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隨遇而安的哲學

  莎莎比亞的「搗亂」終於讓兩個人可以面對真實地彼此了。我們的女主蔣傲珊也在斷腿、烤焦和淋雨的狀態下，聽到了雷滋講起了他的過往——因為錯亂症而被嫌棄，還被驅逐出本星球的「悲慘」過往。


  「你的潛意識在笑。」雷滋講完了自己的事，對錶面上看起來十分嚴肅的蔣傲珊露出了費解的表情：「為什麼你們人類聽到我的經歷，第一個反應不是『同情』，而是『歡樂』呢？」


  「抱歉，我只是感到『莫名喜感』……」蔣傲珊憋著的笑，還是出了聲。


  看到這裡，我的感慨是：你看，你看，我們人類都為你的錯亂症感到有趣吧！

  「不過，我挺佩服你的。要是我自己的人生陷入到那樣一團『先天殘疾』的慌亂中，我可能會立刻結束自己的生命。我沒法兒活下去。」蔣傲珊的稱讚也讓雷滋聽起來很彆扭。


  「殘疾？」雷滋扭過臉，不理蔣傲珊了。


  「我從小到大就被我父母教育，做人要循規蹈矩，遵守規則，一絲不苟。本來，我也不是那麼在乎的，可是有一次，我父親在做實驗的時候，因為忽略了一個安全檢查的步驟，就導致了他的去世……」蔣傲珊說到往事，語氣也低沉起來。


  「去世？」雷滋又扭過臉，看著蔣傲珊。


  「我父親也是電子工程方面的專家，但卻在實驗中的觸電身亡。」蔣傲珊眼圈泛紅：「那時候我才12歲……從那以後，我變得謹小慎微，總是十分焦慮。」


  「理解。當日積月累，你就越來越嚴苛，甚至慢慢發展成了不近人情的歇斯底里式的精神病。」雷滋一副通情達理的理解姿態。


  「你才精神病呢！比起病痛來，你比我嚴重，好不好。至少我也許還能治，但你那是絕症。」蔣傲珊的好勝和毒舌是自然流露的。


  「你在嘲笑我，是不是，我應該懲罰你一下！」雷滋的兩隻手抬了起來，隨著他的手抬起，蔣傲珊坐在地上的身體也漸漸漂浮起來。


  雷滋一邊哼著小曲，一邊做「指揮狀」，兩隻手在半空中揮來揮去，蔣傲珊的身體就隨著他的「節奏」而忽高忽低地漂浮著。


  「快放我下來！」「快放我下來！」「快放我下來！」


  蔣傲珊一直喊著，但雷滋似乎十分享受她漂浮在半空中害怕的樣子。蔣傲珊知道，「呼救」也沒用，就乾脆閉上嘴巴，閉上眼睛，任憑雷滋的揮舞漂浮，她甚至，有了一絲笑容，遠處的朝陽慢慢升起，因為她漂浮在半空中，第一次以這樣的「高度」看到朝陽，讓她驚嘆於眼前看到的美景。


