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公堂三問
翌日,和煦的日光傾灑在褐黃色的大地上,將遠處恢弘的房屋檐角拉的很長。
街道兩旁店肆林立,晨暉淡淡地普灑在顏色鮮艷的樓閣飛檐之上,給眼前這片繁盛的鄴城早景增添了幾分朦朧和詩意。
此時,鄴城衙門早已經人聲鼎沸,趙家大少爺新納的小妾在新婚之夜殺害自己夫君的消息不脛而走,傳遍了鄴城的大街小巷。
古往今來,不管在何時何地,從不缺乏看熱鬧之人。這不,早上衙門剛一開門,一眾好事者便聚攏在縣衙門口,等候著升堂審問。
與此同時,鄴城街道之上,一青年俊男迎著晨暉,一臉輕鬆愜意的搖著摺扇,看著往來的行人,面露疑惑之色。
他一頭黑髮垂在肩頭,僅在發頂束了一枝紫玉釵,露出寬闊光潔的額頭。
一對斜飛劍眉,宛若天際翱翔的雄鷹,狹長的雙眸順著眉骨上挑,透出一泓清透的眸光。
男子身穿素白長袍,看起來飄逸俊朗,微敞的斜開領口裡露出一片紫色的衣襟,紫白交映,更顯尊貴飄逸。
在他身旁,跟著一名身材消瘦的綠衣青年,此人面龐消瘦,但太陽穴卻高高鼓起,面容雖略顯稚嫩青澀,但乍看之下卻有一種與其年齡所不符的沉穩與內斂。
他的左手握著一把長刀,冷酷的面容上神情肅穆,自帶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厲氣質。
「天寶,都說這鄴城繁盛無比,今日一見,卻讓人大失所望。這大清早的,怎麼街道上除了商販店鋪之外一個人影都沒有。人呢?人都去哪了?」
說話間,白衣男子收起摺扇,溫潤如玉的俊臉上閃過一抹疑惑之色。
聞言,他身旁的綠衣青年頓時劍眉一揚,頃刻間,臉上的冰冷之色盡數消退,眉宇間流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公子,難道您剛才沒有看見街道上的告示嗎?鄴城衙門今日要提審趙家的夫人,街道上之所以沒有什麼行人,恐怕多半是去了衙門觀看了。」
白衣男子聽后,俊臉上的疑惑之色愈加濃郁。
「哦?只是開堂審問一個犯人而已,至於引起這麼大的轟動?莫不是此案太過撲朔迷離,所以才會引得萬人空巷?」
天寶聽后,不著痕迹的點了點頭,「應該是吧。」
白衣男子一聽此話,當即一拍摺扇,原本內斂沉穩的神情瞬間化為烏有,只剩下滿臉的興奮之色。
「天寶,快走,咱們也去瞧瞧熱鬧,看看這案子到底有何等怪異,竟能引得萬人空巷……」
話音還未落下,人卻已經跑出了老遠,哪還有半點翩翩公子的模樣。
見自己公子興奮的如同孩童一般,天寶冷酷的面龐上露出一抹無奈之色,苦笑一聲,連忙緊跟上去。
這二人看似主僕關係,但實際上卻如同摯友一般,毫無主僕之分。
……
縣衙公堂,明鏡高懸之下,宋謙端坐在太師椅上,面沉如水的看著公堂之下跪倒在地的女人。
只見沈月的身旁放著一張蓋著白布的床板,白布凹凸不平,上面零星有著幾點血跡。
這白布下面躺的便是昨晚死去的趙家大少爺,趙汝貴。
王老爺子站在一旁,身旁跟著楊管家和幾個家丁,今日他也要上堂觀聽,指認兇手。
「罪女沈月,昨夜你說只需將趙汝貴的屍體送至公堂,你就可以為自己澄清,證明你不是兇手,今天屍體已到,該如何做,想必不用本官再次強調了吧?」
宋謙面無表情的說出這番話來,聲音也是冷淡異常,畢竟這種場面在他為官以來,早已經司空見慣了。
聞言,沈月緩慢抬起頭來,不著痕迹的點了點頭,隨即伸出蔥白的小手,捏住白布一角,微微用力,便將整塊白布揭開。
公堂眾人見此一幕,不由得伸長脖子朝地上的屍體看去。
只見沈月站起身來,看著面色蒼白泛青的趙汝貴,眸光宛如兩潭死水一般,無悲無喜。
「回稟大人,民女有三個問題想要詢問大人。第一個問題,兇手殺人之後會怎麼做?是在第一時間處理現場並逃離,還是傻愣愣的手持兇器待在殺人現場等著被人發現?」
「當然是在第一時間處理現場並逃離。」宋謙毫不猶豫的回了一句,隨即微微皺起眉頭,「可即便如此,也不能證明你不是兇手。你別忘了,你手上當時還握有帶血的兇器。」
「大人莫急,這正是民女想要詢問的第二個問題。如果兇手手持匕首刺入趙汝貴的腹部,那兇手的掌心會出現大量被害人的鮮血嗎?」
沈月此話一出,宋謙當即一愣,顯然不知該如何作答。
見此一幕,沈月淡然一笑,朱唇輕啟:「大人,讓民女來回答這個問題吧。」
「正常情況下,如果將匕首刺進被害人的胸腹,手掌就必須要緊握匕首,所以根本不可能掌心沾血。」
「而在拔出匕首的一瞬間,由於胸腹肌肉擠壓,會從傷口噴洒出些許鮮血,所以兇手的手背上肯定會沾染上一些血跡。但無論如何,握有匕首的掌心也不可能出現鮮血。」
此話一出,公堂之上頓時鴉雀無聲,就連縣令宋謙也是一臉震驚之色。
沈月這番話猶如醍醐灌頂一般,讓他不由得眼前一亮,心中暗生欽佩之意。
沈月察言觀色,自然是將宋謙的表情變幻盡收眼底。她心裡清楚,堂上的這位縣令並非昏庸無能之輩,因為他那雙眼睛是騙不了自己的。
「大人,這恰巧是兇手的高明之處,同時也是兇手愚蠢的表現。民女當時還在昏睡之中,兇手定是將趙汝貴殺害之後,將帶血的匕首塞到民女手中,甚至還故意在民女的掌心抹上鮮血。」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
公堂之外的眾多圍觀者無不點頭稱是,而站在人群之中的白衣男子與天寶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驚詫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