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恐怖藝術
他覺得自己很像是一位科研人士，講得直白一點，“科學怪人”。他做了許多踐踏人性的實驗，如果不看那些極度出格的實驗，自己現在已經算是能踐行贈言的人了，“此一別山長水闊，唯願君平安喜樂”。盡管行了許多無所畏懼的事，但依舊正義。
??五天，上百個攝像頭，他得到了大量的實驗數據。他花了漫長的時間來分析這些數據。開倍速把這些超清視頻全過一遍，這費去了整整一周。然後把其中的精彩部分再細細地過一遍，這又是一周。
??這場盛大的真人秀放在人類全史中來看都是極度荒唐的，離經叛道的導演，怪誕不經的演員，最真實的表情，最複雜的細節，以及最不可能的拍攝場所、最大範圍的參與者，共同造就了這場宏大的實驗。
??他不是躺在功勞簿上睡大覺的人，花兩周整完視頻，然後就該做點更大的事了。更加出格的攝像頭已經安置完畢，他要無限度地挑戰人性的自由，這才是最強權力的表現。
??晚餐過後，家人們剛好有事外出。這時手機鈴聲響了，是有人打電話來，在這個時間點打電話的，會是哪一位親戚？她看了一眼手機屏幕，居然沒有電話號碼。她下意識想掛斷，但是手機屏幕上根本沒有這一選項。
??鈴聲越來越吵，隱約已經突破了手機的最大音量，她連忙調整音量，但都無濟於事。她想強製關機，但也失敗了。震耳欲聾的手機鈴聲招來了她的同學，兩人坐在一起，封閉門窗，一動也不敢動。
??她們把手機放在床中間，這時手機開始大頻率震動，隻要一兩分鍾就能抖到床邊。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她們把手機放到了客廳的地板上，然後緊緊關住臥室的門。
??震耳欲聾的手機鈴聲持續了大約有七八分鍾，一開始還隻是手機的最大音量，後來就不太像話了，比之最開始的音量至少提升了300%。她敢說哪怕把四台手機並在一起開最大音量，也不會有這麽吵。
??鈴聲結束之後她們才敢出門，屏幕上依然顯示著一個無號碼的通話，而且已經自動接通了。通話時間在隨著現實時間的流動而增長，當她拿起手機時屏幕上突然出現了她的動態視頻。她嚇了一跳，順手一甩，手機砸在了牆上，屏幕破碎，但畫麵依舊清晰。
??兩位女生被嚇得魂不守舍，大聲喊叫，把自己搞得疲憊不堪、精神紊亂，最終都無力地躺在床上，任由手機亂來。既然一切做法都是徒勞，那就隻能等待現狀好轉。
??屋子裏的溫度迅速降低，空調以遠超正常功率的效率運行，在極短的時間裏就完成了對臥室的降溫。兩人裹緊床單，不敢動彈，隻是緊緊地盯住手機中的自己，其實她們想看的不是這些視頻，而是手機界麵上方顯示的時間。
??家人已經出去了半個小時，如果是買菜，最長不會超過一個小時，那就是說隻要再等半個小時他們就回來了。
??盡管臥室裏的低溫十分詭異，但她們還是不敢外出。客廳比臥室大得多，但在這樣的處境下，越大就代表著越危險，她們的想法是正確的。
??原先的視頻變為了直播畫麵，屏幕裏是兩個裹著床單的人，屏幕外也是兩個裹著床單的人。在這一刻，她們二人的恐懼膨脹到了極致，她們瘋狂掃周圍想要找出攝像頭，但那也是徒勞。
??直播畫麵一共維持了十分鍾，緊接著是更加刺激、更加驚悚的內容。教室，同學，老師，她覺得這應該是今天上課時的錄像。
??差不多就在這個時候，畫麵中附加了濾鏡和特效，更有恐怖背景音樂做伴奏，明明隻是正常的上課，但加上各種渲染之後卻比最恐怖的恐怖片更為駭人。無他，隻因為自己就是參與者。
??相熟的同學化為厲鬼呼號，和善的老師在講台上歇斯底裏，分明隻是各自無規律的發泄聲，但融合在一起卻又十分和睦，不約而同地放大了原有的恐懼。
??忽然有一刻，畫麵暫停，聲音消失，緊接著又有什麽飄忽的鬼影出現在她們背後，當然，不是在現實中，而是畫麵中。鬼影幻化出刀劍，已然蓄勢待發，仿佛下一秒就要撲上來行凶，但這一秒很長。
