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變化(jiaying我更了)
賀寧然把賀晴晴的手交到南烈燃手裏以後,輕笑一聲,嘴角血跡紅得刺眼:“沒想到這麽老套的劇情要發生在我的身上了。不過,南烈燃,你記住,如果你今後對她不好,做鬼我也饒不了你!”
南烈燃緊緊握住賀晴晴的手,一手放在哭泣的賀晴晴的纖細肩頭,安慰地傳遞力量給她。
“這麽不放心,就起來跟著我們,雖然我討厭你,不過你非要賴過來的話,我也不會介意的。”
賀晴晴的手緊緊抓著賀寧然的手,幾乎是要把他捏碎一樣。
“說的什麽話,不準你這樣說!不準你這樣說!”
她討厭聽到下輩子、做鬼這種話!
賀寧然不會死的,不會死的!
她不接受!絕對不接受!
“笨蛋啊……”
賀寧然低低地說了一句,又是輕輕一笑,然後眼睛最後深深看了一眼賀晴晴。
曾經那麽傲慢那麽清冷的眼睛裏,到這時隻有溫柔和說不出口的永不能讓她知曉的情意。
真是……笨蛋堂姐……
笨死了……
這麽笨的人,以後也非得南烈燃這麽卑鄙狡詐的人保護著,才能在這個黑暗的世界好好活下去吧……
所以,南烈燃,我容忍你和我堂姐在一起了。
雖然還是覺得你配不上她,但是,以後我不在,也隻有你能夠保護她了。
不要讓我失望啊……千萬不要讓我失望,不然,我真的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張了張嘴,他的眼睛看著南烈燃,卻什麽都沒能說出來,微弱的聲音變成了慘淡的呼吸,越來越弱,越來越弱。
他的眼睛也黯淡了。
賀晴晴仿佛什麽都不知道了,眼前隻有賀寧然那漸漸低下去的,再也感覺不到的微弱的聲音……她撲上去,抱著他哭著大叫:“寧然,弟弟,不要走,不要走!求你不要走!”
這樣子,怎麽叫人放心得下啊……
真是放心不下,也……舍不得……
笨蛋……
賀寧然嘴角還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然而眼裏的光亮卻徹底熄滅了。
世界一片黑暗。
他閉上了雙眼。長長的睫毛落下來,在潔白得近乎透明的、沾滿了血跡的臉上,永久地合上了。
再也不會睜開。
這個脆弱的、傲慢的、毒舌的、單薄的,絕色少年,就像他曾經說過的:在被別人豔羨的背後,其實他們的一生多災多難,永無止息。
他和賀宗南究竟是怎樣的孽緣,怎樣的恩怨,隨著他的去世,將再沒有人知道了。
而知道的人,也永遠不會提起——
他始終是那個高高在上、清冷秀麗的絕色少年,他的一生,絕對絕對沒有任何汙點,而他的來生,也絕對會幸福——他們是這麽期望的,也是這麽相信的!
“弟弟,弟弟……不要走,求你不要走好不好?弟弟,弟弟……”
賀晴晴緊緊抱著他,已經哭得快要暈過去。
“不要走,不要走!”
不要就這樣走了,不要就這樣走了!
全身骨骼幾處斷裂,一隻胳膊被活生生扭斷的嚴青在賀晴晴的哭聲和病房裏所有人的低頭沉默中,強自一瘸一拐走到了病房門口,護士要扶住他,卻被他推開。
靠在門口,他看著病床上被傷心痛哭的賀晴晴緊緊抱著的賀寧然,身子慢慢地滑下來,靠著門口,跪到了地上。
那隻完好的手臂撐在地上,他低著頭,眼淚落在地上,四濺開來,是一朵朵無望綻放的花。
賀寧然這個絕色秀麗、如同畫中王子的少年,就這樣在賀晴晴的懷裏永久地閉上了眼睛。
南烈燃甚至不敢讓賀晴晴知道:他死之前,全身的骨頭到處碎裂,而內髒更是幾乎全部被重物擊碎破裂,所以才會那樣不停地吐血。
他那樣纖細單薄的身體,能撐那麽長的時間,完全是靠著意誌——強烈的想要見賀晴晴的最後一麵。
賀寧然這樣慘死,南烈燃想不出他和賀宗南之間究竟有著怎樣的恩怨情仇,怎樣強烈的仇恨,才會演變成這樣的局麵。賀宗南會這樣對他下毒手!
