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可道同行
開春，春筍上市。切成細條，加一點點糖和鹽煮一煮，撈出瀝幹水分，可以當小零食。鮮香爽脆，獨特口感，就是稍微有點刺激嗓子。舊日拿春筍條當零食，李續嬈不太喜歡這種“零食”，這倒是小差異。
??春深，漸暖，月又圓。從家裏帶來的臘肉還有大半，與春筍炒或燉都還不錯。春筍的時令並不長，在這之後不久就該穿單衣了。社團又有了新活動，傳聞社長曆精圖治，即將要迎來一次大施法。
??施法前夜社長身亡。
??舊日一共租了兩套房子。準備了那麽多手機和手機卡，就是為了來一次完美謀殺。即便知道了攝像頭的位置，知道了哪些攝像頭是壞的，又有了絕對的冷靜，但依然無法處理這麽多的證據。
??舊日本來想做成意外落水，但是難以找到機會。舊日也想通過許多心理暗示誘導這個人自殺，因為這麽一個拜鬼的人應該很容易受到影響，但誰知道這位社長過於偏激，直接否掉了所有的暗示。
??準確來說，蘇鏡瀅隻接受一種暗示，那就是已有的事實。舊日給的暗示都發生在現實之中，但是這都不是既定事實，而像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巧合。蘇鏡瀅並不在意這些巧合，盡管其中一些巧合涉及到了複雜的占卜之術，但蘇鏡瀅依舊視而不見。
??這些事情在舊日心中是早有定論的。但總得試一試。在夢境中收集到的種種殺人技巧都是空殼，都是紙上談兵，都是忽悠人的，所以最終舊日選擇了一種最簡單粗暴的方式，直接一錘子解決所有問題。
??為了做好這一錘子的買賣，舊日還特地做了一個投影體，化上淡妝，穿上女裝，然後一擊斃命。按理說做到這個份上已經算是天衣無縫了，但是在事發一個月之後警方還是找到了那間出租屋。
??找到了就找到了嘛，反正裏麵住的也不是舊日，而是舊日投影體。舊日投影儀早就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你找到了出租屋又能怎麽樣？大不了就是不交房租了唄。
??在校園裏做一場命案，很難不留下任何證據。不過不管有怎樣的證據，舊日始終置身事外，這就足夠了。也正是在調查的過程中，人們才知道蘇鏡瀅是某學院院長的孫女，有這樣的背景，能建起那個社團也就不奇怪了。
??追查不存在之人，這是沒有結果的，最後也隻是不了了之。社長身亡之後整個社團就亂了，有人要分裂社團，也有人在驅逐社員。說起來這些社員是最先被調查的成員，他們是來見異事的，不是來被問話的，既然社長已經身亡，那他們也就該散了。
??三天之後，舊日再次出手，他做了一個和蘇鏡瀅完全一致的投影體，大搖大擺地穿過校門，然後擊殺了院長。
??這一次，全校皆驚。蘇鏡瀅一時間被捧成了聖級人物，死而複生，何等奇跡！原本已經垮了大半的社團也隨之重生了，但是也分裂了。那四個部門各執一詞，無法相容，所以直接分裂成四個社團，也不錯。
??舊日深知按照普通人類的運算力，絕不可能在人員密集的場景下完成一場完美犯罪。出現一兩個目擊者倒不是問題，但無處不在的天眼是很難完全避開的。投影體已經是超限的行為了，這個時候再去追求所謂的完美犯罪，那是毫無意義的。
??成本太高，運算量太大。用近戰武器在學校裏殺人，很難不留下任何痕跡。如果是二十年前，這樣的事情做了也就做了，隻要能稍微走點心，那能不能查出來都得看天意，但這畢竟不是二十年前。
??如果為了一件謀殺案算無遺策，那在謀算的過程中就已經留下證據了。他這副身軀可容不得任何差錯，盡管第一次用的是本體投影體，但那已經有了完美的不在場證明，以及不可能被追查到的痕跡。
??第二次謀殺更像是試探。雖然被害者似乎更為無辜，但是在舊日那裏可沒有是否無辜的說法。人一生一世的命運是否公平根本就不影響大局，換句話來說，你活著的時候發生的一切都不影響大局。
