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安靜對撞瘋狂
兩天以後，戚亦萱風風火火地來找我，一進辦公室，就一臉不悅地管我要啤酒喝。我從冰箱里拿出幾罐啤酒給她，她自顧自咔咔打開，咕咚咕咚就灌了兩聽啤酒。喝完了，她一抹嘴，還是一臉不爽的樣子。
「我覺得歐俊有小三了！」戚亦萱打了一個啤酒的飽嗝。
我靜靜看著眼前這個「瘋狂版戚亦萱」，內心裡居然湧現出一種整蠱人的快感。我肯定不會這麼早就告訴她，你的小三就是你自己。哈哈。
「為什麼這麼說？」我假裝不知道。
「我從來沒見過歐俊那樣……」戚亦萱嘆一口氣：「這兩天，他在家一直十分沉默，在酒吧的時候，也總是躲在角落裡喝悶酒。雖然他身邊的鶯鶯燕燕一直很多，但他從來也沒為誰真正動過心。」
「你覺得，他這次，是真的動心了？」我問。
「其實歐俊曾經是個很瘋狂的人，他喜歡一些刺激的事，但這兩年，我覺得他變得安靜了許多。很有可能，他遇到的女人，就是符合他現在這種『安靜風格』的女人。」
「瘋狂和安靜，是你們之間的分歧嗎？」
「嗯，算是吧。我的遊戲設計工作，本來就是需要無限的創意，而且遊戲世界，基本上也都是十分瘋狂的狀態。我這兩年，一直和一些設計師，超級玩家這些十分瘋狂的年輕人混在一起，談遊戲，喝酒，泡吧，甚至賽車，看格鬥……這些都是我生活的慣常。但歐俊不是這樣的，他似乎越來越想退出對酒吧的現場管理，他更喜歡玩玩資本的遊戲，甚至還在醞釀著為酒吧做轉型。我曾經一度擔心，他會徹底退出酒吧行業，而尋找新的方向。」戚亦萱這會兒倒是說得冷靜。
戚亦萱的這番話，似乎讓我找到了他們不愛彼此的根源：一個繼續朝向熱鬧與瘋狂的方向狂奔；一個卻想退出來，奔向一個更加平靜和安寧的世界。如果這段婚姻要繼續下去，必然要有一個轉變，或者一個人改變另外一個人，或者兩個人都能彼此「中和」一下。
「那麼，你想為了歐俊而改變自己的狀態嗎？」我問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我不知道……我很茫然……畢竟，遊戲設計，是我熱愛的職業，我也在這個圈子裡小有名氣。而且，我也不能肯定，是不是我變得安靜了，我們就能彼此匹配。」戚亦萱垂下眼瞼，顯得沮喪。
我嘴角含笑地看著她，原來，一開始的硬氣，說得多麼不在乎，都是在沒有遇到「威脅」之下的假象。甚至那些「不在乎」的假象也騙過了戚亦萱自己。其實，她還是愛著歐俊的，並不是如她自己所想的那樣：不愛了。只是現在的歐俊，不再是她理想中的歐俊：瘋狂，熱鬧，愛刺激的歐俊。所以，她失望了，好像對他失去了興趣。
「當年的你，可是一個能考試清華的書獃子。如果不是在人生的岔路口遇到歐俊，你覺得，你的人生會怎麼樣？」我問她。
「要不是高三那年的暑假，我在網吧遇見他，他教我玩那款遊戲，讓我瘋狂愛上那個遊戲，也許，我會去讀大學，然後留學出國，回來之後，繼續做個書獃子，再培養一批又一批的書獃子。」戚亦萱笑笑。
「你當時瘋狂愛上的，真的是那款遊戲？」我直直盯著她。
「哈！這是個好問題！」戚亦萱咔嚓一聲，又打開一聽啤酒，咕咚咕咚灌下去。
我看著她把啤酒喝完。
「我瘋狂愛上的，應該是歐俊吧！為了和他同步，為了他配得上他的『混』，為了顯得我也可以很瘋狂……現在想來，那真是很傻的舉動，而且很冒險。放著考上的大學不讀，卻要氣死爹媽地走一條『歧途』。要不是我現在做遊戲設計師也很成功，我恐怕會恨死歐俊，把我帶上一個沒有前途的未來。」戚亦萱說得誠懇。
我突然之間，被眼前的這個姑娘感動了。不知道，她的老公歐俊知不知道，她為了他，放棄了什麼，改變了什麼，又失去了什麼。
也好，至少，我們還有「安靜版的戚亦萱」可以去驗證，另一種愛情模式的匹配度。不知道有了結果那一天，戚亦萱會不會願意做回另一個她自己。
「靜觀其變吧！小三的遊戲，也是你自己預約的……」我說得直接。
「也對！咱不是承受不起的人！」戚亦萱又硬氣起來，擺擺手，和我做了告別，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愛魔社的辦公室。
「這姑娘啊，打著瘋狂的幌子，做著痴愛的事情。」方夜爵從門後走了出來，原來他一直在偷聽。
「你和歐俊也算是朋友，如果有一天，他們倆個真的掰了，你要告訴他，這個姑娘為他改變了多少，付出了多少。」我對方夜爵說。
我們繼續關注歐俊和「安靜版戚亦萱」的進展，大家幾乎天天守著粉餅盒。