  是的，那些廢品雕塑在朝陽的照射下，披上了一層光暈一般。它們每一個都顯得那麼可愛，那麼美好。童話城堡，哆啦A夢，人魚公主……那些都是一種最單純的快樂。


  忽高，忽低；忽低，忽高……蔣傲珊看到了雷滋傻兮兮卻十分投入地哼歌指揮的樣子，她第一次放下了討厭的情緒去觀察雷滋。


  撲通一聲，蔣傲珊從半空中摔了下來。因為雷滋雙手指揮的動作，也停了。


  「你又出故障了？」蔣傲珊倒沒有生氣，語氣輕鬆。


  「我……只是……太開心了。因為你的潛意識告訴我，你覺得，我有點帥。」雷滋的臉頰藍藍的，瞪著天真的淺玫瑰色眼睛看著蔣傲珊。


  「誰認為你帥了啊？長得那麼奇怪……」蔣傲珊小聲叨咕著：「不是有錯亂症嗎？這會兒怎麼又准了呢……」


  很好，兩個人的關係終於有了緩和，甚至還出現了小的轉折點。我就說嘛，人在倒霉的時候，即使是鬥氣冤家，也會有互相撫慰的溫暖。


  「走吧，太陽都升起來了。今日又是新的一天。」雷滋笑得好看，揮動手掌，召喚蔣傲珊。


  「去哪兒？」蔣傲珊皺眉。


  「房子毀了，當然是去蓋一座新的房子了！」雷滋指了指身後的一片廢墟。


  「你總是這麼樂觀嗎？」蔣傲珊看著雷滋被燒掉的半邊頭髮，還是有想笑的衝動。


  「不樂觀，我怎麼能在被驅逐的情況下，好好活下去啊！」雷滋一轉身，就向房子旁邊的一堆破銅爛鐵走去，大步流星，頭也不回。


  蔣傲珊也一瘸一拐跟著走了過去。


  就這樣，兩個人花了兩天的時間，又用廢舊的集裝箱，回收的廢品搭建了一棟全新的房子。說來也是神奇，本來需要起重機，吊車等工具才容易完成的搭建過程，卻在雷滋的超能力下，變成了快速完成的建設。


  「不要過來搬木頭，這裡真的很危險……」


  雷滋看到蔣傲珊因為腿傷摔倒，懷裡還抱著木頭，就把她一把抱過來，還把手放在她的腿傷部位，果然，蔣傲珊的腿不疼了。


  「我一開始就想問了，你真的有治癒的超能力？為什麼你每次摸我的腿，我都感到好舒服……」蔣傲珊被這奇異力量震撼，但又覺得自己說得很曖昧，兩個臉頰立刻就紅了。


  「本來是有這個能力，可從來都沒有效，只在你身上好用……」雷滋臉頰泛藍，還說，有一次在他們星球，他手摸一隻腿受傷的小狗，結果小狗的另外一隻沒受傷的腿也跟著斷了。這顆嚇得蔣傲珊一把推開了雷滋。雷滋就哈哈笑了起來。


