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中午的時候潤生就接到文亦琛助理的電話,簡單地告訴她文亦琛要去國外談一個合同,估計半個月的時間不會回來。
言下之意是指她這半個月都可以不用去他那裡了嗎?潤生沉默了一下,掛了電話,有些嘲諷的勾起唇角,這樣公事公辦的態度,看來那天那句話把他刺激的不輕。而他也一向知道怎麼羞辱自己才能很好的達到目的,她拿手指輕輕揉著自己的太陽穴,這樣也好,她可以騰出一些時間來處理卿可可的事情。
秘書敲了敲門,提醒她下午的會議,潤生答應了一聲。昨晚一晚沒睡,她本以為今天一定會不適應,可這副身體倒像是經過了種種折磨,卻越加的堅強起來,今天的狀態似乎感覺也還可以。
工作節奏照舊很快,晨會,檢查,報告,會議……似乎沒有停下歇一口氣的時候,她甚至沒有去注意下屬們對待自己的態度是不是起了變化。其實想也想得到,身邊的人不是傻子,沒有誰真會蠢到在她面前表現出什麼異常的神色來,不管他們信不信那些八卦雜誌上的報道,始終都不會叫她看出來。
會議室的光線一下暗了,營銷部的同事在談明年的工作部署,PPT上的圖片一張張滑過,都是一些待開展的項目,突然有一張古鎮的照片映入她的眼帘,似曾相識的感覺,潤生怔了怔,思緒一下子飄散開了。
那時在小鎮上悠閑度日是真的好,大多數時候,而她就在小院里看看電視,侍弄一下花草,他則下棋,釣魚,有時還和老大爺鼓搗一些修理桌椅板凳的活,當時還真給了她一種世外桃源生活的錯覺,最後事實證明了,那真是她的錯覺,他選擇那樣一個地方,只是為了在她最放鬆,最沒有防備的時候給她最致命的一擊。
「總裁?」秘書輕聲喚她,「總裁……會議結束了。」
燈光漸漸地轉亮,所有人都看著她,她回過神來笑了笑:「辛苦大家了。」
同事紛紛離開會議室,投影儀發出嗡嗡的聲響,潤生的指尖攏著紙杯,輕輕撥弄著。朝正在整理會議紀要的秘書看了一眼,輕聲開口:「古鎮的開發資料和進度備份一個給我。」
「好的,我待會兒就郵件發給您。」秘書點了點頭應到。
等秘書出去后,她才給肖志平打了一個電話過去,語氣頗為輕鬆愉悅:「晚上見一面吧。」
他們約定在A市的一家茶室,外觀上很不起眼的一個地方,坐落在繁華的商業區,因是步行街,車子便無法開進去。潤生下了車,穿過熙攘人群,又繞進一條極不起眼的小巷,才找到了低矮的門檐。
推開斑駁的木門之後卻十分叫人驚訝——所謂豁然開朗,庭院中植著幾株翠竹,水廊蜿蜒,一條條的錦鯉在碧水中滑過。穿過水廊,屋子卻是竹子搭成的,看似草草而就,卻又煞費苦心的在屋頂開了位置巧妙的天窗,光線柔和地落進來,踏著地影,娑娑無聲,真正是鬧中取靜的所在。
小室里點著檀香,茶藝師正跪坐在倒茶,聽聞門口的動靜,卻不抬頭,直將一隻小巧的白瓷杯奉給坐著的男人,這才退開,恭立一旁。
肖志平手中把玩著茶具,緩緩站起身,微笑:「這裡不好找吧?」
潤生緩步走過來,抬頭打量了四周一圈,不動聲色地笑了笑:「這樣的地方你都能找到,肖公子會享受生活果真是名不虛傳。」
茶藝師回到自己的位置,用一架極精巧的銀器開始研茶,輕輕的碰撞摩擦聲讓這間小室愈發寧靜。
肖志平坐在那裡,笑得意味深長:「怎麼樣,想要論證的事情終於有了結論了?」
「當然,」潤生靜靜地坐在那裡,「不然的話,我今天找你出來的意義就不大了。」
「不過我還是有點詫異,你居然會選擇這樣的方式來驗證,」肖志平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頗有點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感覺在裡面。」
「文亦琛是一個非常敏感和多疑的人,如果不用這樣的方式,我還真不一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她臉上掛著極淡的笑容,眼神深處卻是冷的,「只有這樣,他才不會懷疑我在試探他,因為,他怎麼也不會想到我會把我們之間的關係就這樣公之於眾。」
「你能對自己都能這麼狠,我還真是有點可憐他了,」肖志平嘖嘖嘆道,「他這輩子最大的失誤,應該就是真的愛上了你吧?」
潤生譏笑地看了他一眼:「你今天不會只是來可憐他,或是來當情感專家的吧?」