這一天，大學老師的戚亦萱主動撥打了歐俊的電話，她邀請他參加一個商業研討會。歐俊接到電話之後，毫不猶豫地準時出席。
研討會幾乎就是為了歐俊而設計的！戚亦萱請來了很多酒吧行業的大咖級人物，不僅有國內的大佬，還用遠處會議連線的方式，邀請來幾位國外的知名酒吧的老闆。大家對酒吧行業的轉型進行了深入的探討，這次的會議，給一直以來醞釀轉型的歐俊有很大的幫助作用。
會議結束后，歐俊主動要求請戚亦萱吃個晚飯。戚亦萱帶歐俊去了本城一個十分有名的靜吧。
兩人開車到了這家名為「迷靜時光」的酒吧，走進去之後，歐俊被裡面充滿花與自然音樂的氣息打動了。酒吧把花藝與音樂融合一體，讓到來於此的顧客，感受到一種回歸自然的甜蜜溫馨之感。但酒吧又不同於咖啡吧，它還是有「迷醉的氣息」和「慢搖的節奏」。酒吧請來了一些文藝圈內小有名氣的「文藝范歌手」來獻唱，這樣的打造，讓城中很有文藝青年都聚集於此。
「這家酒吧的定位，就是文藝，清新，慢搖。顧客類型也做了精準的鎖定。」戚亦萱一邊看著菜單，一邊介紹著酒吧的特色。
「很好，很有特色。我覺得，我的連鎖酒吧，最大的問題，就是滿足了很『爛俗』的消費欲，雖然收入很好，但是品味不高。這幾年，我也十分厭倦，那樣的經營風格。」歐俊拿出一支煙要吸，但看到了酒吧里貼著「禁止吸煙」的牌子，他又放下了煙。
戚亦萱點了一些酒吧的特色菜，樣樣小菜都十分清新，養生，完全不同於一般酒吧的快餐節奏或者重口味風格。
兩個人一邊品著小菜，一邊聽著慢搖歌手迷醉般的歌聲，氣氛甚是美好溫馨。
「在牢里的時候，我還記得，我總給你寫信。我小時候就出來混，哪干過給人寫信的事兒啊！但是那時候給你寫信，真是一種心靈的寄託。後來日子過得燈紅酒綠的，我還真有點懷念那段寫信的時光。」歐俊端起一杯紅酒，喝了起來。
「嗯，那時候在大學，收到你的信，是最快樂的時候。雖然你在牢里，但是卻覺得你寫的生活很真實，很生動。甚至，還有點戲劇化！我總是想，我竟然和一個叛逆的黑道男朋友通信呢！」戚亦萱毫不掩飾地笑了起來，也毫不掩飾地盯著歐俊的眼睛，她像是在尋找那些失去的期待。
「我那時候想，有一天，我出去了，我們在一起了，然後你在我身邊，一起散步，聽歌，或者在你的學校一起讀書，旁聽課程……」歐俊認真地看著戚亦萱，繼續說：「我不是一個愛讀書的人，但我知道，我其實可以把書讀好，但喚起我讀書熱情的人，讓我也想過一過讀書生活的人，是你。」
「我也想過，如果不是你那次出事，也許，我能夠改變你的人生，你會放棄替你老大管理酒吧。然後，我們一起出國，一起選擇喜歡的專業讀書，然後結婚，過一場『斯文的人生』，就像你的樣子，看起來給人的感覺。」戚亦萱拉住了歐俊的手，目光灼灼地打量他的臉。
「我看起來是什麼樣子？」歐俊微笑。
「乾淨，斯文，儒雅，我第一次遇見你時，就這麼覺得。以至於你褲袋裡有一本小黃書，我都驚訝地不敢相信，你會那麼低級趣味。」戚亦萱想起了他們一起被綁架的那段經歷。
「哪有！我才不看那種書。那天，其實是一個哥們兒硬要塞給我，說我還是個『乳臭未乾』的傻小子……」歐俊的臉竟然有一點點紅了。
「哈哈，我知道了，直到那時候，你還是個處男……」戚亦萱忽地就笑了起來。
「你……」歐俊自己在尷尬之後，笑了起來。
「可是……我沒有機會享受『處男』了……」戚亦萱依舊目光灼灼。
「誰讓我出獄的時候，你跑去美國留學了呢……」歐俊也大膽地會看著戚亦萱，他眼睛里，也有著同樣的渴望。
「今晚，你陪我，好嗎？」戚亦萱大膽地提出了邀請。
歐俊沒有回答，他突然沉默了。於是，兩個人，都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他們只是無聲地吃著飯，聽著慢搖歌手一首接著一首的唱歌。
「小姐，先生，我們的酒吧要打烊了。」服務生提醒戚亦萱和歐俊。
「好！」兩個人起身，去買單，然後走出了酒吧。
就在他們要各自開車，分道揚鑣的時候，歐俊一下子拉住了戚亦萱的手，還一把把她拉近了懷裡：「今晚，我陪你。」
戚亦萱心領神會，感激地，感動地，緊緊擁抱住了歐俊。
「噢，My God！他們終於要滾床單了！」Easylove大喊起來。
「你是有多喜歡『安靜版戚亦萱』小三上位成功啊？」我拍了一下Easylove的肩膀，說到：「雖然，其實，我也希望他們倆儘快好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