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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一章 遺憾

  第五百九十一章


  耶律德光大度的笑了笑,似乎並不介意蕭肅遜對他的評價。


  「其實……軍師,你猜的沒錯。」


  耶律德光走進蕭肅遜,貼在的耳邊輕聲說道:「父皇是我毒死的……劉凌的毒不好用,我又加了一些。」


  蕭肅遜的眼睛瞬間睜大,他張大了嘴巴,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耶律德光語氣平緩,聲音很輕:「其實父皇到底是怎麼中毒的事,我在六七天以前就猜到應該跟劉凌的信有關係,所以拿了一封信試了試,我帶著鹿皮手套將一封信撕碎了拌在草料里餵給了一匹戰馬,戰馬吃了以後確實有中毒的跡象,可過了兩天就恢復了。連一匹馬都毒不死,毒死一位偉大的皇帝怎麼夠用?」


  耶律德光笑起來,很燦爛:「所以,我讓醫正在葯里有加了些毒,遼東的鶴頂紅。」


  「你怎麼敢做這樣大逆不道的事!」


  蕭肅遜咬著牙問,表情猙獰。


  [][]  兩個人身子貼的很近,就好像在耳語著商量什麼秘不可言的事。


  「大逆不道?軍師,你怎麼會說出這麼白痴的話來?帝王家,哪裡有什麼逆不逆的說法?父皇稱帝之前,都勃極烈的位子還不是毒殺了他大哥得來的?他大哥的位子怎麼得來的?還不是刺殺了我爺爺得來的?耶律家的事,難道軍師一點都不清楚?」


  「還有,我大哥耶律極是怎麼死的,難道你沒耳聞?還有,父皇打的什麼算盤,難道我不知道?他捨不得這個位子!就算我不下手,兢兢業業,謹慎小心,他最終還是會廢了我!他覺得自己還年輕,還能做十幾年,幾十年皇帝!如果要選擇繼承人,他最終還是會選擇我那個才學會走路沒多久的三弟!不是我三弟是什麼所謂的天才,而是他足夠小。」


  耶律德光笑了笑:「我大哥是我殺的,他的腦袋是我親手割下來的。軍師,你別用那種眼神看我。如果失敗的是我,我大哥也會毫不猶豫的割下我的腦袋,這一點你確信吧?我大哥就是優柔寡斷了些,所以他失敗是註定的。當初若是我在幽州手握二十幾萬大軍,怎麼會傻乎乎的想跑去大遼之外另立一個國家?有那二十萬大軍直接在幽州稱帝,父皇能拿他有什麼辦法?放心,回去之後,我也會好好的送走老三,讓他去天堂享受父親給他的愛。」


  「其實那天你看我那一眼,我知道你是在懷疑我,但那個時候我確實很冤枉,可那天之後的第三天,我就不冤枉了。下毒這種事,耶律家的人做起來比起劉凌來還要熟練一些。」


  「你告訴我這些,難道就不怕我說出去?」


  蕭肅遜冷冷的看著耶律德光,一字一句的問道:「還是說,你現在就要殺我?你不要忘了,你誣衊我的事還沒有宣揚出去,你這麼迫不及待的跟我將事實都講出來,是不是太自信了些?五十萬大軍,你能控制多少?我是陛下最信任的人,八個金帳將軍中有七個跟我的關係極好。你現在殺了我,如何跟他們解釋?如果你現在不殺我,你有把握以後還能殺我?」


  「耶律德光,你還是城府太輕狂了些,若是等你誣陷給我的罪名落實之後再對我說這些,我一點辦法都沒有。」


  蕭肅遜忽然也笑了,笑的如耶律德光一樣燦爛:「但你現在不敢殺我,無辜殺死軍師,殺死你父親蕭皇后的族中大哥,就算你是大遼國的太子只怕也無法承擔吧?說到這裡我倒是忘了,論輩分,你也應該喊我一聲舅舅。」


  「舅舅。」


  耶律德光笑著叫了一聲:「滿意嗎?」


  蕭肅遜哈哈笑道:「耶律德光,你得意的還是太早了。」


  他猛的往後撤了幾步,跟耶律德光拉開距離:「鐵木求歌!你聽到了吧,太子毒死陛下,按謀逆當處以什麼刑法?!」


  「殺無赦。」


  一道清冷的聲音從大帳一側響起,語氣中沒有一絲感情,冰冷的好像塞北草原上落下來的第一場大雪,就好像冬天西拉木倫河的裡帶著冰絲的河水,就好像青牛湖畔那塊千百年來不曾融化的堅冰,就好像……一柄彎刀。


  修長的身形沒有被厚厚的皮甲掩蓋,鐵木求歌整個人站在那裡,就好像一棵勁松。他從大帳後面轉出來停了一下,然後緩步走到蕭肅遜身後,手扶著腰畔的彎刀,說了殺無赦三個字之後就沒有在說話,而是用冰冷的視線盯著耶律德光的脖子。那眼神,就好像出了鞘的彎刀一樣鋒利。


