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前塵已去

  北國，雪虐風饕。 我朦朦朧朧地醒了，很是糾雜地望著四周，彈起一分熟悉之意。微微牽動身子，不想這腿上正壓著個重物。乍一看原是夜慎小殿下。 這個藥看來真的沒用，那紅蓮根本就是在匡我。瞧這還不一樣的，我還記得眼前的人呢——他是皇帝的兒子。 皇帝夜鈺與皇後蕭昀的兒子。 - 我僵著動作直到日上三竿，算著他應該是睡飽了，便用指腹撫了撫他的睫羽，“小殿下，該起了。” 夜慎很聽話，也許是自然醒了，他在我說這些之前就睜開了眸子，用拳頭揉了揉發酸的眼瞼。 “嗯，好。”糯糯的聲音自嗓發出，弄得我心底一陣悸動。我微眯起眸子，藏起滿滿的仇恨。 我總歸不該將一切怨個孩子，他也是無辜的。 可是，這一切都很是不對。我沒有忘記任何，反倒是對一切都變得越來越熟悉。 - 我遲疑了好一會，甚至有些恍惚。於是在為夜慎替衣簪發時雙手都不順意，應是讓鋒利的簪尖劃破了手指。卻依著疼痛感，我慢慢地清醒。 殿外的小婢女進來打探行程，她一著桃柳色的衣裳恍入我眼簾。 柳絮？ 她，不是與我一同守陵的途中被打壓，北國官兵直接就地用雪掩了她屍體。 可如今，她怎麽就完好無損地站回在這裏？ 我重新看回銅鏡中，發現我的唇色已經慘白，麵容青紫。夜慎聰穎細心，自是察覺到了我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他用軟綿綿的小手包裹住我的食指，牽引著我到他身後去。自己麵對小婢女鬟挺起前脯，很威風地說，“你先下去吧，本殿下還未整理好。” 待柳絮走後，我的心頭還是久久未平。我想言又止，就在猶猶豫豫與糾結之時，小童子已從裏衣上撕下一截布料，將我受傷的指頭纏了起來。 他用他胖胖的手指，嫻熟地打好一個花結，然，便仰頭呲著牙“咯咯”直笑。 - “允桃姑姑可能未見過柳絮，所以才如此吧。柳絮是父皇前日剛從禦前調來照顧我的，”許是覺得這點點的解述，夜慎還特地揮動著他的指頭比劃，最後還不忘加上一句，“父皇是怕姑姑累著。” 我心頭頓時空了。提到夜鈺，我甚至無法再用任何言文來評定他。他屠了我允家，僅僅因為他弑父奪位無從找到個替罪羔羊去頂上那大窟窿… 夜鈺，一開始便是假的。 當我回神，良良思索了許久，才稍許得到些眉目。我被騙了。“浮生不歇”才不是什麽可以忘記前塵的藥，它直接帶著我的肉身回到了最初。 包括，允家。 我記得柳絮剛被調任到太桓殿，正是三月初一。那麽允家，允家……還在！爹爹，娘親都還在的。我顧不得麵上已經因悸動而淚淌滿麵，一個扭身從夜慎身側奔出門外。 果然，我見著了在太醫院裏忙碌的，那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 浮生不歇，真是給我開了一個莫大的笑話！ 不過，也真是因禍得福。 一切都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