??這是慢放的一秒。利刃與人體接觸，血絲滲出，利刃切割人體，血如泉湧。這一過程是短暫的，但經過慢放之後其壓抑感、緊迫感反而得到了升華。
??鮮血噴湧，畫麵加速，聲音也回來了，正是她們自己的聲音。這二位本就全神貫注的盯著畫麵，現在突然有這樣的轉變，一時間不知何去何從，直接就被嚇哭了。
??哭泣聲與哀嚎聲相疊加，淚水和血水在同一個場景下匯聚，這是完美的構圖、完美的創意、完美的藝術，隻是這樣的藝術對參與者而言很不友好。
??二人心裏的弦終於斷了，各種情感已經完全失控，但還是恐懼占據了大多數。就在這兩人哭得撕心裂肺的時候，臥室裏的燈滅了，然後手機屏幕的光瞬間亮了數倍，照亮了整間屋子。
??屏幕中的圖畫已經變為一片血紅，是真血，不是特效血和合成血。但凡正常人，見到如此血腥的場景，應該都會想要嘔吐，這是本能的排斥感，這二位也不例外。
??痛哭與幹嘔並不排斥，然後她們就哭吐了，晚餐之類的算是全部浪費了，被弄髒的床單就不必再提，這不是這個場景、這個處境下該想的問題。
??兩位小朋友已經徹底崩潰，打開臥室門，打開房門，慌不擇路，然後摔倒了。樓梯上已經鋪上了厚厚的血色紅毯，詭異的燈光與音樂也開始上演，這是現實與虛幻的融合，就在此處，有厲鬼與之同行。
??因為有厚厚的毯子，所以摔倒後連續滾了半層樓，但受傷害卻並不嚴重。這時她們已經到了二樓，隻要再往下跑兩層樓就能擺這血色的夢魘，但她們卻不敢動了。
??是啊，無論是燈光還是音樂，說到底還都是非生命的東西，如果這時……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門開了。有酷似厲鬼的生物從那裏走出來，大腦早已超負荷運轉，根本無法判斷出這是實體還是虛影。眼看著這些生物越來越近，她們還是一動不動。
??樓梯道上擺設的壁畫開始流轉，似乎又有什麽東西要衝出牆壁。這次超負荷運轉的大腦把虛影判斷為實體，隨後傳達了更強烈的恐懼，這股恐懼足以讓身體機能暫時癱瘓，換言之，她們被嚇昏了。
??又一場真人秀完美收官，本來他是不看好這場大戲的，但他還是為當前的效果感到滿意，倒不是說把人嚇昏過去了，而是他已經測算出大多數人在這一場景下的行動。
??與上一場戲不同，上一場戲他親自謀劃、親自參與，且樂意為之，而這一場戲比之上一場更為不正經，更為出格。上一場戲說到底還是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或者說人與變態之間的關係，甚至是變態與變態之間的關係，但這一場戲可不是這回事。
??不站宏觀角度，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終究還是以人為主動、還是可控的，因此，第一場戲盡管出格、盡管踐踏了某些倫理道德，但他還是對此推崇備至。第二場戲是人與物質、非物質的關係，這並非完全可控，甚至都不再是以人為主動，這讓他感到為難。
??不過他還是排除萬難做了這件事。這場戲也有許多參與者，隻不過大多都在幕後。操縱手機的、布置燈光的、入侵家電的、裝修牆壁的、購美各種物品的、安放攝像頭的，乃至於特效、配音、剪輯，那可真是有不少人。
??然而，最重要的還是這兩位小朋友，她們的狀態已經太過悲慘，尋常的心理醫生來了恐怕都無濟於事，所以隻能由他親自下場，等到兩人蘇醒的時候給予一個命令，迫使她們走出這場驚世駭俗的恐怖夢魘，避免留下心理陰影。
??今日之後，這件事仿佛從未發生。今日之後，做這事的證據隻由他單獨保留。人世間藝術千姿百態，欲望的藝術、恐懼的藝術……無所謂怎樣取舍，隻是看效益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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