  「鐵木求歌,太子殿下剛才的話你都聽到了?」


  蕭肅遜笑著問道。


  鐵木求歌點了點頭:「末將聽到了。」


  蕭肅遜又問:「如果我召集金帳將軍,在他們面前你可願意為我作證?待回師之後我擁立三皇子登基,我就是監國,立刻封你為王!大遼的疆域內,封地在哪裡隨你挑選。你應該知道,大遼的八位金帳將軍都是各自部落的首領,當然,除了你之外。花臘赤死後,陛下讓你補為金帳將軍,這是大遼建國以來的特例!雖然花臘赤他們兄弟兩個都金帳將軍,換一個別人也有情可原,但你應該知道這是陛下對你青眼有加!所以,你應該明白陛下對你的看重!契丹八部,八位金帳將軍如果聯合起來廢掉殺害了陛下的太子,應該也沒有人敢反對吧。」


  鐵木求歌點了點頭:「軍師說的沒錯,陛下待我恩重如山。契丹八部,八位金帳將軍若是廢掉太子,就算皇后也沒有辦法反對。」


  「那好,帶你的人將耶律德光先囚禁起來,待擊退了漢軍之後,我就會召集其他七位金帳將軍議事!大事若成,你居首功!」


  蕭肅遜大聲說道。


  「好!」


  鐵木求歌面無表情的說了一個字,然後抽刀,往前走去。


  耶律德光饒有興趣的看著蕭肅遜,自始至終笑容都沒有一絲變化。就算看到鐵木求歌抽出彎刀朝自己走來,他臉上的表情都沒有變化。


  噗!

  彎刀沒入腰畔,很深。


  鐵木求歌放下手裡的彎刀,身子彈簧一樣往一側閃開,躲過蕭肅遜傷口裡噴出來的血液。彎刀有三分之一刺進了蕭肅遜的側腰裡,幾乎將他的腰切開。蕭肅遜的身子一顫,他下意識的用手扶著還插在自己身上的彎刀,血順著他的手溪流一樣落下去。將覆蓋在地面上的白雪染成了紅色,看起來,就好像一小片盛開了的梅花。


  「為……為什麼?」


  蕭肅遜低下頭看著自己身上巨大的創傷,臉色慘白。


  「為什麼?」


  耶律德光往前走了幾步,走到蕭肅遜身前認真的回答道:「因為,你能給他的,我都能給他。而且,父皇已死,我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我以皇帝的身份給他的,難道不比你虛構出來的好處要實惠?再者……鐵木求歌本來就是我的人,怎麼你忘了?」


  他提醒道:「鐵木求歌去幽州我大哥麾下任職之前,就是我的人。」


  「時間太久了,久到,連陛下都忘記了。」


  他轉頭看向鐵木求歌問道:「一會兒,其他幾位金帳將軍若是問起來,為什麼要殺死軍師,你該怎麼說?」


  「殿下要與漢軍決戰,欲親自率領大軍攻打漢軍主力。軍師卻要撤退,將亞庫里等三位將軍視為棄子。殿下和軍師起了爭執,軍師竟然派人伏擊殿下,並且在殺死殿下之前說出了毒死皇帝陛下的真相,殿下拚死搏殺,擊殺了軍師手下的十幾名死士。末將正巧經過此處,將殿下救出,並且協助殿下擊殺了蕭肅遜。」


  「好!好!好!」


  蕭肅遜大笑一聲,嘴裡噴出一大口血:「想不到,老夫算來算去,偏偏忘記了你在很久之前就是耶律德光的人!我沒想到,鐵木求歌!你竟然也算個忠心耿耿之人!」


  忠心耿耿這四個字,他咬的特別重。


  血順著他的腰畔不停的湧出來,也從他的嘴裡不停的湧出來。凄厲嫣紅的鮮血將他整個下頜染紅,狂笑中,露出嘴裡帶著血絲的白牙。


  「耶律德光,你就這麼殺了我,你以為憑一個才補進金帳將軍之人說的話,其他人就會相信?」


  他冷笑:「耶律德光,你太小看其他人了!」


  耶律德光搖了搖頭,認真的說道:「我沒小看他們,真的沒有小看他們,從很久以前我就開始苦思,八個金帳將軍中有幾個人會為我所用,有幾個人會反對我。從給父皇下毒的那天開始,我又在考慮,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可能輔佐我的人拉過來,如何將不服我的人除掉?當然,花臘赤的死,你也可以算作是我排除異己,你知道的,花臘赤一直對我做太子頗有微詞。」


  「想來想去,我發現只有三個人我沒把握控制。」


  「亞庫里,耶律淳,速提亞。」


  耶律德光板起手指道:「他們三個,我沒把握控制,所以只好讓他們去死好了。我的軍師,你說,如果他們三個人在與漢人廝殺的時候發現,大軍北撤棄他們而去他們會不會恨死我?不過可惜啊,他們沒機會報仇。軍師,你覺得,我這樣安排可還算穩妥?」


  「原來……你早就算計好了。」


  蕭肅遜苦笑,血順著他的嘴角泉涌而出。


  「今日我死不瞑目,倒不是後悔看錯了你,而是我要看著,這大遼如何亡於你之手!」


  耶律德光哈哈大笑,看蕭肅遜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個大笑話,忽然,笑聲猛的一窒,他低下頭,看著胸口上冒出來的刀尖,滿臉的不可思議。他緩緩的轉過頭,隨即看到那個冰冷如石的鐵木求歌對他笑了笑:「幸好,今天帶了兩把刀子。」


  鐵木求歌轉過頭,看著蕭肅遜說道:「你可以瞑目,他看著你死,你看著他死,你們倆都不會有什麼遺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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