「當然不是了,」肖志平放下茶杯,正襟危坐,「你還記得之前被你放出去當誘餌的西恩科技嗎?」
「記得,不是被卿氏買了去嗎?」潤生挑了挑眉回答道。
卿可可花了極大的代價,卻只得到了一個空殼子。
「你知道它現在在誰的手裡?」
「不再卿氏手裡了?」潤生眯了眯眼,臉上露出了一絲疑惑。
「如果還在我就不會這樣問你了,」肖志平眼裡閃過一絲無奈,「文亦琛用極低的價格就從卿氏手裡將西恩買了過去,到手后,除了又重新佔領之前西恩的市場份額外,自己又組建了新的科研團隊做研究開發,聽說他們的產品馬上就要開發布會了,我之前告訴過你,這個產品還沒有發布,就已經完成了第二輪融資了,一旦發布投入市場,如果反響不錯的話,第三輪融資應該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潤生聽完後手忍不住就一抖,茶杯里的茶水也溢了出來。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她接過茶藝師遞過來的紙巾,將手上的水擦乾,緩緩地開口問。
「應該就是我們在打文氏主意前後的事情吧。」肖志平懶懶地開口,「暗度陳倉這一招,他可比你玩兒的溜多了,一邊用文氏吸引我們的注意,一邊把自己的退路安排的妥妥噹噹的。」
「他的新產品是什麼你知道嗎?」
「如果知道的話,我就不會來找你了,」肖志平冷哼了一聲,「他的保密功夫做的密不透風,我用盡了辦法也不知道他到底要推出的是什麼產品。」
潤生低垂著頭,茶盤的花瓶里放著一支梅花,此刻花瓣無風自動,暗香撲來,細細的光影直能觸動心弦。過了一會兒,她才淡淡的抬起目光:「看來,我們又要重新商討一下條件了。」
肖志平看著她輕輕地笑了,「卿家的事情我絕不多有什麼意見,甚至,我還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哦?」潤生看著他,眉梢微挑。
「我這裡有個消息,也許對你有所幫助,」肖志平不動聲色地開口,「卿可可不是把自己和蕭逸平的兒子綁在一起了嗎?可是據我所知,蕭逸平的兒子和文亦可是念同一所高中的,聽說他當年畢業舞會的時候,想找文亦可當女伴,卻被文亦可拒絕了,結果在那年舞會結束后,他喝的酩酊大醉,跑去告白,把文亦可嚇著了,從此文家的保鏢就拒絕他再靠近文亦可半步,為此,他還很是消沉了一段時間。」
「這又能說明什麼?」潤生皺了皺眉,「富家子弟的痴情就像是煙火,盛開的時候燦爛奪目,但是維持不了多長的時間,他這不是又和卿可可訂婚了嗎?說明那段感情在他心目中也只是年輕氣盛的一時衝動而已,並不值一提。」
「你要是多了解一下他的為人,就不會這麼武斷了。」肖志平把玩著手裡的茶杯,漫不經心地說:「試試從這方面下點功夫吧,我相信你一定會有驚喜的。」
他雖並未明說,潤生心下卻是有些瞭然了,她似笑非笑地掃了他一眼,「我還以為牽扯到文亦可,你總會有一絲絲於心不忍在裡面的,看來是我多想了。」
「我只是擔心你為了一個卿氏,不惜把整個紅星都陪葬進去,所以才好心給你指條明路。」肖志平淡淡地開口,「好好的一個企業,毀了挺可惜的。」
潤生笑了笑,並沒有接話的打算。
「再給這位女士奉一杯茶,」肖志平轉頭淡淡地吩咐茶藝師,又對潤生說,「專門從日本請來的茶藝師,手藝還不錯。」
茶藝師素手端起一隻黑釉茶盞,裡邊是青綠色的茶汁,微微仰起頭,奉給潤生。
潤生饒有興趣的目光從她纖細的手腕掠過,最後定格在臉上。這是個極年輕的女孩,長發挽在腦後,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一雙眼睛黑白分明,尤為靈動。她見潤生注視自己,便淺淺笑了笑,露出尖尖的虎牙,甜美俏麗。
茶具熱氣熏繞,她的靈氣彷彿亦是濕漉漉的。她突然間覺得,這雙眼睛,這個笑容……有些熟悉。
「你不覺得她長的挺像文亦可的嗎?」潤生看似不經意地問了一句。
肖志平沒有回答,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茶藝師一眼,她依舊跪坐在遠處,皓腕微抬,臉上表情亦是寧靜的,光影明暗中,低眉斂目,竟是說不出的溫婉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