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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 蹊蹺

  侯景心有不甘,正要反駁幾句,卻見宇文泰身後那數百騎士氣勢洶洶地張弓搭箭,個個凶神惡煞,似是隨時都會發起攻擊。


  他雖是武夫,卻也頗有頭腦,見此情形自然也很快冷靜下來,心思瞬間轉了幾轉,如今形勢顯然已被宇文泰佔了先,若要硬斗,人數上也吃虧,再說了這關中又是宇文泰他們的地盤,看來這次只能痛失良機了。


  他嘆了一口氣,將那種煩躁悵然的情緒硬是壓了下去,沉聲道,「宇文刺史,其實你不必擺出這種陣勢,我不過也是奉命前來罷了。你也應該知道,我們這種做人手下的,就像是別人手裡射來射去的箭,落到哪個方向哪由得了我們說了算。」他頓了頓,微嘆一口氣,「既然這裡有宇文刺史在,想必高王定然也會放心。我亦無話可說,告辭了。」


  說完他就帶著人迅速離去,沒有一絲遲疑。


  這時,有一唇紅齒白的俊俏戎裝青年從側旁策馬行至宇文泰身邊,狹長的雙眸冷然注視著他們遠去的背影,低聲道,「叔父,要不要薩保帶人親自去送他們一程?」


  他的聲音里隱隱帶著一股殺意,揚眉眯眼的樣子倒是像足了宇文泰。


  宇文泰望著飛馳的馬蹄揚起的塵埃在空氣中慢慢散去,逐漸化為烏有,輕輕搖了搖頭,「不必了。」


  宇文薩保有些不解,忍不住又壓低了聲音道,「叔父,這侯景是高歡的心腹親信,為何不趁此機會除了他?」


  宇文泰面色淡淡,「現在還不是時候。」


  宇文薩保眼中閃過焦灼,張了張嘴,正打算勸上幾句,一抬頭撞上了宇文泰的視線。只見那雙深邃淺灰的眼眸里,彷彿有一股無形卻強大的旋風,徘徊在深不見底的懸崖之上緩緩上升,令他感覺自己似乎正站在懸崖邊緣,隨時都會被這陣風刮落崖底,摔個粉身碎骨。


  他的心突突跳了幾下,再不繼續糾纏這件事,而是立即轉移了話題,「叔父接下來是打算回平涼嗎?」


  宇文泰終於露出一抹淺淺笑意,用所有人幾乎斗能聽到的音量朗聲道,「沒錯,先回平涼,再去滅了侯莫陳悅為大都督報仇!」


  賀拔岳的殘部一聽更是熱血沸騰感動不已,一時間士氣出奇高漲,更是將宇文泰視為救星。


  宇文泰微微彎唇,抬頭望向天空。天邊有微雲如羽毛般輕柔地漂浮,藏在雲后若隱若現的陽光,為雲的邊緣染上了少許彤色,看起來就像是微弱的火焰在跳躍。


  宇文泰回到平涼后,先是當著眾將士直面伏屍痛哭一場,又藉機重重懲治了賀拔岳的親隨從騎,同時也收攬了趙貴等原來賀拔岳的親信。


  當初關中平定后,宇文泰就到處搜尋宇文家剩下的孩子,除了最早到平涼的宇文薩保和長兄宇文洛生的兒子多羅,菩提,還有其他幾位族人兄弟的孩子。他親自從其中選出了九個人,悉心培養傳授武藝,號稱為九郎。


  因著眾將士的擁護,宇文泰順理成章地接管了原賀拔岳的一切,也有人暗地裡曾偷偷地說,關中的勢力,如今都改姓為宇文了。


  此時的晉陽寒風蕭瑟濕冷連綿,倒是丞相別邸花苑裡種的幾十株紅梅暗香襲人,有幾枝更是探出了牆頭,引得經過的路人駐足觀賞。


  位於偏邸的主房內,鎏金銅熏籠里地燃著當季的銀絲炭,空氣里一片春意融融,和外面的天氣儼然兩個世界。英娥斜倚在床榻邊正動作生澀地縫著一件孩子裡衣,剛咬了線頭,忽見奶嬤嬤抱著小高浟匆匆走了進來,神色焦慮。