??夏天已經到了。又到了穿輕薄衣服的季節。這二人商議暑假訂婚，這必然又是舊日挖下的大坑，不過也無所謂了。一日三餐，同居一年，或許也確實是到那個時候了。至於家人是否允許，是否願意，那都不重要。
??舊日在這一年中沒有表現出任何的興趣愛好，但他表現出了高人一等的財力。財力隻是一方麵的原因，從一起在外租房的那一日開始，雙方的心中都已有定意。
??人這一生所謀求的究竟是什麽？舊日可以回答這個問題，但舊日不是普通意義上的“人”，他的答案可能並不讓人信服。舊日當然知道人類所做的哪些事是困難的，哪些事是簡單的，哪些事是有必要的，哪些事是無必要的，不僅僅是舊日知道，許多人都知道，但那並不能說明什麽。
??“澄澄，你說他們會答應我們訂婚嗎？”
??你看，即便是如此關鍵的問題，也不是舊日主動開口，“一定會的。”
??“你怎麽這麽肯定？是不是已經問過了？”語速快，但其中更多的還是欣喜和期待，字義中的尖酸刻薄都是不存在的。
??“即便我那邊已經問過了，你那邊我也問不到啊。”舊日早已明白與身邊人講話的技巧，她越是好奇，越是積極，那你講話就越得放慢一些，不然很容易被聽成責怪。
??“好像也是誒，那你為什麽這麽肯定？”
??“因為你願意，所以我覺得一定會同意的。”回答問題時可以扭曲問題的原因，但不能偏離問題的主旨，這一點舊日是很清楚的。即便這種回答有戲耍的意味，但也還算真誠合理。
??“是這個意思嗎？”這裏已經是第四個問句了，舊日是答疑解惑的人，而非創造問題的人，有這樣的分工，這已經足以看出舊日在這一年裏都幹了些什麽。
??“即便他們不願意，也不改變什麽。”
??“果然還是這個意思。”
??“我這邊是沒什麽顧慮了，我想讓你也沒有顧慮。”舊日借用的是投影體的性格，而投影體嚴格恪守著某種守舊的古板，即便是在這樣的語境下，他也能講出這樣的話。
??“我還是小孩子心性嗎？”這個問題是出人意料的，你可以用一句話類比，那就是，“你是不愛我了嗎？”這兩者在意思上沒有多少相同的部分，但這二者所在的語境是類似的，隻不過前者更具有疑問意義。
??“比以前少了一些。”對舊日而言，這個問題是很容易回答的，根據事實作答即可，無論這個回答會引出怎樣嚴重的後果，舊日隻需要修改到前一個狀態就行。
??“是好還是壞？”
??“這又是小孩子心性。這裏更像是小孩子劣性。是好是壞都無所謂，你還是你，我還是我，隻是與以往稍有不同，就好像今年的我們比去年的我們年長了一歲，總會變的。”
??“可我覺得你沒有變化啊！”這裏依舊不是苛責的意思，隻表達詫異和驚奇。
??舊日也聽出了那句話中並沒有負麵指向意義，然後舊日又答了一句無關緊要的話：“人總是會變的。或許是你沒注意到，又或是我的變化不那麽明顯。”
??那麽這個時候，不管李續嬈有多少小孩子心性，她總能聽出來一點點意思了，那就是眼前的人好像在跟她講故事。為什麽不說是講道理呢？因為李續嬈覺得這個人眼中是無道理可言的。
??這一年朝夕相對，對麵到底是什麽人，心裏總還是有了一點點定論。這個人有各種各樣的道理，但最要命的是他居然還真的照著這些道理做事。他有許多錢，他好像不缺錢。他總是那樣地和善，很少見到他生氣，不對，他似乎從未生氣。
??他總是俯視萬物。這個人似乎有太多的憐憫和仁慈。這個人刻板得緊。這個人好像沒有任何興趣愛好，如果一定要找出一個來，那可能是燒飯做菜。這一年來都像對待賓客一樣對待彼此，好像也不錯。
??這個人能注意到許多細節，不過他做的事情卻不多。他從來不敬佩任何人，從來不崇拜任何精神，甚至從來都不羨慕任何人，從來都不期待什麽事，也很少見到他和家人交流，這麽一個獨立自主的新時代年輕人，還有一張不錯的臉，是可以托付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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