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暮春尋隱論生死
決定去見見他,崇禎是糾結的。
放低姿態這並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以帝王身份去見一個鄉野村夫,這既不符合邏輯,更不符合常理。
但,出於對於人才的愛惜,崇禎皇帝還是決定親自出馬,去見見這個神秘的世外高人。
帶上向導張子彈和愛將狄雲,點了十個武藝超群的邊察,又帶了十個大內高手,幾個禮部官員向隱居之地進發。
“落花冉冉春將暮”。
望著路上之景,崇禎腦海中突然冒出了馮延巳的《鵲踏枝》,不由吟道:“幾日行雲何處去,忘卻歸來,不道春將暮”。
“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美好春光的逝去總是讓人那麽不舍和留戀。
一年又一年,蹉跎了歲月,又浪費了多少青春年華。
張子彈見崇禎皇帝心情似乎不悅,於是道:“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陛下,花落花開,風來雨去,乃是自然規律…不可因此而傷了身體啊!陛下要以龍體為重!”
幾位禮部官員紛紛勸說崇禎皇帝,不可思慮過多,春去秋來,不必傷感。
崇禎不語,一路行來,竟有些迷茫,而他也愈發覺得皇帝並沒有那麽好做。
暮春有暮春的好,這自不必說。
無門慧開禪師有一句禪詩說:“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閑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
然而,一旦成為孤家寡人,又怎麽可能和和尚一樣,凡是皆放下呢?這種痛,恐怕隻有在這個位置之上,才能深刻的理解到。
不覺已出京師數十裏,來到一個名為“雲寨”之地,此地便是這位神秘的隱士隱居之地。
因為有子彈的領路,狄雲的開道,崇禎路上並未遇到困難,很順利的便找到了這一處茅舍。
茅舍前,張子彈停下,道:“陛下,待我前去把我那道友喚出接駕!”
還未等崇禎開金口,張子彈便飛了出去,開始用拳頭砸門,一邊砸門一邊道:“雲鶴兄!雲鶴兄!快些開門…我是子彈啊!”
眾人見到張子彈砸門的樣子,皆是忍不住發笑,道:“這個張子彈倒是有點意思,如此狂野不羈,也難怪會結交這些隱士。”
砸門過後,一個樣貌清秀的童子開門而出,嗬斥道:“休要喧嘩!我家主人已經交待不見客!”
張子彈推門而入,道:“此次不同與以往,來者不是尋常人,叫你家主人出來,我有話與他說。”
小童子哭腔道:“你如此不講道理,讓我如何答複主人,看來今天免不了要受主人責罰了!”
“前麵怎麽了?狄雲你且去看看。”
張子彈領命前去打探,見是一個童子在阻擋,於是回來照實稟告。崇禎知曉緣由後,令眾人駐步,獨自前往。
相對於張子彈,崇禎的態度便和緩了許多,道:“小童子,勞煩你前去稟告一聲,我們皆是你家主人的朋友,今日前來是有要事相商,誤了大事,你家主人會更加嚴厲責罰與你!”
說完這些,崇禎皇帝還不忘抓出一把糖果塞到童子手上,道:“快去,快去…莫要誤了大事!”
小童子在推脫了幾下後,便收下了,一溜煙跑了進去。過了片刻,一個麵白青須青年緩緩而出,走道門口,見來了一大票人,嚇得趕緊又把門給關上了。
隨後茅舍內傳來了一陣又一陣的慘叫聲…
可憐的小童下場究竟如何,崇禎不得而知,但這茅舍的門卻怎麽踹也不願打開了。就這樣無功而返,不僅崇禎皇帝覺得很心塞,所有的人都覺得很鬱悶。
“要不,咋們把門砸開,直接把人給綁了得了!”一個邊察喋喋不休的表達自己的不滿,如此不給麵子,張子彈臉上也沒有了光。
無功而返,崇禎並未覺得失去了帝王的威嚴,反而加堅定了他愛惜人才,尋才的決心。第一次去尋隱碰壁,並未將次當一回事。
既來之,則安之。
好不容易出來一趟,這些急匆匆的就回去,這不是崇禎的作風。
這北方暮春之景,雖說沒有南方那麽的有特色,但卻也有其獨特的韻味。四處走走,看看,倒也能安慰安慰有些孤寂的心靈。
一年之計在於春。
崇禎三年的春天,和往年的春天並沒有什麽區別。
一切如故,一切如舊。
但此刻,卻多了一個對帝國的掛念者。
也不知從何時起,崇禎真正覺得帝國的每一位子民,帝國的一草一木全部融入到了他的感情中去了,且再也無法被割舍。所謂國家,國家,普通百姓隻有家,而崇禎沒有家,隻有國。
一個人的痛苦往往被人看到的隻是很表象的一麵,他的喜怒哀樂其實代表不了太多東西。
因為人往往是大悲大喜的,正因為大悲大喜,所以才思緒不定。以至於難成大事,因為帝王與普通人不同的地方在於,每一個決定都是影響很大的。
人在一個環境中呆的久了,不是麻木就是妥協,當然還可以選擇奮勇直前。但是可能會麵臨的代價卻是很難估量的,亦或者可能粉身碎骨。
一個孤獨的人,不一定會失敗,一個孤傲的人將注定不可能成功。
暮春時節,多麽好的一個時候。
暮春時節,王羲之在蘭亭與眾多大咖在一起寫下來了氣勢宏偉的“蘭亭序”。
公元352年,東晉永和九年三月三日。
王羲之與友人謝安、孫綽等名流及親朋共四十一人聚會於蘭亭,行修禊之禮、飲酒賦詩。
後來王羲之匯集各人的詩文編成集子,並寫了一篇序,這就是著名的《蘭亭集序》。
傳說當時王羲之是乘著酒興方酣之際,用蠶繭紙、鼠須筆疾書此序,通篇28行,324字,有複重者,皆變化不一,精美絕倫。
司馬遷說:“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
蘭亭集序以“死生亦大矣”的觀點來警醒“後之覽者”,轉眼間已數百滄桑。
走過一段路,再一次回望過去,幾多感慨,幾多無奈,又幾多滄桑…
帝國進入崇禎三年的暮春,是興盛還是衰亡?
遼東!陝北!還有滿目瘡痍的大好河山,何去又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