  「本來你只是有精神病，但是你告訴我，你還能在犯病的時候殺人，那我就怕你了。」蔣傲珊一本正經地逗著雷滋。


  呼呼呼，飛起來的集裝箱，轉頭，廢鐵，舊木頭……這些用來搭建房子的東西，就像玄幻大片，蔣傲珊看得起勁兒，終於深刻理解了什麼叫「超能力」。


  兩個人一起這片廢品樂園裡用流水的管子沖洗髒了的自己，又吃著廢舊破鐵上烤熟的土豆，還干著和建築工人一樣的體力活兒……但他們很開心，很投入。


  「噠噠噠噠……看吧，新房子蓋好了！」雷滋展開雙手，在完成最後一道刷漆工序之後，集裝箱房子終於「大功告成」。


  「真是奇迹！」蔣傲珊雙眼閃著興奮的光。


  「當然，我可是廢品建築師，廢品藝術家。」雷滋又是得意地笑。


  「我是說，這兩天，你發生『事故』的頻率降低了呢。你的外星精神病有所好轉了！」蔣傲珊糾正了雷滋會錯意的認知。


  「還真是啊。」雷滋看了看自己的兩隻手。


  到了下一個環節，才是考驗兩個人的時刻呢。因為到了布置房子的格局和製作傢具的時候了。


  「不行，你要聽我的，絕對不能不分區域，讓整個房子亂成一大片。」


  「不要，即使做了分隔，我也會把所有牆壁撞出洞。」


  「飯桌絕對不能和坐便器放一起。」


  「吃完不拉，我會到處亂飄亂飛的。」


  ……


  倆人就這樣一邊爭執，一邊妥協。


  吵累的時候，蔣傲珊也會坐下來，靜靜地看著雷滋巧手組合著各種怪異形狀的傢具，比如，水杯形狀的桌子，玫瑰花形狀的浴盆，豬屁股形狀的花瓶……


  「我覺得，你有點像……愛德華剪刀手。」蔣傲珊情不自禁發出感慨。


  「很崇拜我嗎？」雷滋指了指做好的玫瑰形狀的浴盆：「送給你的，希望你洗澡的時候，我們……」


  啪，一個小耳光。


  「你幹嘛又打我？」雷滋發懵。


  「洗澡？你滿腦子污穢想法……」


  「我是說，你洗澡的時候，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你用你的浴缸，我用我的浴缸，我只把我的浴缸旁邊放上辦公桌。」雷滋這句長長沒有說完的話，引起了誤會。但他馬上臉又藍了，還帶著壞笑：「我感受到你的潛意識了，你在想我和你一起洗澡的畫面……」


  「你！」蔣傲珊滿臉通紅。


  在愛魔社看到這美好一切的我們，也被有趣的「世外桃源」般的美好小日子打動，這難道不就是幸福的樣子嗎。


  「別太樂觀，蔣傲珊還有一大堆現實問題以及你們製造出來的假問題都沒有解決，而且，她養成了十幾年的遵守秩序的思維模式也不會因為幾天時間就改變的。」


  就在我投入地看著他們的小日子時，方夜爵一瓢冷水澆了過來。


  「你不說點實話，你會死嗎？」我真想找個東西敲死他。


  「作為一個合格的『愛情推手』，你不能被一時的浪漫迷惑。」方夜爵擺出一副理性男的姿態來，轉而又嬉皮笑臉起來：「不過，你可以總是被我『一時的浪漫』好好迷惑著。」


  我一隻手掌呼在他臉上，把他推到了一邊兒去。


  我們繼續關注倆人的進展。


  雷滋兩眼放光地捏著一個吊了尾巴的玻璃貓頭鷹，又十分陶醉地閉上了雙眼，把貓頭鷹貼在臉上，敲打著。蔣傲珊再次看到了雷滋那副「猥瑣」的表情，十分不解地搶過貓頭鷹，看了看，不明白雷滋為什麼對一隻廢品貓頭鷹意淫。


  「這個小貓頭鷹儲蓄罐，是一個小男孩送給一個小女孩的生日禮物。他們青梅竹馬，長大以後雖然天各一方，經歷很多波折，但是兩個人最後還是結婚了。每當握著這隻貓頭鷹，我都能看到很多他們相愛的瞬間。」雷滋又一把奪回了貓頭鷹，放在手心裡，像是頂禮膜拜的寶物。


  「那你怎麼不還給人家？」蔣傲珊問。


  「他們搬家的時候，這隻小貓頭鷹從雜物箱里跳落出來，他們才弄丟了它。後來被我在路邊撿到了。可我也找不到他們兩個。」雷滋笑呵呵解釋。「不過，來到地球上，最快樂的事，就是拾到一些有『故事』的廢品。媽媽織的毛衣，男朋友送的牛奶，暗戀者送的明信片……」


  「你確定，你在這些廢品上，產生的不是錯覺？」


  「即使是，我也享受這些錯覺。這就是，隨遇而安的哲學。」


  嗯，他就是這樣的一個外星人。儘管因為超能力故障時而跑到了岩石星；時而砸傷別人；時而破壞事情的進程……但是，他卻能在人類的垃圾上感知每一個悲歡離合的故事，把一切垃圾變廢為寶，建立自己的樂園。從而，讓他在地球上生活的50年裡，依然保持簡單的快樂心境。更厲害的是，他還把自己回收廢品的生意從國內做到了國外，也因為自己的「廢品」創作而成了「藝術家」。


  了解了更多關於雷滋的事以後，蔣傲珊的內心倒是越來越欣賞他了。


  「你的女神，蔣傲珊，總是因為遵守秩序而緊張兮兮地活著，要想她愛上你，你就應該讓她明白即使失去一點秩序，其實生活依然可以繼續，甚至還會十分美好。」這是我那天晚上，找了雷滋，和他談到的「戀愛策略」。


  他心悅誠服地認同我，並且，他正在努力那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