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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理由

  秦衛羽將視線放回到曾又晴身上,「你認為,我不在乎受害者?」


  曾又晴又笑了,像是撒嬌的孩子一般說道:「至少,你更在乎我。」


  這句話像是針扎般流入秦衛羽的心。他不能否認,也否認不了。


  其實在送曾又晴離開的馬車上時,他曾有一瞬想要將她乾脆就這樣帶走,不問真相,不理受害者,只要保全她就足矣。


  究竟是法重要,還是情更重要,他自己已經失去了分辨的能力,就像是踩在一灘渾水中無法自救。


  「接下來的案子交給你,正視自己,正視曾又晴。」


  這是唐大理將他送入審訊室時說的最後一句話。


  原來,大理早已知道了他的迷茫。


  看到秦衛羽已經不再接話了,曾又晴也從案几上坐直身子,深吸一口氣,喃喃說道:「我的父親……是在今年開春兒之前,被我用暗器所殺,在我父親家裡找到的那具屍骨,是用牛肖的屍首替換的。懸吊在紫雲樓的,則是乾成與祝一韋兩個人,是我先讓吉末兒動手殺了他們,然後趁著向子晉來找我調整送去紫雲樓這批機關人的時候,將屍骨塞了進去,並趁著這個機會,偷偷將其餘機關人裝上暗器。」


  她像是故意想要將秦衛羽拉回現實一般,直接道出了這樣一連串的話。


  因為之前的調查,秦衛羽並不意外這些情形,「嗯」了一聲,在冊子上寫了幾筆,兩個人就這樣,沒有任何儀式地,回到了最原本的位置上。


  「其實我所做的,你們大概已經知道了。無外乎就是將『吉末兒』變成了『曾又晴』。所以我不想再說一些你們調查也好,審訊也好早晚會知道的事。我只是想說說我的理由,我想知道,如果換了別人,又會怎麼做。」曾又晴長吸一口氣,盯住案幾一角,娓娓道來,「我母親早逝,很多年前我就追隨了我的父親。可是我父親是一個很可怕的人,他的脾氣很暴躁,還嗜酒。一旦喝多了,他就會對身邊的女子拳打腳踢,我母親就是這麼死的,而後換成了我。後來他因為常年飲酒開始手顫,從此再也做不了精細的匠活兒,那時候他更加暴躁,喝酒也更加嚴重,病情惡化了,便更加接不下這匠活兒了……就在這時,我父親偶然發現我在偷偷學習匠活兒,於是一改之前的兇狠,反而耐心教我這些東西。一開始我真的以為父親打算將我培養成匠人,非常的歡喜,誰料原來他只是想將我培養成他的影子。」


  「也就是說,曾全雖然讓你做這些匠活兒,對外卻都說是自己做的?」


  「嗯。」曾又晴冷笑一聲,點頭,「他給我的借口是,女子沒有資格做這些東西,更沒資格拋頭露面,就應該在家裡替他完成這些東西。如果我不做,他就會打我。那時候我一直以為,我大概會一輩子做這樣的事。直到……」


  「直到什麼?」秦衛羽追問。


  曾又晴視線略微滑向他處,在思索什麼,眸子微眯,回過頭道:「直到救下吉末兒。」


  在曾又晴說道這一點時,秦衛羽直覺曾又晴並沒坦言。她像是在顧及什麼,但也許也只是他的錯覺。於是他繼續問道:「按照吉末兒的供詞,你救了他,然後……」


  「然後是我將他變成那樣的。」曾又晴直言回道,「但,是他要求我將他變成那個樣子,我只是在救他,順道討回一些利息,何錯之有?」


  「他要求的?」秦衛羽聲音微揚。


  「對。那時他遭遇劫難,其實雙腿雙腳已近荒廢。而我正因為父親的事情而絕望,想要找機會將我的名字公之於眾,看到他,我心中便生了一個計劃,於是詢問他是否可以用機關代替他的手腳。但代價是幫我做事。我沒想到他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然後你就將他送入兼愛閣,並在那裡引起軒然大波?」


  「是的。」曾又晴淺淺笑了一聲,「明明都是匠人,竟怕世上有鬼,嚇得屁滾尿流。」神情微冷,說道,「他們在兼愛閣里唯一的原因,不過是因為他們生為男子而已。」


  說到這裡,曾又晴的笑容消失了,臉頰略微抽了幾下,眼底布出恨意。


  「我要取代向子晉,成為兼愛閣的閣主。」曾又晴斬釘截鐵地說出這句話,眼神變得堅定而有光暈,「武后既能為帝,我亦能讓我之技藝流傳千古。」她熱切地看向秦衛羽,「衛羽,你看到了嗎?我做的東西,向子晉是多麼的愛不釋手,甚至明知兼愛閣的徒弟們反對我父親,仍舊抵著萬千壓力,採用我的東西。」


  「那關於吉末兒口中的那批兵器呢?」


  曾又晴笑開了,「兵器?哦,對,是有這樣一件事。」她用指尖劃去眼中泛出的笑淚,「我偶然間從裴叔那裡得知了向子晉的過往,暗查一番,得知了他的秘密。我將這件事告訴吉末兒,一旦紫雲樓命案起了引起軒然大波,李隆基必然要徹查向子晉。但李隆基的兵器不能停,所以在兼愛閣群龍無首之際,只要我將我做的東西呈現給李隆基。他不會管我是男是女,都一定會讓我接手兼愛閣。這樣,我便可以將兵器拿給他。不過……」曾又晴哼笑一聲,「如果我當了兼愛閣閣主,又豈會將這麼危險的東西給一個突厥人?我必是要想方設法討好李隆基才是。但那時候,只有這句話可以說動吉末兒為我所用。」


  「你是如何知道這批兵器存在的?」秦衛羽沒給曾又晴任何喘息機會,接著問道。


  曾又晴粉唇微啟,愣了一下,她蹙著眉心想了一會兒,回道:「我跟蹤向子晉發現的。」


  秦衛羽沒有回應,簡單將曾又晴最後一句話記錄在案。


  該問的,很快都問完了,正如曾又晴所言,這樣的證詞,已經不可能再有什麼求情的餘地,早便已經划入「十惡」的範疇,何況事關皇家大事,陛下要親自過問。


  沉默了好一會兒,秦衛羽起身準備離開。


  交臂之時,曾又晴忽然伸手抓住了秦衛羽的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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