樣暴戾，這樣殘忍的他！
在賀晴晴逃走後的那些天，他快瘋了！
那樣不眠不休地找她、追尋她有可能到達的蹤跡，什麽都不肯吃，就是不停地喝酒度過……那些，她也全都看在眼裏啊！
這兩個人，與其說是南烈燃一直在折磨賀晴晴，但不如說是兩個人在互相折磨，互相傷害對方。
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辦，該怎麽勸解。
這天底下，最難最難，最有可能付出卻得不到回報的，最不可思議的，最讓人痛苦的，永遠都是愛情。
藍小楓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她帶著複雜的情緒離開了，南烈燃又往後一倒，靠在沙發上，狠狠地灌下一口紅酒，突然一咬牙，狠狠地將手中的紅酒杯狠狠地砸向地麵。
清脆的碎裂聲後，在四濺的玻璃碎渣中，南烈燃頹然坐在沙發上，俊美的臉上寫滿了無望。他的手撐著額頭，一動不動了。
牆壁上的指針在一格一格地移動著、移動著。
而他就坐在沙發上，腳邊是橫七豎八的酒瓶，一動不動的，像是變成了一尊雕像。
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抬起頭。
他的表情變得很奇怪。
一股莫名的心慌和刺痛像針一樣刺進了他的神經裏，讓他覺得坐立不安。
那是一種突如其來的、無法解釋的，類似於第六感的不祥預感！
他猛地站起來，飛快地往樓上跑去。
猛地推開臥室的門，他喘著氣，臉上仍是微醺的紅。
可是在看清眼前的景象的瞬間，他全身都被汗水浸濕了！
所有的酒氣都變成汗水蒸發掉了。
他幾乎是踉蹌著撲過去，撲到梳妝台前，抱起賀晴晴。
——
已經絕望的賀晴晴在藍小楓走後並沒有睡著，她不知道什麽時候從床上爬起來，打碎了玻璃，用玻璃碎片將手腕割破了。
南烈燃一打開房門，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賀晴晴蒼白著臉，閉著眼睛，蜷縮著身子躺在地上，一隻雪白纖細的手臂橫著伸出來，從割開的手腕深深傷口裏，殷紅的血流出來已經蔓延在雪白的地毯上，被地毯吸幹了。手腕那裏的血跡凝結成暗紅色的血塊了！
南烈燃抱起她，那軟綿綿的單薄身子，在他懷裏。流出了數不清血液的手臂軟軟地垂下來，她的臉色已經跟紙一樣白了。
一個踉蹌，南烈燃全身都在發抖。突如其來的，他好像全身的血液在瞬間被人抽幹了！
就像，被割開手腕，血流成河的人，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