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章)

  擠破腦袋想要謀一官半職的土豪大有人在,雖然“裏長”算不上什麽官。在品級上甚至隻能算作是“未入流”,但是這並沒有打消想要一過“官癮”的土豪們的積極。


  但是至少二千兩銀子的底價,還真不是一筆小數目,普通人家一年收入也就幾十兩銀子,二千兩銀子幾乎是普通人家幾十年的全部收入。


  崇禎道:“兄弟我也是對捐官之事有大致了解,請崔兄多多指教一二…”說這話時,崇禎還不忘遞上十兩紋銀,再次客氣道:“不瞞崔兄啊!兄弟我是外鄉人,對這徽州之地的風土習俗不太了解,未避免太過唐突,望請崔兄多多指點啊!”


  崔鳴九客氣的推脫了一下,收下了銀子,道:“王兄太客氣了,相見便是緣分啊!”


  話說這徐府老爺,徽州知府徐震,在徽州這個地方倒是非常會做人,名下產業無數。隻是這人貪權、貪財、貪色…這世間能貪的東西,值點錢的東西全被他貪了。頭腦也不簡單,居然能夠想到把“裏長”拿出了捐賣,毫不含糊的明碼標價底價最低二千兩。


  賣官鬻爵這事向來就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所以徐震當然不會自己出麵,於是他的二管家黃瑞就成了徐震的代理人,說白了就是負責收銀子的。然而也並非是有銀子就能報名,首先得要經過資格審查,查一查你祖宗三代有沒有什麽違法亂紀之類的勾當,這也是為了給自己減少不必要的麻煩。


  光是嚴格的資格審查就能刷下來一圈人,有了報名的資格以後,先到四管家處登記,再由三管家審查一次,三管家把報名確定名單上交給二管家。


  進入二管家的大名單也並非意味著就能有十足把握捐得一個官,因為這還要看入圍名單中的情況。每一個裏長之位都將會被拿出來競標,最終價高者得。


  了解完整個流程以後,崇禎不得不佩服徐震腦洞之大,頗有商業頭腦,隻是遺憾的是用錯了地方。


  “原來是這樣,崔兄這麽一說,真是醍醐灌頂,豁然開朗啊!”


  這作死的徐震,崇禎心裏暗罵一句。要殺了他容易,可他犯下的那些罪行就沒有那麽容易查清了。殺了他,隻能是便宜了他。


  在崔鳴九的幫助下,崇禎以王振明的身份完成了報名,同時報名的還有另外一個人“楊明鑫”。讓自己的人去報名,為的就是掌握最直接的證據,揪出徐震的罪行。為了報名光是報名費就花了五十兩銀子,另外加上打關係又花了幾十兩。管家的黑也讓崇禎看到了大明社會底層極其黑暗醜陋的的一麵。


  邊察楊明鑫在得知崇禎的密令以後,火速趕來,此刻他的任務就是參與裏長的競爭,打入敵人內部,掌握第一手資料。


  著急想要處置徐震的崇禎,反而轉變了思路,崇禎料定這徐震背後一定有朝廷內部的力量在支持他,崇禎想要一舉挖出這條現在還看不見的線背後的大人物。


  成功通過審查,無非就是多花了點銀子,但是卻讓崇禎看到了許多曾經考場失意的士子們也加入捐官的行列。


  按道理來說,哪怕真的競選上“裏長”,也是不存在多少油水的,況且“裏長”也並非是終身製的。擠破腦袋想要當裏長,既沒道理,也沒好處,這讓崇禎非常費解。


  一件事情的存在必定有它存在的道理,所謂存在既合理,但崇禎還是想不通。


  文成鎮,徽州的一座古老小鎮,這裏的百姓淳樸善良,世代以種茶為生。每年都會有馬幫個商家入過這裏,故此百姓中的茶葉也不愁沒有銷路,自從遼東局勢緊張以後,來販茶的北方商人變得寥寥無幾。不僅是北方,西北來的茶商也少了不少。

