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季九歌
我的出生就是一個悲劇,有人說我是天煞孤星,有人說我是魔星轉世,而這一切起因皆是我有著與常人不同眼睛,僅僅是一雙赤眸,便被視為妖孽,視為不詳之人。
我自小便被親生父親驅趕出國,因為有人說我會禍國殃民,我拖著瘦小的身體,憑著一股毅力,一步步的遠離那個沒有親情沒有人性的皇宮。
嚴冬的寒風最是無情,凜冽刺骨的風夾著片片雪花,落滿了肩頭。我餓的兩眼直冒金星,暈乎乎的還在挪著凍的麻木的雙腳。也不知我挪了多久,腳下一個打滑,我跌倒了,我似乎也沒有了力氣,就是一呼一吸,我都覺得困難萬分。
我任由自己在雪地中睡去,睡著了就會忘記寒冷,忘記疼痛,也許在我醒來的時候,我仍然還在母親的懷中撒嬌。
許是我命不該絕,當我醒來的時候,我第一眼看的便是貫徹我一生的摯友軒轅冥。自此之後我們便一同習武,一同生活。我知道軒轅冥天賦極高,醫理藥理那是一點就通,一身功夫也是盡得醫仙真傳。而我卻對醫術一竅不通,縱使軒轅冥耐心講解,我大都是心不在焉的樣子,醫術我是沒習的半分,那功夫竟然也差軒轅冥好大一截,究其原因,也隻能是我在雪中凍的時間太久了,傷了根本,身體雖然不怎麽羸弱,但總歸是差了這些習武之人好些。
我麵上與軒轅冥稱兄道弟,實則將他當做救命恩人,他至始至終都不曾知道我是心甘情願為他賣命。
情之一字,我是從未敢肖想一二,縱是那花澗派掌門我都沒有存半點心思,說來我這個有情人實實在在的做了回無情人,辜負了冷淩的愛慕之意。我依舊遊走的叢花綠葉之間,穿一身惹人注目的紅衣,正好是配的上我這獨一無二的赤眸。
似乎老天爺也嫉妒我這一副妖孽的皮囊,他讓我愛上了救命恩人的妻子,縱然我深受其苦,卻也是也享受著我灰色人生中的這濃烈的一筆色彩。沾染了情字,便是兩個極端,一個終成眷屬,一個萬劫不複。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忘卻生死。她身中奇毒,性命堪憂,我心急如焚,卻是最沒有資格發言的人。我鼓足了勇氣,用自己的的後半生,去換得她雙棲雙宿。與其這樣越陷越深,倒不如將奇毒引在我的身上,讓我忘了她,也給自己一個重新了開始的機會。
然而我的自欺欺人在最緊要的關頭像麵鏡子一樣碎的一塌糊塗,我有勇氣做決定,但並不代表著我有勇氣來麵對這個殘忍的結果。
我和冷淩之間平淡如常,倒是有些相敬如賓的意思,隻是那樣一個清高孤傲,絕世而立的女子,卻被我害成了多愁善感的人。冷淩愛慕我,我卻深愛著阿婧,阿婧卻是軒轅冥的結發夫妻,我是該慶幸我這樣的人還有人喜歡,還是該悲哀我愛上的不是冷淩。
從花澗派出來之前,我和冷淩大吵一架,我想這次她應該恨透我了,我傷害著她,亦是在傷害著我自己,她越是關心我,我越是惡言相對,在我心裏我一直都知道,冷淩和我是不會有結果的。我不忍她一錯再錯,更不能讓我的記憶變得不清不楚,於是我便一聲不響的離開。
離開之後,我偶然發現了藏在錢袋子中的秘密,裝錢的袋子,用紅線繡了兩句話“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我知道冷淩還是忘不了那一年江湖雨夜,若是早知今日,當年我和她便不該相遇。苦了她這個有情人,也難了我這個無情漢。