但是看到賀宗南的屍體,他也不想知道了。無論他們之間又怎樣的恩怨,怎樣的仇恨,他都不想再追究了,相比賀寧然也是這樣希望的——就讓這一切,隨著他們的同歸於盡的死亡而徹底告一段落吧!
事實的真相究竟是怎樣,已經不重要了。因為對於賀晴晴來說,她所在乎的親人都已經不在了。
那麽,真相就隨著賀寧然和賀宗南一起被埋入地下吧!
沒錯,賀宗南也死了。他是等於跟賀寧然一起同歸於盡的。
為什麽說南烈燃在看到他的屍體之後就斷絕了追尋真相的念頭——因為賀宗南死之前就早已經被毀容了。
不僅被毀容,而且聲帶也被割斷了。
當日他在公海上失蹤,南烈燃想他應該是被賀寧然或者賀寧然下命令讓自己的心腹將他毀容割斷聲帶然後推下海的。
賀寧然會這麽做,如果從普通人來看,肯定是弑父謀奪家產,但南烈燃知道肯定不是如此。
一定是極度的仇恨在隱忍、謀劃後的爆發、行動,但是沒想到賀宗南竟然大難不死。
他一無所有,活得半人半鬼,唯一的念頭就是跟賀寧然同歸於盡——一起死,做鬼也要拖他一起下地獄!
這種可怕的仇恨或是說扭曲的愛,讓人毛骨悚然。
南烈燃在太平間放下白布,蓋住了賀宗南的屍體,歎息一聲,轉身走了出去。
究竟是怎樣的真相,已經不重要了。
一切,到此為止吧!
唯一重傷而生還的是嚴青,他的一條胳膊廢掉了,肋骨斷了兩根,刺穿了肺部,全身到處都是傷。
然而比起身體的傷痛,他仿佛更加哀莫大於心死!
賀寧然在垂危之際,交代了遺囑,除了將一部分的遺產分給賀晴晴以外,大部分的產業交給嚴青掌管。
因為,他相信嚴青會好好地代替他,管理賀氏所有的產業。
而其他人也沒有意見:論忠心,論能力,論本事,論對賀氏的熟悉程度,真的再沒有人能比得上嚴青了。
嚴青聽到這個消息以後,在病床上,一言不發,隻是有眼淚從他細長的狐狸眼的眼角落下來,流到了潔白的枕頭上。
賀寧然下葬以後,一襲黑衣,頭上簪著白花的賀晴晴抱著他黑白的遺像在南烈燃的攙扶下,流著眼淚著離開了墓地。
上了車,她仍然不停地流著眼淚,緊緊地抱著懷裏的賀寧然的遺像,傷心得無法自抑。
南烈燃摟著她的肩膀,安慰地拍著她的肩膀,輕聲說:“不要太傷心了。”
賀晴晴怎麽可能不傷心?
她哭著將頭靠在南烈燃的肩膀上,痛哭失聲。
人生在世,最最難過的,莫過於生離死別!
而同樣一襲黑衣,戴著墨鏡的嚴青,卻在手下的保護下,人群都散去了以後,仍然長久地佇立在賀寧然的墓前。
他一隻胳膊已經廢掉了,軟綿無力地在袖子裏垂下來,另外一隻手杵著拐杖——他的腿雖然不會廢掉,但現在也沒好完全。
他久久地站在賀寧然的墓前,看著墓碑照片上那個白衣如雪的秀麗少年,他美麗的蔚藍眼睛依然清冷,隻是那白玉一般的臉龐上再也不會有微笑。
他就那樣清冷地看著嚴青。
嚴青臉上戴著墨鏡,然而墨鏡下,兩行淚水緩緩地流了下來。
過了很久,他轉身離開了墓地。
他的背影挺得很直,隻是一瘸一拐的步伐,是那樣沉重。
當他回到家——賀寧然以前住的別墅裏。
現在這一切都是他的了。
有人已經等在了那裏。
背著雙手,那人在看著堂上賀寧然的黑白遺像。
嚴青慢慢地走過去,忽然拋掉拐杖,跪在了這人的背後。
“幹爹。”他低著頭叫那個人。
那人由注視賀寧然的遺像的視線收回來,慢慢回過頭來,朝跪在地上的嚴青笑了笑。
“回來了。”他轉過身,走到嚴青的麵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做得好。”
嚴青低著頭。
那人笑道:“現在賀氏完全被你掌握了,等於就是被青龍會掌握了,我派你們出去,現在你是最先完成任務的。嚴青,做得好!”
嚴青卻仍然低著頭。
那人蹲下,身來,與嚴青麵麵相對,忽然抬手摘掉嚴青臉上的墨鏡。
墨鏡下,那是一雙正在流淚的臉。
——嚴青,不說話,低著頭,卻是一直在流淚!