  就這麽一個經濟不發達的破鎮,想要競爭裏長之位的土豪的多的數不過來。一切反常的行為,讓崇禎覺得此事越來越不簡單。


  報名成功後,崔鳴九拉著崇禎回到了自己村裏做客,崇禎身邊的四大高手暗中保護,楊明鑫一同前往。


  崔鳴九家有兄弟九人,他排行第九,在崔家村裏算是大戶人家。崔鳴九兄弟九人中有三人是舉人,這是非常難得的事情。考中舉人以後,就可以不用納稅,不用服役,在鄉裏也就成了比較有名望的人。


  崔鳴九這人肚子雖然有點墨水,但是幾次科考都落榜,於是就死了走仕途之心。兄弟幾個給他湊了二千兩銀子,希望能捐一個官,這樣家族也就有了麵子。


  崔家不算大,但看起來頗有文人騷客的味道,牆上貼著的是印刷的古人字畫,家裏的案子上,書桌上到處都擺放著做舊的古董。


  一隻亮瞎眼的宣德爐,一眼看過去就知道是上周茅坑裏挖出來的,黃的不可思議。


  “崔兄家裏看起來可真有書卷氣啊!”看著崔鳴九這個家,崇禎不知道如何評價。


  崔鳴九笑道:“你可拉倒吧!就我這破家,全部家當加在一起也值不了二百兩銀子。”


  崇禎看著書房的一張鶴澗道人張宏的“浮嵐暖翠圖”發呆,道:“崔兄莫不是開玩笑吧,這幅畫就能值至少五千兩銀子!”


  此圖乃張宏具象山水之代表作,題為:臨仿子久浮嵐暖翠圖,但表現的是張宏描繪實景山水的風範。在設色上更有獨到之處。如山腳下的兩重樹林,其樹葉以各種色彩相間點綴排列,樹林經過墨、赭、花青、紅諸色裝飾,達到了“暖翠”的題旨要求,體現了作者的巧思。


  崔鳴九不知道張宏將來會是一個裏程碑式的人物,但崇禎知道,曆史上的畫家重視讀萬卷書,行萬裏路,但不言寫生。而這張宏卻天生反骨,喜好寫生。


  崔鳴九不以為然道:“此畫是一個落魄畫匠所畫,不值幾個銀子!誰知道張宏是誰啊!”


  崔鳴九說的倒也不錯,就如當年畢加索還默默無聞的時候,誰又會料定他將來的畫會被炒成天價呢?

  曆史從來就是這樣,沒有人能夠完全預測的到。


  以現在的眼光來看,生活在明朝末年的張宏是一位善於創新的畫家。


  因為張宏無論畫什麽都要加入藝術思考,並且他在選定題材後才開始作畫,在創作山水畫時也不例外。


  對於地方風景的描寫,自十五世紀末,亦即沈周的時候以來,便一直是蘇州畫家之所長。


  他們描繪蘇州城附近的湖光山色,但這些畫的構圖極可能因為未能對這些地方的實際景致提供足夠而明確的描寫,而使得即便是當地的居民也認不出來,這是非常遺憾的事情。


  張宏不同,他的畫中描繪了知名的寺廟、橋梁和寶塔等等,不但有助觀畫者對於景致的識別,同時,借由這些當地文人紳士所常朝拜並遊覽的古跡,也得以喚起人們對曆史、文學和宗教的聯想,繪畫因此超越了僅僅再現景物的層次,而充滿了意義。


  這些資料都是崇禎百度一下所知道的,特別是張宏那副浮嵐暖翠圖,現在越來越有感覺。


  “崔兄開個價吧!這副畫我要了!”


  崔鳴九道:“此畫並不值什麽銀子,所兄弟真喜歡,就如兄弟說說的,五千兩銀子拿走吧!”


  崇禎一時有些呆住,沒想到崔鳴九這家夥比徐震還黑。崇禎雖然有些不舍,但覺得五千兩買一張張宏的畫並不虧,這一趟也算沒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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