我仔細的收好錢袋子,想著若是有機會再還給她,我卻沒想到我們最後一次見麵是訣別。
後來我想起了婧兒,想起了我最愛的女人是她,同時忘心之毒也在蠶食著我的記憶,而我亦是命不久矣。
我又獨自離開,離開郢都,離開那個我深愛的女子。
北昌之行,我認識了撕破偽裝的季九卿,人生如戲,戲如人生,人人都是一位出色的戲子,也不知我看戲的人,還是演戲的人。
季九卿死在冷淩的劍下,但冷淩卻是為了救我,那麽我是該恨,還是該謝。原本就和冷淩牽扯不清,又搭上季九卿這條人命,一時間我竟不知如何處理。
忘心雖然複發,但對冷淩的記憶仍是深刻,我也知曉麵前這個敢愛敢恨的女子是對我付出了真心。若是 不愛,那便不要傷害,可是愛的痛苦,不正是越傷越愛。
那一刻我忽然覺得世間上沒有一個人能夠配的上她,這樣可憐可悲的我有什麽值得她戀戀不忘。我狠下心,既然不愛,我這個無情人也可以成為絕情人。
我故意讓她夾在我和季九卿之間,故意讓她以命償命,故意讓她知曉我忘心複發,故意冷漠絕情,最後,我記憶深處的冷淩漸漸模糊,隻留下了一個蕭條悲傷的背影。
我從未見過她流淚,從未見過她如此失控,她清傲的像是雪山寒梅,在山崖驕傲的綻放著,是天地間迎雪盛開一抹獨孤絕豔的風景。她的人生不該因為我而變得無光無色。
我的自以為是讓她棄情絕愛,傷她一分,我竟然也會跟著心痛,當我意識到我對婧兒心不那麽堅定了,我忽然如釋重負。
她徹底的消失在我的人生之中,可笑的是,我時常對著一個錢袋子睹物思人。我恨我自己這樣瘋狂的想念,也恨自己那為時不多的生命。
在記憶消退的日子中,我發了瘋似的將冷淩的名字刻在我的手臂上,而腰間的那個疤痕似乎變淡了。
我無心塵世,似乎那僅存的牽掛,也因為冷淩的離開也變的迷糊不清。這茫茫世間,真的隻剩我孑然一身。
那離笑雖然嘴上說怕我沒人收屍,但我心知,他是想陪我走完最後一程。在生命的盡頭,我還有一個朋友相伴,也不算可憐淒慘。
我同離笑去了蒙山,同時也錯過了軒轅冥的信鴿。
蒙山的景色很美,但更像是世外桃源,十裏桃花,像是燃燒的雲彩一般,更是點綴著青翠山巒,水霧環繞,層巒疊嶂,山頂的桃花熱鬧的爭相鬥豔。美哉!美哉!
人生苦短,匆促如白駒過隙,更是一趟不返的路程,我原本時日無多,怎可辜負這般奇聞景觀。於是我便收拾心情,重新出發,在這無法預知生死的人世間,活的像個人樣。
我拉著離笑一頭栽進這十裏桃花中,還未好好欣賞一番,便觸動了這桃花中的太極八卦陣。
我對八卦一竅不通,可憐那離笑也是一個半路出家,我和他便被困在桃花林了。我心急如焚,一時不慎,氣血上湧,當下便一口鬱血吐了出來。鮮豔的紅色很快便被湮沒在桃林之中,而我亦是陷入了昏迷。
當我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躺在一間簡陋的房間中,不久之後,離笑便端著一碗水走了進來。
我問緣由,他神色微愣,片刻之後他才說話。
他說,在我昏迷之後,便立刻調息內力,護我心脈,他又不懂醫術,便隻能用這樣的法,半個時辰我還未見醒,便著急的帶我離開桃林找大夫。他又找了一個時辰的出路,卻還在原地打轉,於是他便閉上眼睛,將一切生路交給上天。
許是老天大發慈悲竟然無意中走到了桃林深處,待他睜眼時便瞧見了木屋,還未來得及思考便已經將我放在了木屋的床上,他自己便去周圍瞧瞧。
