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謊言
王君平也立刻以同樣的姿勢站起回擊道:「是不是誣陷韋司業心裡比誰都清楚!雁過留痕,鐵證如山,所有的證據現在已經送去進行驗查,是不是你準備的,鞋子與窗下痕迹是否相對,是否是九月六日晚上留下的,很快就會知道!都到這個時候了,與其狡辯不如將事情吐出,還可以為你爭取一些降低刑罰的機會!」
王君平的一聲力喝徹底震住了韋天澤。
韋天澤虛弱地跌坐回席上,嘴角抽動幾下,在短短時間內,他的表情有了一系列的變化,是掙扎,是不服氣,還有一些憂慮。半晌,他終於抬起眼睛看向王君平,可他的眼神並沒因為這陣威嚇而變得絕望,反而用一貫傲慢的語氣說道:「是……是我恨賀子山,他不過區區九品算學博士,憑甚拿走原本屬於我的機會。我、我……」韋天澤咬住牙,艱難地從牙縫裡擠出後面的話,「我確實在六日晚上去過賀博士那裡,但我只是往裡看看,沒見到人……我沒殺人,真的沒殺人!你們儘管去查驗我的那些證據,不可能有任何問題!與其在這裡懷疑我,還不如去問問賴靈台!」
「賴靈台?」王君平擰起眉。
「說謊的不止我一人,九月六日晚上,我親眼看到『喝醉』的賴立鬼鬼祟祟地在賀博士房間附近徘徊,明明應該醉的不省人事的人,大半夜卻這麼清醒的出現,趕上誰看到都會懷疑。於是我便跟了上去,想看看他搞什麼名堂,後來發現他鬼鬼祟祟溜出國子監,還與人密謀什麼,我親耳聽到了賀子山的名字!」
「也就是說,中途離開的半個時辰,你都在跟蹤賴靈台?」
「大可去問賴立,看看我說的是不是實情!」
說完,韋天澤便將頭扭過去,一臉正義的樣子。
王君平擰緊眉心,陷入了困惑。
結束審訊,王君平立刻將這件事派人通報給尚在國子監處理韋天澤證據的秦衛羽。
秦衛羽順勢便攔住了打算出門的賴立。
一提到九月六日的這件事,賴立立刻嚇得臉色慘白,連連喊冤:「大公們,這件事真的與我無關!韋司業、韋司業他……哎……」
「既然有了人證,如果不將這件事情解釋清楚,恐怕會增加靈台郎您的懷疑。」秦衛羽不緊不慢地說道,故意露出一副從容的表情。
賴立不大敢看秦衛羽,光是聽見這件事,就已經讓他神情恍惚頭皮發麻。
賴立焦頭爛額地在原地打轉,半晌,一吐氣,回道:「我、我只是出去想要雇個人偷走賀子山的《大衍曆》,但是最後並沒有和賊人談攏。我真的,真的沒任何傷害賀博士的企圖!請少卿務必相信我!」
「可有證明賴靈台的證據?」秦衛羽目光微微銳利,審視賴立的每一個表情。
「證據、證據……」賴立已經顧不得形象,原地抓著頭想了許久,眼前一亮,「有、有、有!賴某這就給秦少卿取!」
賴立一溜煙兒跑回自己的房間,翻箱倒櫃找出了自己藏得很深的幾封彈劾文書,上面內容大致都是想要彈劾賀子山失職弄丟《大衍曆》的控訴。
「這是彈劾文書!我、我……是打算等《大衍曆》被盜之後,用來彈劾賀博士……彈劾賀博士失職……我……」賴立緊忙又解釋道,「秦少卿您可莫要誤會,我……我不是什麼大奸大惡,是欒太史先對我不公的。原本說好《大衍曆》是讓我來校對,但我後來才得知,欒太史竟然連個名字都沒留給我,枉費我如此忠心……」賴立眉心略微蹙起,可馬上他又意識到自己犯了官場的忌諱,遂打了自己嘴巴一下,說道,「秦少卿,您可莫要放在心上,我只是發了一句牢騷,我仍舊對欒太史忠心。」
「大理寺只查案,不傳話,還是說回九月六日的情形吧。」秦衛羽哼笑一聲,翻翻手上冊子,只寫了寥寥幾筆。
賴立這才放心,而後一本正經地說道:「九月六日晚,我確實去過一趟賀博士房間,只掀開窗子看了一眼,房間是黑著的,沒看到人。但我真的沒有再進一步了,因為我、我怕狗啊!賀子山的那兩條狗與誰都不親近,只和長時間喂它們的人親近,我靠近的時候,它們拚命對我叫,嚇得我魂飛魄散,哪還敢多留,又想起曾經聽人說坊間有個慣偷,就想著是不是可以找個人代替我。他是證人,你們可以去找那個小偷,那個小偷叫阿力,我當夜還將狗的事告訴了他。就是因為他聽說有狗,才拒絕了我。」
「慣偷……」秦衛羽將這幾句話寫在冊子上。
……
半個時辰后,秦衛羽與王君平一同返回議事堂回稟,隨行的還有沈博士。
「都是未遂嗎?」唐玄伊看著審訊冊子,道出王君平與秦衛羽兩人的結論。
「是的,大理。處理證據的人不久前剛剛回復卑職,韋天澤的那些證據里並沒有血痕,也並未在他身邊或現場找到任何擦拭過血痕的東西。而且這把刀很小,很難實現將手砍斷的情況。」王君平解釋。
「附議。」沈念七接道,「我也對韋天澤的刀進行了查驗,與斷手的傷痕切面痕迹不符。正如王少卿所言,像這種刀,通常要極大的力氣才能一下砍斷人手,但以韋司業的體格不具備這樣的力量,會產生多次重複性的動作才行。也就是說,在扭打中,一定會在骨上留下許多次不曾砍斷的痕迹,但斷手上明顯沒有。」
秦衛羽點頭同意,接著兩人的話繼續說道:「另外就是關於韋天澤的鞋。在王少卿審訊韋司業的時候,韋司業說自己是推開窗子朝里看過一次,但是屋內沒人,因為喝了酒有些微醉,腳下打滑,所以險些摔進泥里。那隻附著泥的鞋,就是在跺入泥中的時候留下的。我拿去與窗下的腳印做了對比,確是與當夜陷入泥中的鞋是同一隻鞋。」
「韋天澤房中的繩索有用過的痕迹嗎?」唐玄伊又問。
秦衛羽搖頭,道:「看起來像是新繩,周圍幾乎看不到毛邊。」
「也就是說……」唐玄伊指尖甚有節律地點在案上,「韋司業有殺機,卻在看到賀博士不在房裡后,罷手。但後來察覺到賴靈台也來了賀博士的房間,所以韋司業躲了起來偷看。之後賴靈台也推開了同一扇窗子看賀博士屋內,在同樣發現沒人後,便起了僱人偷走《大衍曆》的歹念。」
「可是,時機那麼好,賴靈台為何不自己去偷?」