  英娥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怎麼了?是不是五郎有什麼事?」


  奶嬤嬤語氣裡帶著一絲惶恐,「殿下,五公子身上好像有些發熱。」


  英娥心裡一個激靈,丟開手裡的東西,伸手探了探高浟的額頭,臉色微變,不由提高了音量,「還不快去叫府醫來!」


  身邊的侍女立刻應聲飛奔而去。


  「殿下,要不要告訴丞相……」奶嬤嬤話還未說完,就見高歡已然疾步走了進來,從她手裡抱走了高浟,輕輕放在了床榻上,沉聲道,「趕緊出去打盆溫熱的水,再擰塊巾子來。」


  奶嬤嬤怔了怔,回過神急急就跑了出去。


  高歡看了看神不守舍的英娥,軟聲道,「別擔心,英娥,孩子有些頭疼腦熱總是有的。我們的孩子有佛祖保佑,一定不會有事。」


  他的眉目間光影閃爍,映襯著清俊無雙的臉,幾乎能令天下任何一位女子動容,但英娥卻只是敷衍地唔了一句,連抬眼看他都不曾,眼睛只一瞬不瞬盯著高浟。


  這種不在乎的態度,讓他的心像是被什麼狠狠一剜。


  高歡心裡微嘆了口氣,自從那天他失態以後,英娥一直對他不冷不熱的,就連維持往日里的平和都成了一種奢望。


  不多時,府醫匆匆趕來,診了高浟的脈象,斷定只是因為疲累才導致了發熱,只需用些溫和的法子讓熱度降下來就行。


  英娥這才稍稍放心,高歡則有些生澀地用巾子絞了熱水,輕輕擦拭起孩子裸露在外的皮膚。


  見英娥面露疑惑,高歡不禁微微一笑,「阿惠小時候發了熱,我也見昭君用過這樣的法子,放心吧,有我呢。」


  英娥動了動唇,「還是我來吧。」


  高歡目光溫柔地看向她,「你來我來又有何不同?」


  英娥也不再堅持,只是接過巾子絞乾了遞給他。也不知換了多少回,英娥在昏昏沉沉中忽聽到高歡驚喜的聲音傳入耳中,「好了,這熱退下去了!」


  英娥欣喜不已,頓時清醒過來,伸手一探高浟的額頭,頓時難得地對高歡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高歡心頭一跳,試探地伸出手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腕,「我說過,五郎一定會沒事的,你信不信我?」


  她似乎還沉浸在孩子沒事的欣喜中,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高歡捨不得放開她的手,那溫熱的觸感如琴弦般觸動著心底最柔軟的地方,他竭力忍住這些天來的苦澀,以及深入骨髓的想念,只希望握緊這片刻的幸福。


  儘管這幸福顫巍巍捧在手心裡,一不小心就會從指縫裡漏得無影無蹤。


  果然,很快英娥反應過來后就掙脫了他的手,用一種客氣的讓他鬱悶的態度請他回到自己的丞相府。


  高歡看著她淡淡如冬梅的薄唇,心裡驀的升起一股難言的怒氣。他忽然俯下身子,用手遮住了那雙冷然的雙眼,低頭快速用自己的唇在那唇上一掃而過。


  不等她做出反應,他就轉身大步離去。


  英娥想不到他會當著下人們的面做出這樣親密的舉動,不禁又羞又惱,就在這時,她呼聽正給高浟換衣衫的奶嬤嬤發出一聲驚訝的輕呼,「殿下,您看五公子身上這是什麼?之前還沒有呢。」


  英娥的目光落在了高浟的背上,只見那裡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蝴蝶狀的暗紅色圖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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