離笑說他沒發現這個木屋有什麽特別,日常需要都可以滿足,和平常人住的院子沒什麽兩樣,但距離木屋十多步便有一條天然的清潭,那潭水清透澄澈,潭水中央不斷的冒著小泡,這竟然不是一潭死水,那潭水喝上一口透著淡淡的甘甜,竟然神清氣爽,十分舒適。
我想著他定是口渴難忍,才會去喝那潭水。
我一口氣便喝完了離笑端的水,隻覺心中一陣舒暢,渾身輕鬆異常,這潭水還真是神奇。
離笑見我身體仍是虛弱,便想著讓我在這裏先休息幾日,多喝幾日的潭水,總歸沒有壞處。
我和離笑在這裏一待便是五年。
五年來,渴了就喝潭水,餓了就在附近打獵,好在這個木屋方圓三裏都沒有陣法,活物也比較多, 我和離笑這才能夠生存下去。我們從為放棄找尋出路,可每次都是悻悻而歸,這樣的失敗不知有多少次,可我和離笑二人仍是對破陣充滿了希望。
也不知是何原因,我以前忘記的事情竟然都模糊的想起來了,已經不在需要筆墨去畫重淡忘的痕跡,隻是我的身體卻大不如前,羸弱的像個書生,我那一身功夫似乎也消失了。
人這一生,福兮禍兮,福禍相依,得失我也不想去計較,就這樣和離笑在這桃林過了五年。
直到有一天離笑興奮的給我說,三裏之外的桃林似乎有異動,我和他立刻趕去看看,沒想到就看到了故人。
我來不及思索,立刻讓離笑阻止痛下殺手的軒轅冥,那一刻我隻知道徐磊不能死。
我看著故人,激動之情難以平複,我興奮之餘便聽聞軒轅冥要殺了離笑,原來五年前我同離笑竟然錯過了那封信,這麽說來,那阿婧現在是生是死?
我忽地悲從中來,這五年時過境遷,軒轅冥到底經曆了什麽?還有軒轅冥為何會出現在蒙山,又為何要殺了徐磊?我毫無頭緒,便將的疑惑的目光對準了徐磊。
果然徐磊道出了個中緣由,隻是徐磊似乎還欠我一個解釋。
我和軒轅冥還未寒暄一二,他便留下了莫名其妙的話,匆促離開。
那徐磊呆愣片刻之後,作勢追去,但他被我攔住了。
我將頭緒稍稍整理,畢竟我隔了這個世間五年的空白,我隻能在他們之間的對話中尋的一絲熟悉。
我問了他三個問題,但是他隻說了一句無關緊要的話。
他說,我的命很硬,老天都不願意收,這一坎過去了,我日後便能活的幸福。
我想要知道的事情,他閉口不言,卻留給了我更難以參透的話,我不知他為何如此,也不知他所說的幸福會是什麽,而對於阿婧,這個深藏於心的人似乎變得沒那麽重要了。
我看著徐磊離去背影,一時間竟啞口無言,那飄零的桃花,正如徐磊那樣,最終作了護花的泥土。原來徐磊也如曾經的我一般,愛的深沉。
與軒轅冥重逢,是意料之外的驚喜,又再一次分別,更是讓我措手不及,徐磊告訴我,軒轅冥去帶著阿婧離開了蒙山,我其實是想追上去,但是內心卻有另一個聲音讓我停下我的腳步,就在我舉棋不定間,徐磊他也離開了桃林。
徐磊離開之前說:“陣法已破,那靈潭潭水已無奇效,你二人若是無處可去,不妨就來陪著小貝長大。”
我震驚之後,赤眸對上了離笑,顯然離笑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此時說在多的話似乎已經沒那麽重要了,有些事情,就應該讓它不清不楚的存在。
正如徐磊所言,我和離笑無處可去,倒不如在此安心調理身體,待我身子好些,我就下山去,去找一個讓我牽掛五年了的姑娘,不管結果如何,即使讓我在經曆一番情愛的傷痛,我也毫不畏懼。
至於離笑,我可就顧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