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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五人

  「左大夫並不一定是與大理寺有芥蒂,他只是有些過急地想要將向子晉從這件事中間摘出去。」


  「也不知道左大夫與向閣主究竟是什麼關係,這裡面會有利益牽扯嗎?」王君平有些擔憂。


  「目前看起來,左大夫只是想要維護住有多年交情的向閣主。」唐玄伊將手在韁繩上繞了一圈,「總之,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出另一個突破口。」


  唐玄伊的馬朝前快走幾步。


  王君平長嘆口氣,不免有些提不起精神。心中一面敬佩著大理面對御史台的阻礙竟仍然可以穩如泰山,一面試想著若是換了自己,此刻早便陷入六神無主的狀態了。沒辦法,明明應該是友方,莫名其妙就變成了敵,而且還是監察官員的御史台。這大唐的官員,縱是兩袖清風之人,也經不起御史台的找茬,要如何能趟過這條河而不濕身呢?何況,現在線索都被御史台掐斷了,又要從哪裡找到補救方法呢?


  王君平癟癟臉,也甩了下韁繩追趕唐玄伊。忽見唐玄伊不知何時已勒馬停在了街中央。王君平湊上前,發現唐玄伊雙眼正直勾勾盯著一個正在對外叫賣的包子鋪夥計。


  這夥計有啥可看的?王君平又陷入了讀不懂大理,開始懷疑自己能力的狀態。但很快,他又發現唐玄伊的眼睛雖然對著包子鋪,視線卻好像越向更遠的地方。


  大理想什麼想的出神?

  王君平不敢動彈,緊忙也揚手制止後面隨行衛士,結果所有人都這樣停在路中央。


  唐玄伊忽然回身望向王君平,眼神炙熱得差點燎著了他。


  「王少卿,你還記得向子晉曾有一段時間在袒護曾全嗎?」


  「是有這麼一段。」王君平被問得有些發懵,木訥的回答,「可是後來在愛徒被害后,向閣主好像態度就變了,變得很仇恨曾全,恨不能將他趕盡殺絕。」


  「有個地方也許我們都錯了。」唐玄伊說道,「向子晉也許並不是看到愛徒被殺而態度驟變的,而是看到了另一樣東西!」


  「另一樣?」王君平瞪大眼睛,經唐玄伊一提點,雨夜殺人現場的畫面像濃煙一樣滾入腦海,眼睛忽然一閃,「難道是——」


  「假冒者」三個字。


  唐玄伊扯動唇角,「很可惜,曾全的戶籍與卷宗在命案一開始就被提入大理寺了。這次,無人能阻。」


  他回馬,甩下韁繩,朝著大理寺而去。


  ……


  整個大理寺馬不停蹄地開始忙碌起來。


  沉寂已久的議事堂堆滿了關於曾全所有的卷宗戶籍,正如唐玄伊所說,這些都是在命案發生伊始就入了大理寺的庫。


  唐玄伊坐於案前,詳細地查閱曾全途經的所有地方以及來來往往隨行的人名。對這一項,「過所」上一般會有所記錄。可是看了許久,曾全的信息里並沒有關於「向子晉」這三個字,大多都是些流動人士,像是臨時聘用的一些搬運物件的勞役。同時也看得出來,這麼多年,曾全並未與人有過多的交集,唯一一直伴在他身邊的,只有他的女兒曾又晴。


  難道曾全真的與兼愛閣、與向子晉沒有什麼特別的關係?


  唐玄伊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中,繼續將過所往前,臨到最開始那頁時,指尖停頓。


  開元元年。


  這是十年之前,也就是曾全舉家搬來長安的頭一年。與他一同來長安的有五個陌生的名字,並沒有他的女兒曾又晴。


  其中一個名字引起了唐玄伊的注意——向雲杉。


  視線落在名字右側標識年齡的地方,寫著「二十」。


  「二十歲。」唐玄伊眉心微擰,首先可以確認的是,這決然不會是向家的某位長輩。而這個年紀……


  唐玄伊指尖在「過所」邊緣摩挲。


  他記得,向子晉是約莫三十左右的人,十年前,恰好也是二十歲左右。


  「向子晉,向雲杉。」唐玄伊愈發注意這個名字,他又開始看向其他幾人,除向雲杉之外,還有另外三名二十歲左右的人,分別叫趙如風、乾成、祝一韋。與曾全年紀相仿的則有一人,名叫牛肖。


  這幾個人只在曾全的「過所」里出現過一次,但卻是最開始的那次。


  唐玄伊食指骨節習慣性地撫過下唇,想起有一個人也許會了解一些事情。


  片刻后,曾又晴便被衛士帶來了大理寺議事堂。雖然不是第一次見,但曾又晴卻顯得像是驚弓之鳥,不僅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眼神還一直飄忽不定。她一向不太敢看唐玄伊的眼睛,總是低垂著腦袋一副任誰看都很弱小,卻鼓著勁兒想要堅強些的倔強樣子。


  今日,如舊。她直瞪瞪地站在議事堂中央,雙手在身前交疊,不停搓動。偶爾會用水靈的眼睛瞟上唐玄伊一眼,但很快就將視線迴避,怕被他發現自己在看他。


  唐玄伊合上過所,對上那雙不安的眼睛,剛要開口,曾又晴就突然面色慘白地跪在地上。


  「大理!民女的父親真的不是殺人兇手!父親雖然不是甚品行端良的大善人,但也絕對沒做過惡事,不過就是好喝幾口酒!大理一定要明鑒,明鑒!」曾又晴說道激動處,便開始種種磕頭,聲音回蕩在議事堂中。


  唐玄伊眉心微蹙,說了一句「起來」。但曾又晴根本不理會唐玄伊的話,仍是一個勁兒地磕頭,直到唐玄伊沉聲力喝:「夠了,起來!」


  曾又晴嚇得一哆嗦,受了驚似的流了淚,又迅速擦去,隨後慌慌張張地從揪著裙擺從地上站起,還不停抽吸著鼻子。


  唐玄伊一向最不擅長應對女子,尤其是這般性子的女子。


  「我只是來找你問一下你父親的情況,與誰是真兇無關,不用害怕。」唐玄伊試圖放軟口氣,並儘快進入正題,「關於你父親當年來長安的事,你知道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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