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對簿公堂
說起五年前在幽州城裡鬧得沸沸揚揚的那起殺人案，羅宇果然變了臉色。這些年來，他手上沾染的人命太多，但是他永遠也不會忘記那個男人。
只是他也不願意想起來。惡人已死，可是已經失去的溫暖卻是再也回不來了。每想起從前那段回憶，他的心臟都會絞痛。
所以羅宇選擇了把那段往事塵封起來，把全部精力投入到當下——龍玉的發現，讓他沉寂的心又看到了一絲希望。
可是此時多年前的那樁舊案被沈月翻出來，羅宇有些靜不下心來。他腦海里盤旋著一個聲音，清晰的告訴他：絕對不能認罪！
若是他被抓起來，關進大牢里，將會一輩子都見不到她。而他無法承受這樣的懲罰。
不經意中流露出來的恐慌在一瞬間收斂起來，羅宇又恢復了慣常的淡漠神情。他直視著前方的虛空，就是不肯面對沈月。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羅宇語氣淡淡，神態自若，彷彿多年前那樁命案真的與他毫無干係。
「都說龍生九子，各有不同，想不到羅掌門的親生兄弟，竟然是一個殺人犯！」
「知人知面不知心！他自己犯事兒不說，還牽連了羅掌門——可憐羅掌門那麼好的一個人，怎麼會有這樣的兄弟？」
堂下百姓們的議論聲如潮水一般，向著跪在公堂上的兄弟二人涌過來。羅宇臉色如常，對這些閑言碎語充耳不聞。
倒是羅信的臉上顯出幾分不安來。他聽著底下百姓一邊倒的議論聲，手心裡冒出一層虛汗來。
一開始羅信還覺得，百姓們的輿論更傾向於他，這是好事，讓姓沈那女人不敢太過囂張行事。
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羅信卻覺得，堂下那些來看熱鬧的百姓，就是沈月架起來的柴火堆，把他們兄弟二人生生地放在火上烤。
偏偏這種情勢下，他什麼也不能說，什麼也不能做，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事情在沈月的引導下，越來越脫離了他的掌控。
「打定主意裝傻也沒有用，」沈月粲然一笑，說出來的話卻讓羅信和羅宇的心又冷了幾分。
「雖說是五年前的案子，可是一應物證，衙門可全都留著呢！還有當年的目擊證人，也都健在。羅宇，你是抵賴不掉的。」
沈月的嗓音帶著一種少女獨有的天然明快，就像百靈鳥一樣婉轉悅耳。可是聽在羅家兩兄弟耳中，卻好比冰涼的毒蛇，「嘶嘶」的吐著信子，不由分說的纏了過來。
羅宇垂著頭，默不作聲。眼下這種情況，他說什麼都不合適，不如以靜制動，看看這姓沈的女人到底在打什麼如意算盤。
沈月一點兒也沒有唱獨角戲的尷尬，她一直在留意觀察著羅信和羅宇的神態表情，哪怕是一個微小的變化，也逃不脫她的眼睛。
沈月知道，這兩人的心防已經有了鬆動。她再燒上幾把火，就有人要認罪了。
「現在，我再問你們一次，到底是誰殺害了劉承宇？如果你們誰都不肯承認，那隻好將你們倆都關進牢里了——」
沈月話鋒一轉，接著說道：「若是你們老實配合，如實交代，還能有一線生機。衙門會看在你們認罪的份上，從輕發落。」
「聽沈狀師這意思，衙門斷案不是根據律法，乃是憑著心意咯？！」
羅信似笑非笑的望著沈月，眼中的挑釁之意不減。他賭沈月不敢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把他和羅宇怎麼樣。
「羅掌門此刻雖為階下囚，說話也要負責任。藐視王朝律法、污衊朝廷命官——這罪名你可擔當得起？」
羅信顯然沒料到沈月竟是如此的伶牙俐齒，他這盆髒水沒潑成，反而被沈月扣上了一頂「不敬律法」的帽子。這個罪名他可擔當不起。
羅信當即便安靜下來，他覺得，不能和沈月正面爭鋒。
沈月為何要在這公堂上與他對峙？不就是因為，衙門掌握的證據不足以將他兄弟二人定罪嗎？
既然這樣，他們只需以不變應萬變——當著全幽州百姓的面，沈月審不出個所以然來，看看衙門還拿什麼理由來羈押他們！
然而羅信的如意算盤，還沒打響就要落空了。
只見沈月偏頭向一旁的衙役耳語了幾句，那衙役離開之後，不久便和同僚抬了一架擔架到公堂上來。
另有一人雙手捧著一隻精雕細琢的紫檀木盒子，緊隨其後。
「啊呀！官差老爺們抬上來的是什麼東西？」人群後頭，有百姓踮起腳尖，伸長了脖子，試圖看個清楚。
前方已經傳來眾人低低的驚呼聲，人群不約而同的往後退了一步，生怕沾染上晦氣。
那兩名衙役用擔架抬上來的，竟然是一具女屍！
在看到女屍和紫檀木盒子的那一瞬間，羅信和羅宇再也無法維持事不關己的假面。他們甚至忘記了交換眼神，兩個人都死死的盯著面前的屍體。
已經死去經年的女人就像是睡著了一樣，安靜地躺在擔架上。她的雙手交疊，搭在小腹上，神態安詳。
如果不是她的皮膚透著一股青白的死氣，只怕會有不少人將她當成一個活人。
「你們看那盒子里的玉佩，竟然在發光誒！」前排圍觀群眾新奇的驚嘆道。
那隻紫檀木盒子，正是之前沈月和李榮從山洞石室里拿出來的那個。盒子里裝的引人讚歎的玉佩，正是在幽州城裡掀起一片腥風血雨的龍玉。
羅信和羅宇兩個，就像是丟了魂兒一般，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那具宛如睡著一般的女屍。他們兄弟二人眼中，是如出一轍的濃濃愛意。
羅宇甚至一時忘記了自己正在過堂，他膝行著上前，來到女屍身邊，寵溺的拉起了女屍的手，動作之輕柔，彷彿在擔心會不小心吵醒了她。
見羅信羅宇如此失態，沈月心中悄悄的鬆了一口氣。
——看來她猜的一點兒也不錯，羅信和羅宇都深愛著這個死去已久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