那人皺了皺眉,似乎非常不滿這種情形。
然後他像是不願意太過苛責這個剛剛完成任務的孩子一樣,又微微一笑,鼓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將墨鏡隨手丟在地上。
“嚴青,你知道我最討厭沒有出息的孩子。”他淡淡地說,看到嚴青仍然跪著低著頭,又和顏悅色道:“其實你又何必傷心?他又不是你殺死的,這隻是一個意外,一個提早讓你完成任務的意外罷了!”
嚴青低著頭,頭低得完全俯下去以致於看不清他的臉上是什麽表情。
良久他才說:“是的。”
“新會長接任的日子即將到來,你們都要做好準備。”
“是。”
“青龍會不會忘記你們所做的犧牲和貢獻,你們的努力,我們都知道。”那人拍了拍他,“特別是我,你知道我最疼你。”
嚴青低著頭:“謝謝幹爹。”
那人嗬嗬一笑,隻是那眼睛裏卻高深莫測,任你無論如何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好了,我來就是來看看你,好孩子,你做得好,青龍會會嘉獎你。從此你就擔著賀氏企業主持人的身份在這裏生活下去吧,有什麽事我會親自找你。”
嚴青將頭俯在了地上。
“是的,幹爹。”
那人眼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嗬嗬一笑,轉身走了。
嚴青跪在地上,直到那人已經徹底地、真的走了,他卻還是沒有起身。
一直跪在那裏。
跪著。
突然,他重重地將頭磕下去!
對著堂上賀寧然那張遺像重重地將頭磕下去!
一個接一個重重地響頭。
鮮血從他的額頭上流下來,粘在了地上,他也仿佛毫無所覺——也許,他隻是在用這個方法稍微解脫一些痛苦!
因為——他知道,他都知道!
已經毀容、半人半鬼的賀宗南能找到被嚴密保護的賀寧然,一定是有人在幫他!
賀寧然的作息時間一定是有人告訴了賀宗南!
可是,他沒有資格去恨那幕後的主使者!
因為,因為——他也是其中的一份子!
青龍會長老下的徒弟、幹兒子,他本就是背負著使命前來賀寧然的身邊,接近他、博取他的信任。
可是,可是……
他的頭重重地、一下下地磕在地上,鮮血四濺,血淚和流。
“對不起,對不起。”他聲音沙啞地流著眼淚,一下一下地在賀寧然的遺像前將頭磕得血流滿麵。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隻是,照片上那個目光清冷的少年,再也不會回來了。
賀寧然的去世給賀晴晴帶來了極為深重的打擊,很長一段她都十分傷心,提不起精神來。南烈燃想了很多辦法來安慰她,讓她稍微開心一下,她也依然心情不好。
好在藍小楓時不時地來陪伴著她,讓她能稍微放下一些。
而南烈燃一直在秘密的安排給藍小楓一家以及自己這邊辦移民的事項,直到這一天,終於得到了最好的消息。
南烈燃十分高興,當天晚上回去告訴了賀晴晴,又打電話到藍家,讓他們提前做好出國的準備,並讓他們千萬要保密。
藍小楓知道這些年南烈燃都是在槍口下做事,所以一句廢話都沒有多問就接受了大哥的安排——今後去到哪裏,過著什麽樣的生活,會有什麽樣的困難,她都沒有多想。
因為她相信南烈燃!
而知道這個結果的賀晴晴也很高興,自從賀寧然去世以後,長久沒有露出過笑容的她第一次衷心地喜悅地笑了。
兩人憧憬著以後的生活,在大廳裏緊緊擁抱在一起。
嶄新的生活,就要開始了嗎?
這天下午,南烈燃從辦公室裏走出去,卻沒有看到在他的背後,那溫婉苗條的宋秘書站在門口,黑框眼鏡背後,她的眼中閃過一陣陣複雜的陰冷的情緒,令人不寒而栗!
南烈燃表麵上還若無其事地與那邊虛以委蛇,他暗地裏觀察那集團老大的反應,應該是並沒有察覺到他這邊的動靜。那麽說,自己這邊隻要逃出到了國外,隱姓埋名,換上另一種身份,重新開始,隻要謹慎再謹慎,是不會有那麽大的幾率被他們找到的。
南烈燃走到了地下停車場,他掏出車鑰匙正要按下去的時候,忽然背後傳來一聲顫抖的聲音。
“南大哥。”
是露西的聲音!
南烈燃微微皺了皺眉,但還是轉過身來。
露西從一輛車子後走出來,癡癡地看著他,往日明豔動人的臉龐,此時竟然十分的憔悴。
南烈燃看了,心裏也是一陣難受。
“南大哥,你已經不聯係我了,為什麽?”露西慢慢走過來,雙眼緊緊地盯著他,哀怨無比,“你說你把我當妹妹的,為什麽現在連妹妹也做不了了?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的電話,等你找我……”
南烈燃對她有愧疚,所以沉默了一下,才對走到他麵前緊緊盯著他的露西說:“露西,其實你我都清楚,你我根本不可能以兄妹相稱。”
“為什麽?”露西仰起頭,憔悴的臉上滿是絕望,“我究竟哪裏做錯了?你告訴我,我改還不行嗎?你告訴我啊!”
南烈燃被她猛地抓住了手臂,想要掙脫卻又不忍心甩開她,隻能被她揪著一連地發問:“南大哥,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我真的不明白,我究竟哪裏比不上賀晴晴?她對你不好,她是你的仇人,她有別的男人,還跟別的男人私奔,這樣水性楊花、三心二意的女人,你為什麽就是要喜歡她?她根本配不上你!”
她越說越過分,南烈燃的臉色也越來越鐵青——他再怎麽不忍心,也不能忍受任何人這樣說賀晴晴!
他用手掰開露西的手,將她推離自己的身邊,與她保持著一尺的距離,冷冷地說:“露西,我不想再聽到一次你這樣說她!”
露西全身發抖,胸口不斷地起伏著,她喘著氣,咬著蒼白的嘴,唇看著冷漠絕情的南烈燃,愛恨一起糾結在一起,排山倒海,她真恨不得抱著他一起去死!
為什麽,她得不到自己所愛的男人!
為什麽自己真心愛的男人卻要喜歡那樣一個女人!
她不服!不服!老天對她太不公平了!
她又撲上去,不顧南烈燃的閃躲,就是緊緊地抓著他的胳膊,“南大哥,你不要忘了,以前她是怎麽對你的,我們一家又是怎麽對你的!你為什麽這樣對我,卻去愛一個那樣糟蹋你的仇人!你清醒一點好不好?你以後一定會後悔的!”
南烈燃也沒辦法忍受了——露西簡直是瘋狂了!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應該清醒的是你,露西。”南烈燃終究還是不忍心,他對不起露西,所以始終懷著歉疚不忍苛責她,“恩情和愛情,我分得很清楚。”
這一句話讓露西如遭雷劈,她不相信地搖著頭:“南大哥,你怎麽可以這樣殘忍?你怎麽可以這樣說?我不相信,你為什麽就是要這麽愛賀晴晴?為什麽?!”
她大吼著。
所有的溫柔和乖巧、楚楚可憐都被撕下來了,絕望的她已經再無法戴上麵具麵對南烈燃,她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失敗了。
她隻想讓南烈燃知道她的心!
她崩潰地抖動著肩膀,忽然跪了下來。
“求你了,南大哥,不要這樣說,不要讓我離開你……”她抱住他的腿,抬起頭看著他,流著眼淚,“你不愛我我也不在乎,沒有關係,隻求你讓我留在你身邊愛你就行了,真的……我不要求名分行不行,我不跟賀晴晴爭行不行?你說不能把我當成妹妹,那就讓我做你的地下情人,好不好?我不要名分隻要跟你在一起……南大哥,我什麽都不要,隻要你偶爾想起我的時候到我身邊來就可以了……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她哭起來,跪在他的腳邊:“不要讓我離開你,我是真的愛你……”
南烈燃太後悔以前所做的事,如果知道有今天,他絕對不會碰露西一下。
如今的局麵,全是他自找的!
他真應該抽自己兩巴掌!
他看著那樣跪在他腳邊抽泣的露西,悔恨、內疚、不忍糾結在一起,卻隻能蹲下來,看著她,說:“對不起,露西,如果我要愛一個人,就不會讓兩個人的世界裏出現第三個人。而且,你也不應該這樣委屈自己。”
露西完全不聽他的話,他說什麽她不要聽!
她不要聽她接受不了的!不願意聽到的!
她忽然撲上去,緊緊抱住南烈燃的脖子:“我不管我不管,我不要離開你!”
就在這時,幾個戴著帽子和口罩的男人悄無聲息地從地下停車場的後門朝他們走了過來,他們遮住了停車場的監控攝像頭,手裏拿著電棍,無聲無息地走到了南烈燃和露西的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